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到最后夏林也没有捞到一个换牢房,但好在狱卒是会来事的,那找人给夏林把牢房弄得是干干净净,原本屁大的气窗,人家生生给凿成了小轩窗,牢房里头还洗了地抬了床,周围的牢笼上则挂上了帘子点上了熏香。
至于锁头,哎呀都这个样子了还锁个什么劲儿。每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甚至有天晚上还偷偷过来问夏林:“夏大人,县里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价钱也便宜,我看您也在这住了几日,心中难免烦闷,不如我为您寻了过来作乐一番?”
夏林都被吓坏了,他自己就开素鸡楼,他还不知道这县城里的鸡都是个什么水平么,有的身上都带着那股子农活之后的臭味,姿色不错是个什么概念,姿色若是真好早就被小镇上的风流才子给弄到屋里当俏佳人了。
罢了罢了,好意心领了。
住了第四天的时候,他在里头也得不到什么信儿,这会儿外头蝉鸣正盛,夏林倒是在这阴凉如同防空洞一般的牢狱里头舒服躺着,却见牢头神秘兮兮的说:“夏大人,外头有一极美貌女子来寻您,我要避讳避讳不?”
“极美貌?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啊?”
“是个小圆脸,没敢细看,一身穿着打扮那真是好,我都没见过这般有钱的女子。”
小圆脸?那不就是唐小姐了?夏林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他一直以为第一个过来探望不是小公主就是春桃,但谁能想会是唐小姐。
“你去帮忙将她请过来。”
“好嘞。”
过不多一会儿,唐小姐娉娉袅袅的走如了牢房,来到夏林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还有那牢笼的款式,接着便笑着说道:“看来你在这日子倒也滋润,看来倒是胖了许多。”
“断头饭那天天吃,谁能不胖呢。”夏林靠在牢笼旁对唐小姐笑道:“这些日子还顺利吧?”
“还行,不过今天可不是与你谈生意来的。”唐小姐从后头的桌子上拿出一个篮子:“我为你带了些水果和肉食,想着你在此地受苦特意给你背来的。谁曾想你在这享福呢。”
“这哪算享福啊,要是唐小姐跟我一块在这才叫享福。”夏林呵呵的笑道:“要不晚秋也来享福几日?”
“没个正经。”唐晚秋伸手戳了戳夏林的额头:“不与你多说了,我船还在江畔等我,我要去洪都府一趟,那边的店面账目出了些问题,有个大掌柜吞了三万多两的盈余,跑了。”
“你看看你选的都是什么人。”夏林摇头道:“等有空的时候,我给你从书院里推点人出来。”
“莫要给我说这些了,你好好的,答应我盛夏之时给我惊喜的,如今可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你说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的。”
闻言夏林反倒是笑了:“当真都记在心里?”
唐小姐愣了一下,旋即就窃笑了起来:“我知你又要说那些个肉麻的话了,我不要听,我走了。篮子便放在这了,若要吃时便出来自取吧。”
“我送送你。”
夏林拉开牢房门,唐小姐看了一眼,调笑道:“你还真是坐了个好牢。”
“哎呀,走个形式。”
一路把唐小姐送到衙门大门口:“再往外我就不方便了,不如在这晚秋抱一下以缓相思之苦吧。”
“整日没个正经。”唐小姐笑得咯咯响,抬手拍了他一下,但却还是不忘叮嘱道:“官场凶恶,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人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说话办事留下三分心。”
“那不成。”
夏林伸手去握唐小姐的手,唐小姐本能的往后收了一下但最后却也没有说甩开,便就让他握在了手中。
“我对晚秋说话办事一份心都不留。”
“行了行了。”唐晚秋笑盈盈拍开了夏林的手:“我该走了,让人家看见成何体统。”
说完她转身便上了马车,接着撩起帘子朝夏林挥手:“莫要太张扬了,命最重要。”
“知道啦知道啦。”
唐晚秋离开之后,夏林搓了搓手,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接着便溜溜达达的回到了牢房。这回去之后打开篮子,里头倒还真是齐全,有肉有蛋有水果,那生怕他吃不饱一般,十个大鸡腿压在那里,还有那煮熟的鸡蛋整整有五十个,生怕他在这里头饿着。
鸡蛋还好说,鸡腿这天气可不能留,于是赶紧张罗狱卒:“去,弄些酒来,我们一起喝点。”
狱卒啊了一声,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这……夏大人,不好吧。”
“让你去就去,废话莫要那许多!”
过不了多久,狱卒取了酒来,两人坐在那吃着鸡腿剥着蛋,喝着小酒吹着风,倒也是极惬意的,只是这狱卒吃相不好,一根鸡骨头能比狗嗦得都干净,看得夏林是直摇头:“平日是吃不上肉还是怎么着?看你那德行。”
“大人您可是说笑了,我们这种小卒,连个吏都算不上,俸禄少事情多,一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都算是好的了,平日里若是有些油水都是先拿去给家中妻儿吃的,哪有您这种大官过得滋润呐。”
夏林倒是笑了:“你骗老子是不是?狱卒可是个肥缺,若是关了犯人进来,家属打点是吧,那可也是不少钱呢。”
“说是这般说,您看这牢房里有犯人么?我不瞒您说,这牢房这两年您是第一个进来的。”
夏林听到之后大为震惊:“鄱阳县治安这么好了?”
“这什么治什么安的我不懂,我就是知道若是肯花钱打点,只要别杀人,那都不是事。”
狱卒的话让夏林好奇了起来:“这不对啊,总有那给不起钱的。”
“给不起钱的就……”狱卒说到这里拉开牢门看了看周围再坐了回去:“我给不起钱的就判流刑,流刑不用刑部复核。然后路上要么把人卖了要么宰了,再回来便报完罪,上头的刑官也不会去为了几个偷鸡摸狗的复查,况且这年景大伙儿都这么干。只要给徒刑之地的人一些好处,他年年报齐。”
“人卖了?卖去哪?”
“北边。”狱卒小声道:“卖到山西的边镇去,不然您以为那年年蛮子入侵年年战果非凡,那战功是从哪来的?就是这些徒刑之民!就我知道的,那些个边镇守军都这么干,蛮子来之前他们就收到信了,连夜跑掉,然后那些蛮子将他们的粮草拿走,留下个十之一二,接着他们再回来,杀些徒刑之民,然后便以此向朝廷邀功。”
夏林眯起眼睛:“还有这等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嗨,我也干过那押送徒民的事,到了那跟边镇的老乡这么一聊,那不就都知道了么。反正这些徒刑之民,过个一两年就会在收容之地因为一场瘟疫烟瘴而暴毙,没人在意。”
夏林听完之后真的是叹为观止,这帮人是真的能把买卖玩出花来。那些边军也真是聪明,反正打仗也要浪费粮草,还不如直接叫北方蛮子把粮草拿去,他们拿了粮食便走了,而边镇士兵还免去了兵灾,至于他们是不是会去掠劫其他地方,死道友不死贫道呗。最后杀几个全国各地的囚犯,把脑袋耳朵一割,往上报个大捷,第二年奖赏翻倍。
难怪年年胜仗但大魏一年不如一年,原来问题都在这摆着呢。这么下去大魏吃枣药丸,看来在南方定都的王朝都运营的不咋样,这是真离的太远了,被江南的烟雨给鬼遮了眼,看不到那北方的天寒地冻啊。
看上去歌舞升平,实则内忧外患,大魏你也挺不容易的。
“你都知道的事情,为何朝堂不知道?”
“我都知道,朝堂怎会不知道。不过也说不准啊,反正皇帝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反正不少县都这样干,县令恐怕是没这个胆子。”
夏林上下打量着这个狱卒,看了一圈之后笑道:“老哥不像是个普通狱卒啊,感觉你这话就是过来到我这来告状的。”
“那还能有不普通狱卒?哪里是与大人告状,这就是让大人知道天下还有这蹊跷事。”
“被舞弊案牵连的秀才?还是举人?”
“举人。”狱卒抬头看向夏林:“夏大人眼光真毒辣。”
“哎呀,也还好啦。主要我一兄弟也是被牵连其中导致无法当官,你们这帮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恨不得那帮当官的都去死,朝廷赶紧完蛋。”夏林摆了摆手:“正常正常,能理解,要是我……”
“大人,慎言。”狱卒老哥摇了摇头:“不可再说了。”
夏林这会儿也收住了,上下打量着狱卒:“要不老哥到时候跟我去浮梁干吧,我衙门里是真的少个师爷。对了,不知老哥叫什么呀?受你照顾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马周,大人叫我宾王就好。本是博州人,受牵连之后随妻子来到这里,花了些钱当了个狱卒,承蒙夏大人不弃了……”
夏林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砚台,在上头抚摸了起来,在马周眼里是这样的。
而在夏林的眼里此刻手机上正有一行字:马周(601年-648年),字宾王,唐朝宰相,太宗有评: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称意,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而教员对他的评价是:马周《陈时政疏》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宋人万言书,如苏轼之流所为者,纸上空谈耳。傅说、吕望何足道哉,马周才德,迥乎远矣。
“啊?”夏林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狱卒又低头看了一眼百科:“你真是马宾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