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清晨时分的到来，卫队分批次前后交接。
看着站在所有人面前一脸默然的徐若光，哪怕是这些曾经出身于军营的退役人造人老兵，也不得不从心底里觉得敬佩。
他们人造人已经是出了名的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存在了，然而这位黑街卫队的队长更是远胜于此。
自从他们这些老兵在这位队长的麾下服役后，无论白天黑夜，带队的总是这位队长，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这位队长有过片刻的休息。
简直就是超人！
于是在面对徐若光的问话时，也因为敬畏而显得有些局促。
“宋老四人呢？”
“他……他今天不太舒服。”
“……不舒服？”徐若光眉头轻蹙，看起来年轻俊俏的脸蛋却也意外的威严。
这些老兵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而且能够被军营放出来，身上基本上都有极其严重的残疾。
哪怕这些老兵几乎都换上了机械义肢，但疼痛依旧时常伴随他们左右。
因为旧伤引起的轻微伤痛早已磨砺了这些老兵的神经，轻微的疼痛甚至会直接被他们下意识地过滤。
而足以令他们感到难以抵抗的疼痛……大概也不会一个人在营地里硬抗。
所以，哪怕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以后，这些老兵对于黑街……或者说对于大人依旧没有完全交心。
他们私底下，依旧拥有着只有他们才能够掌握的资源渠道。
比如……义肢。
钱财是一回事，渠道又是一回事。
现在的黑街因为前后几单钢铁生意的交易，财富方面还算富裕，尤其是这两天才从外面运回来的一车队钢材刚刚被交易出去，让黑街如今的财富还算可观。
但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相关资源的渠道，依旧困难重重。
而如今所谓不舒服的借口，大抵又是在私底下去接触那些未知渠道的人员了。
‘总要找机会整治一下这些家伙……’徐若光眼神闪烁，目光扫过眼前的一排老兵卫兵，一声厉喝，“立正！”
“唰！”
“最近黑街在大人的带领下富裕了不少，外界的势力对于我们的觊觎更加放肆，这点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大人也将黑街的安全职责交给了我……和你们。黑街出现任何问题，大人都不会高兴。大人不高兴，我们谁也逃不掉。”
徐若光的目光从每一个老兵的脸上缓缓扫过，语气冷厉，“不要大意，大人会生气，我也会生气。记住，你们，没有犯错的机会！”
“是！”
哪怕离开军营已久，老兵们的纪律犹在。
回答的声音整齐划一。
徐若光转过身去后，几个老兵彼此默默对视，沟通着眼神里的意思。
‘这宋老四干什么去了？医生最近也没联系过咱们啊？’
‘谁知道啊……’
‘许是军营里的人吧？那边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回头提醒下宋老四就行了。’
卫队按照惯例，先要巡视黑街边缘一圈。
而在卫队来到黑街距离野外最近的方向时，听到了什么动静的徐若光微微挑了挑眉。
远处，有动静。
“安静！”一声令下，卫队停下。
徐若光合上双目，侧耳倾听。
“轰隆隆隆……”
意象一闪而过。
徐若光睁开眼睛，双目如电。
‘来了支小型的车队？’
黑街的车队前两天已经回来了，这次又会是谁？
军队？还是城市里的其他势力？
随着破破烂烂的车队在晨曦的白光中出现在徐若光眼中之际，几个熟悉的面孔也从车窗中探出头来。
嗓门最大的邝鑫一马当先，站在车头上努力挥舞着手臂，“喂！小光！我们回来了！”
是邝鑫他们！
徐若光心里一喜。
待车队缓缓驶到近处停歇下来，才出声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跟着大人去做任务去了么？”
“不回来不行啊……”邝鑫第一个跳下车子，转头就要去帮其他的车辆打开车门。
戴炼从主驾跳下，在原地伸着懒腰，一边笑着解释道：“任务做完了，但是兄弟们也残了。这不回来找组织帮忙来了么……”
一把拉开车门的邝鑫笑嘻嘻的拍着铁皮车门，大声喊着，“兄弟们，都下来吧，到家了。”
缺胳膊断腿的灰铁城玩家们从晦暗的车箱中彼此搀扶着走下，看着眼前一排严阵以待的卫队老兵，第一时间都不敢随意喧哗。
对于他们玩家来说，缺胳膊断腿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死，都能够探索新的游戏内容。
但是秩序井然的地方，总是如灰铁城一样，让他们下意识感到有些恐惧。
并非是恐惧强权，而是恐惧强权下的无聊游戏内容。
“这是咱们底盘不？”有玩家小心地靠近邝鑫问道。
“当然啊……别怕，到家了！这才是咱们真正的地盘。”邝鑫看着远处阡陌成排的田埂，笑容有些欣慰。
黎明小镇距离黑水城太远了，哪怕第一时间求援，大人驾驶机甲前去支援，路上也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而只有在黑水城的军营旁边，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大人庇护下的安心。
看着几乎全员带伤的阵容，徐若光眼神里满是惊奇，“龟龟！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任务啊？能惨成这个样子？”
“别说了，咱们碰上了那些小心眼智械的报复，幸亏大人驾驶机甲机师支援，不然咱们这次可就真完蛋了。”事情发生过以后，每一个幸存的当事人都有将其当做谈资轻松道出的资格，“机甲哎！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见到真正的机甲！卧槽！帅爆了！”
“机甲？”徐若光眼神微凝。
昨天晚上，黑街有人说在军营方向听到巨大的动静，据说就有几十米高的“巨人”一闪而过。
而后紧跟着便有从军营中驶出的一整个车队。
军营里也闹了一整夜，刺眼的镭射灯明晃晃地照亮了半片天空。
那么大的动静，不会就是大人闹出来的吧？
听到徐若光的反馈，古岚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大概是吧，反正军营里的那些所谓专员还找我们问了半天的话。大人这次好像是私自出动，回去以后估计有点麻烦。不过我们倒是第一次知道大人在军营里的真实身份了，没想到除了特战队队长以外，大人还是一个机甲的驾驶员。”
说着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嗨，别说了，赶紧想办法给他们装上义肢吧……这些都是从灰铁城跟着我们干革命的玩家，这次顽抗智械的复仇军全干残废了，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大人在军营的身份并不重要，无论在NPC的世界里大人是什么身份，但在古岚眼中大人就是他们的大人，拥有那种实力的大人哪怕在军营里地位不高，那也是潜龙在渊，刻意藏匿锋芒罢了。
从军营那些调查专员的言辞态度上来看，自家大人一个人驾驶着机甲灭了整个智械复仇军，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
只要军营的那些NPC不蠢，自家大人这次暴露了实力，回去以后大概只会得到更加重要的岗位职责。
大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这些玩家兄弟们才更加应该关心。
“义肢啊……”徐若光语气犹豫。
刚才自己才想到这些，没想到眼下竟然就牵扯到了。
义肢的渠道在身后的这些老兵手里，虽然表面上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毕恭毕敬，但是一直以来只要提到他们私底下的“关系”，这些老兵就讳莫如深，一个比一个沉默。
看到徐若光为难的脸色，戴炼好奇问道：“很难办么？黑街现在应该挺有钱的吧？”
“钱倒是还行，但有些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得到的……”徐若光瞥了眼身后站成一排的卫队老兵，才贴近戴炼小声说道：“不说这个了，先安顿他们休息，义肢的事情，我回头和你们私下聊。”
戴炼也不废话，一口应下，“行。”
车队开进黑街，沿途一路的风景落入车上每一个从灰铁城出身的玩家眼中。
黑街的建筑固然老旧，人员也大多都是普通人。
然而那种欣欣向阳的朝气，确实他们在灰铁城从未感受到过的积极向上。
邝鑫他们几个人能够出身在这种环境下的出生点，而且还有一个那么罩着他们的老大，可真是幸福啊……
来到一片新盖的板楼区，徐若光伸手引了引，“这里原本是打算给一些居住环境恶劣的人换个新环境的，不过他们来了，就先让他们在这里修整下吧，等我们想到办法，再给他们装上义肢。”
说着徐若光转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卫队，“你们先去巡逻，我要安排这些新来人员的各种事务。”
为首的副队长一个行礼，沉稳应下，“是！大人！”
看着卫队小跑着离去，面对邝鑫等人注视的目光，徐若光才苦笑着摇头，“这些老兵一直没有全身心地臣服于我，安装义肢的渠道只有他们有，如果我们自己急着去找，只会被人狠狠宰上一顿。宰一顿也就算了，就怕把黑街如今全部的闲钱都砸了出去，也没能给这些兄弟们全都装上安全好用的义肢。”
“那怎么办？”
“我们可是答应了这些兄弟们肯定能帮他们装上比原肉体还强大好用的义肢了。”
徐若光微微苦笑着摇头，“急不来，必须要抓到他们的把柄让他们自己贡献上来，否则他们不会松口的。”
“那你有什么头绪没？”
“不好说……”徐若光眼神发虚，看着远方，“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和外面依旧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我暂时不知道对方是谁。如果能抓到什么现成的证据，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逼他们就范。”
说着徐若光眼神微亮，“不过你们回来了就好办多了，以前就我一个人，而且总是得带队出现在明面上，他们想避开我做事很简单。现在你们回来了，由你们私底下去追踪调查，我觉得有戏。”
“行！”邝鑫乐滋滋的，只要有事干，他就很开心，“我们去给你当探子！”
……
经过一整天的劳作，太阳也缓缓落下远处的山头。
黄昏下的黑街一切都显得相当慵懒，分为三班替换的老兵卫队再次迎来了交接。
回到老兵营地的老兵们看到坐在营地里的摇椅上一晃一晃的一个身影就忍不住来气。
“宋老四！你可真行啊！今天又干什么去了？让我们给那个小子一顿训斥！”
“训斥？”晃动的摇椅一顿，躺在其上的高瘦老兵歪过张枯瘦到有些吓人的脸，但一双眼睛亮到像是两颗发亮的黑宝石，“他马上就没资格再训咱们咯！”
“吓！”老兵们没听清宋老四的话，只是被宋老四如今看起来有些骇人的面貌吓了一大跳，“宋老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干枯消瘦有如老树树皮似的宋老四夸张的向右歪下脖子，角度甚至有90度般不可思议，“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听起来幽幽的语调外加诡异的动作神态，让几个看着宋老四的老兵都不由得浑身有些发毛。
“宋老四，你没事吧？”
“事？我能有什么事？”宋老四嘴角向两侧勾起夸张的弧度，嘴角非人似的挂到耳后根处，“有事的，该是这个黑街的主人，那个神秘的……大人。”
“大人？咱们大人怎么了？”有老兵好奇问道。
不论他们是否依旧留存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对于那位彻底改变了黑街的神秘大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心存敬畏。
知道对方也是出身于军营，他们私下里也一直都有将那位大人拉拢进他们那个最终计划的打算。
宋老四微微颔首，语气幽幽，“我今天……和军营里的葛兰见面了。你们猜，他和我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有老兵下意识地接话，忽而一愣，意识到宋老四前后话语之间的逻辑关系，“你的意思是……和咱们的大人有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