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因为夏林这个人不受船神待见还是怎么样,反正第二天一大早这雪就彻底停了,接着先是降了几度温,接着天气急速回暖,下午的时候袄子就能脱下来了,路上也就剩下阴凉地上还有点积雪了。
下船的时候夏林朝着大船啐了一口:“妈的,不给面子。”
这会儿正在指挥卸货的唐小姐正巧看到了他的动作,连忙走上前拉着他来到船边,双手合十虔诚的对着大船道歉:“有怪莫怪,少年郎不懂事,他日定为船神塑金身。”
说完之后她还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套爻件,蹲在地上吧嗒一下扔在了地上,看到卦象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这会儿她再站起身来拧着夏林的胳膊:“你呀你呀你呀!怎的如此不恭敬,船神你也啐……”
“谁让它不留咱们在上头过年的。”
唐小姐被他弄得是哭笑不得,但这地方人多口杂她也不好说什么,拽着夏林就走了,来到码头旁的客栈里时,她生生给夏林讲了二十七个不尊敬船神的人最终下场,一直到这第二段路程的商队进来寻她才算是结束。
那领班一进来瞄了夏林一眼便有些诧异,但还是先跟唐小姐办好了交接手续。到这里夏林才算是知道原来冬天北方商队走南方是不用换车的,但南方车队到北方需要换车的,听他们说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南车主要需要的是防潮,因为水路多,而北方则需要更注重防冻。但北方去南方的话,因为时间短且一路分销所以并不需要刻意的更换箱体。但南方货物一落地北方就要切防冻了,因为整个箱体都带着潮气,如果不更换的话是会被那天寒地冻给冻上的。
“咦?这位少年好生面熟,是否在哪见过?”
让夏林没想到的是来这里跟唐小姐交接的居然是当年把他和老张带去扬州的那个老何,所以他倒是笑了起来:“不记得我了?”
“老何,不得无礼。这位是浮梁县令夏道生。”
“哦哦哦……大人勿怪。”老何连忙拱手朝夏林道歉:“我定是认错人了。”
“没有。”夏林拖着他的手把他给搀了起来:“两年半之前的春天,你从洛阳带过两个人去扬州可还记得?”
老何听完之后立刻便惊讶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林,然后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指着他说:“你便是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厮!”
“老何!”唐小姐在旁边呵斥了一声:“怎能如此说话?”
“没事没事。”夏林走上前笑着对老何说:“你跟唐小姐可都是改变我命运的人呐,没想到这转了一圈咱们又见面了。”
“糖宝,给老何涨薪水!直接买断他的养老,钱我出了!”
唐小姐上去拧巴夏林的腰,老何那是超级老江湖了,一眼看下去这两人关系就不一般,毕竟自己少年时便跟着老爷在外头跑商,如今可也是看着大小姐一路长大的,小姐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
倒是唏嘘万千,当时那个搭便车还会讲故事的小伙子如今再见时却已经得喊一声“大人”了。甚至于曾经就像怜猫惜狗一般答应他们搭车的大小姐如今也都被他攥在手里一口一个糖宝的喊着。
废话就不多说了,老何这种王牌物流大师到了之后进程明显加快,船上一共下来了五十七车货,在老何的运作下迅速的办好了手续便直接奔向了目的地——雁门关。
羊马群中觅人道,雁门关外绝人家。讲的便是雁门关,这里是大魏北方对外的最后一道关隘,把守的自是严格,不过老郭倒是让夏林给这里的守将郭迎带上一封信。这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郭迎居然是他郭爹的亲弟弟,所以当夏林他们抵达雁门关的时候,他带了一堆的东西去拜访了一下自己这“郭叔叔”。
东西主要是糖水罐头,什么桃子、李子、杏之类甜滋滋的玩意,还有一些蔬菜罐头都是夏秋之季制作出来的,如今到了冬季拿出来却仍是青翠欲滴。
这雁门关的郭将军听闻说是自家哥哥的干儿子来了,自然也是热情款待,把书信递交给了这位郭将军,然后又拿出了自己随身的礼物,这老郭二号那是相当高兴,非要留夏林在这吃个便饭。
长辈邀约,他自然是没法拒绝,只能带着糖宝参加了饭局,这饭局上来的人都是边城的守将,看着他们样子夏林不由得吃了一惊:“各位将军,这地方的日子很苦吗?”
周围的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便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而那郭将军更是大笑道:“自古戍边就没有不苦的,虽然朝廷不曾缺衣少粮,但这醪糟地方便是如此,春夏还好,这一入了冬,风便如利刃一般,苦自然是苦。”
夏林之前听闻别的关卡会主动放蛮子入境,但看这雁门关倒还真的是一座雄关,生生将那狂风阻挡在了塞外,不过这里的将士也是真的苦,他们的手上、脸上都是冻疮,有些地方已经溃破流水,甚至有几个将军的耳朵、手指都有了残缺。
将军都如此,何况是兵丁。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夏林肩膀头子上可也是带衔儿的,虽然跟那帮当兵的不是一条战线,但大家彼此之间可都是称呼一声战友的,如今看到这些戍边士兵如此痛苦,他自然也是要想点法子的。
夏林看在眼里,眉头紧蹙,思考半晌之后说道:“各位将军,等我这趟去草原弄些油脂回来,再过雁门关时我给你们制冻疮药膏。”
“哦?”郭迎郭将军眉头挑起:“冻疮药膏的价格可不菲啊。”
“压根不值钱。”夏林手一摆:“若是这里有油脂,猪牛羊的都行,若是有鱼的最好,我明天一早就能给你们做出来,油脂越多产量越高,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当真?”那郭迎好奇的看着夏林:“真能做?”
“那您看,我叫郭爹一声爹,叫您是不是得叫一声叔。当侄子的还能骗您个长辈么?”夏林嘿嘿笑着:“不过要准备点药材,我看看商队里有没有。石蜡、独活、鸡血藤、红花、生姜之类的。我保管给你们弄出好使的药膏来。”
其实夏林也带了油,但他的油是植物油,冻伤膏是很奇怪的玩意,它就得动物油来制,好像是说因为有维生素E的缘故吧,植物油不好使。
糖宝在旁边看着夏林,倒觉得这小子有点奇怪,在丹徒的时候他花五十两就要叫人九出一百三十五万归,而在这里……冻伤膏那虽说不上价值连城却也是一货难求的东西,而且每家的膏药都是独门秘方,光一个方子可能就要几万两。
“到时啊,我就把方子留下,你们自己炼制就好了。”
夏林倒是不觉得这玩意有什么的,不就是个冻疮膏嘛,方子简单的很,无非就是炼油熬药,跟弄火锅底料异曲同工。
至于配方——夸克一下,你就知道。
而这些将军们有了夏林的承诺那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真的是连夜就去到了库房里清点油脂,那些猪和羊的肥膘被他们一点一点的割了下来,竟生生凑出了七八个那种大铁锅。
药材自然是好办,很多南方人会以为说关隘就是一道城墙下面一扇门,但其实关隘一般都是一座城池,越大的关后头的城镇也就越大。
雁门关后头的城就不小,里头自然也是有大夫之类的,夏林要的药材很快就齐全了。接下来便是药材泡水,然后炼油。
这炼油啊……它最大的问题是香啊,特别是在这个油脂稀少的年代,那香味一飘出来整个雁门关里的百姓半夜在床上都得翻腾,馋虫都被勾搭了出来。
而夏林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一边蹲在那烤火看油脂火候一边在跟郭迎将军、糖宝在那吃飘起来的油渣。
真的太香了……这玩意要是再来一碗大米饭配上一勺酱油,快死的人吃下去都能续上三小时的命。
“郭叔叔,整点米饭吧。”
这郭迎也是个老兵油子了,一听夏林的话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让人弄了一桶子剩米饭来,然后就跟夏林蹲在灶台边上吃起了猪油拌饭,最后就连唐小姐都没忍住吃了一大碗。
寒冬深夜里的一碗猪油拌饭,简直叫人快活似神仙,唐小姐这么一个温柔典雅的人在最后都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这吃饱之后,夏林就要开始往下下料了:“郭叔叔,这个方子你可不要外传,我跟你讲这方子少说值几万两,能供一家人吃几辈子呢。”
“那是自然。”
泡过水的药材被投入到了大油锅里,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传出来,接着便是浓浓的药香,等到所有药材都被炸透了之后,夏林便将火门关了起来,然后再将药渣扔了出去,最后再在里头扔下了一些不耐高温的药,诸如生薄荷之类的东西,然后便加上盖子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这第二天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走出门外时就见郭迎郭将军带着其他一众将军围在一口锅前,时不时的会有人从锅里挑起一块已经凝固成膏状的油脂,分了一点抹在了患处。
“唉!真舒服唉!你们都来试试都来试试,凉丝丝润滑滑,舒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