天不遂人愿,马迁安打定主意要溜,却没料到许德乾已经走出草厅,拦在经过草厅门口的李凤山面前,神情激动,正在与李凤山“辩论”,急性子李凤山将手频频向腰部伸去,看样子冲突还不小。
“快去快去快去!”马迁安一看不好,一叠声催促郑汉祥上去解围,拦在李凤山面前的人他不认识,估计是客人,双方再闹出点事儿来,是要擦屁股的,况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擦干净。
郑汉祥拔脚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不要冲动,有理说理。”
马迁安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走到半路,看见一群正在训练的庄丁也急匆匆的向那边跑,其中不乏携带武器的人。
马迁安斜刺里迎上这群人,挥手拦住,“站住!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队长南震章见是马迁安,马上止住了脚步,站在马迁安面前挠着头带着些兴奋问:“詹教官,你回来啦?看见没?有人想欺负李教官。”
马迁安瞪了南震章一眼,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李教官被欺负啦?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回去回去,丢人,人家就两个人,你们出动好几十?”
南震章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双脚一并,身体一挺,嘹亮的应了一声:“是!”
赶走了南震章一队人,马迁安慢慢磨蹭着向草厅门口折了过去,走的慢的原因是想看看郑汉祥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有新部下就是麻烦,总是要观察观察才能了解。
还好郑汉祥已经挺身将李凤山与那个人隔开了,正在大声劝解着,从飘过来的话音里,马迁安确认了对方是许德乾,还有一个是汤振国。
郑汉祥将李凤山推离了一小段距离,转过身对许德乾低声陪了个不是:“南先生不要介意,我这个李大哥脾气就是燥了点,有什么言语冲突您可千万要担待一些,好不好?”
李凤山不满意这种低声下气的和解方式,牛眼睛瞪得足有鸡蛋大小,愤愤不平的一把拽开郑汉祥,又挺身而出:“小郑你说什么?明明是他们不对,我哪招他们惹他们啦,上来就要抢这个RB特务,你说!”李凤山用手一指许德乾。
许德乾显然不愿意在与李凤山辩论下去了,将脸转向郑汉祥,“郑先生,我也很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想救下这个人,这个人”他指了一下捆绑在一边正被赵四扭着胳膊的卢长乐说道:“这人是我一个朋友,被你这个黑大个给绑来了,能不能看在我们之间友好的份上,把他给放了?”
卢长乐“很配合”的在旁边七扭八拗,一边想借以甩脱赵四的手臂,一边大声嚷嚷:“对呀对呀,我是许同志的朋友,根本不是特务,全是黑炭头栽赃。”
李凤山一听更不愿意,一步跨到卢长乐身边,劈手就给了卢长乐一个耳光,“让你瞎掰!我们老大都说你装犊子,我让你装。”
哦?郑汉祥有点为难,无论是李凤山抑或马迁安,这两人在军内职务都比自己要高,况马迁安还是他们小组的组长,这事儿他做不了主。郑汉祥转过头向后面张望。
马迁安早就坐在一群人身后的一截木桩上,凝神观察由于李凤山一个耳光引起的骚动,顺带观察许德乾与汤振国的反应。
许德乾1米7的身材,长的很壮实,粗胳膊壮腿的,方脸红脸膛,丹凤眼,此时由于愤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条条蹦起,恐怕再有一点压力就要爆炸了。李凤山嘴损,气人不是一般的强。
汤振国文质彬彬,如果不知道他是游击队的副队长,很容易让人误会成白面小生,此时正竭力拉扯有些急躁的许德乾,不断给双方灭火。嘴里一套套软语相劝,李凤山与许德乾卢长乐制造的火星被一个个扑灭。
一武一文,搭配的很好。马迁安有了直观印象。
“得啦,得啦!都是中国人,同在外乡,要互相帮助,有什么说不开的?都回厅里去说?”郑汉祥拉着李凤山,低声劝道:“老李老李,注意纪律。”
李凤山一激灵,撇了一眼坐在人群外面无表情的马迁安,马迁安一抬下巴,示意李凤山滚蛋。
李凤山的“嚣张气焰”立即无影无踪,丢下蒙着眼睛五花大绑的卢长乐,扪扪地拉起赵四与刘大通撤离了现场。
许德乾马上上前给卢长乐松开绑绳,解下蒙眼布。蒙眼布是半截褂子改装,上面沾满了赵四的汗酸味和他自己的口水,一解开,卢长乐就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几秒钟,马上抓住许德乾粗壮的手掌,满眼含泪,默默无语。
哦,啊!马迁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理闻声转过头来愤愤盯着自己的卢长乐,走前几步对着汤振国伸出大手,“这位就是汤同志?我听张仪讲起过你,认识一下,我是詹木斯,这里的教官。”
郑汉祥一脸苦笑仰视着马迁安,心中“赞叹 ”,组长真是太奸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看一整出的大戏,看完才出场。
为了配合马迁安,郑汉祥只能装作刚刚看到马迁安的模样,“惊讶”且“欣喜”的喊了起来:“哎呀!詹教官你可来了,再不来就把人给得罪光了。”
“他是……”卢长乐刚要抗议,被许德乾用眼色制止,对方真正的大头目出场了,就不要再闹了,况且自己给卢长乐解绳子,那人也没说什么。
简短互相介绍完毕,马迁安伸手邀请众人草厅议事,自己则率先向草厅走去,走到草厅门口站住,将众人一个个让了进去。轮到卢长乐到门口了,马迁安特意慰问了一句。卢长乐应该是游击队联络员或者情报官什么的,都知道小卢是什么人了,再把他当俘虏对待,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小卢先生,受苦了!你装日本人还真的很像啊!得罪得罪!”
卢长乐站住,揉了揉胳膊,刚才汤振国告诉过他,这伙人是联合对象。面对对方这个大头目,卢长乐只好吃个哑巴亏,谁叫自己遇上特别憎恨日本人的家伙了呢。
跟在后面的汤振国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天生就像,他有日本血统。”
“哦哈哈哈,我说呢!”马迁安打了一个哈哈,装日本人是个技术活,一般人还真装不像。
落座后,马迁安不理会众人急迫的心情,张张罗罗的喊人掌灯,泡茶。郑汉祥随手拧亮了桌子上边吊着的一个灯泡,柔和的光线立即布满了几十平米的地面。
这是蓄电池提供的电力,郑汉祥来时拉来了一些庄园急需的现代东西,发电机蓄电池和电台。
许德乾出神的望了一眼灯泡,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这次劝说庄丁入伙的任务开始有了点不自信。
对方有合法的身份,财力雄厚,武器精良,虽然这支队伍的主要构成成分都是受过苦难的华人兄弟,但不一定愿意跟自己过那种苦日子,进行目标崇高的革命。
汤振国学着国内的礼仪,站起身来对这马迁安拱手致敬一顿久仰后,接着问:“不知张仪张先生在哪里?我们前两次谈得很好,张先生也对我们的理想表现出很感兴趣,现不知詹先生如何看待这件事?”
“张仪啊!办点事儿。”马迁安凝神对付汤振国,“这里我可以做主。”
“啊!詹先生是这个庄园的投资人?”
“可以这么理解。”
许德乾一听,收敛了不在意的神情,重又站起身来对马迁安一抱拳:“久仰久仰!我们是什么人想必张先生已经告诉您了,不知詹先生做什么生意啊?”
马迁安一摆手,“也没做什么,就是投投资,开开公司,顺便解救一些被人欺负的中国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许德乾与汤振国对视了一眼,汤振国会意,放下手中的茶杯,满声细语的开口:“詹先生心肠很好,解救这些受难的中国同胞的行为很令我钦佩,我党的理想是解救全马来亚的受苦人,将他们从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压榨下解放出来,从这点上看,我们很有共通性呢。”说完,汤振国又拾起杯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从杯子边缘处扫了马迁安一眼。
在试探我,在试探我。马迁安笑嘻嘻的喝了一口水,含混不清的回答:“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赚钱,不过我倒是有兴趣听听贵党的口号,我听说有什么打倒帝国主义,打倒苏丹,打倒拉惹(回教统治者尊称),还有一句什么……哎什么啦?”
“打倒资本家!”许德乾顺口就给溜达出来了,说完就后悔。
“你看,你看,我就是资本家,你们要打倒我,咱们怕是不好合作。”马迁安故意一摊手,带着些戏虐回道。
汤振国对许德乾急速的使了个眼色,马迁安看在眼里。
他们一直都不很成熟,现在的情形就像红军长征前的状况,领导人左的厉害,一切都是照搬书本,本本主义盛行,不结合实际,难成大器。
况且,马迁安读过他们领导人的回忆录,知道马共现在的领导人是赖特,一个印支混血种的外国人,一个冒充共产联盟派来的,一个英国人的卧底,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叛徒,因为他,**在马来亚的主要力量被英国人连根拔起,现在的马共中央和**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我要是与你们这种地下武装联合,不出几天就会被赖特给卖了,我还要不要完成我自己的任务了?还是别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