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在蔓延,大魏百姓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遇的大恐怖——粮食不够吃了。
大魏一朝三百年,九代皇帝在位期间都还算是风调雨顺,虽也遇过灾年但却很少有饥荒。
但如今饥荒就在眼前,市面上买不到粮食了,甚至连能吃的东西都不多,官粮虽每日会投放但几乎是落地就被抢购一空,面对那茫茫多恐慌的百姓,可谓是杯水车薪。
至于那大大小小的粮商更是如海绵一般疯狂的在吸取市面上一切能看得见的粮食。
而这会儿在那遥远的浮梁县衙内,大堂上没有手持水火棍的衙役,而是摆放着一张张的桌子,桌前坐着一群鹅湖书院的学子,他们手中的算盘如那女子的锥子一样上下穿梭。
“衡水周家,平均成本442斤。”
“汝南韩家,平均成本430斤。”
报价在不断更新,各地粮商的手中平均成本就在这个小小天地里不断被计算了出来。
一两银子四百来斤,这些粮商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以投了么?”旁边的唐小姐紧张的问夏林:“现在应该是高点了。”
“不急。”夏林摆手:“成本压的还不够狠,他们手里还有闲钱。来人,传信王府,让州府粮仓再开三个仓,价格定到一两银子350斤,把粮价压到四百之内。”
飞鸽出去之后,当天下午洪都府大仓就再开三仓,粮食一出去因为定价飞涨,百姓肯定是买不起了,但各地的豪商却如同疯狗见到食物一样飞扑了过去,但这一次他们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努力的吃下了这批货物。
这玩意就讲究一个管中窥豹可见全貌,江南道本身就是富庶之地,如果这边的商人都开始吃力了,其他地方恐怕应当也差不多了。
算盘声持续到了深夜,第二天早晨当各地商队汇总来的粮价再次过来时,算盘声再一次的响彻了起来。
“淮南道、淮北道粮商成本392斤。黄河两岸成本逼近330斤!”
“荆楚之地襄阳310斤,江州385斤。”
夏林听着报价来回踱步:“灾民情况怎么样?”
“一切尚可。”
“等!”夏林回头看了一眼唐小姐:“再憋半个月!”
老百姓要从百姓变成灾民前提是把家里的存粮和余钱吃光了这才算会起背井离乡的打算,而一般人家中的存粮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等这些东西大部分消耗光了之后,他们才会动用储蓄去买昂贵的粮食。
那时便是第二轮哄抢正式开始了,夏林的目的是保命而不是保财,他们花多少钱跟他有个屁关系,他的目标是尽可能的减少人饿死。
当年他在非洲那边执行任务的时候刚巧遇到了一次四大粮商狙击卢旺达粮价,当时刚巧某储粮集团在那边有非常大的粮食种植规模,所以恰好让夏林目睹了一场经典的粮食大战。
最后那些国际粮商被收拾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而相对于叱咤风云的四大粮商来说,这个时代的粮商功力还真的是差了一点,这些化整为零的粮商缺少的那可是最关键的抗风险能力。
他们只会跟着囤,但却完全沉不住气。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这时黄河两岸已经出现了为数众多的流民,这些最穷苦的流民是第一批受灾而且第一批吃光粮食的人,不得已便开始往南方逃难。
他们第一站自然是淮北地区,但淮北自己也遭灾了,根本无法容纳更多的人了,这时小王爷现身了,他开始按照之前就跟夏林规划好的布局,一路沿途布置粥铺、粮站,在保障最低的饮食标准下一路再把这些流民往南方引导。
这人就是这样,有一口吃的哪怕只是一小口,就没人会去吃人。虽然这二十余万人灾民浩浩荡荡,但不管怎样沿途每日一早一晚能吃上两碗芋头粥,这就已经是皇恩浩荡、苍天保佑了。
而这边第一批遭灾的人正在迁徙,那头后续遭灾或者遭灾不那么严重的百姓则只能每日看着恐怖的粮价欲哭无泪。
如今洛阳粮价已经涨到了一两银子一百四十斤,这可是没有经过加工的粮食价格,去掉外壳再晒干之后,能剩下一百斤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就算是这样,粮商们还是没有打算给当地的百姓留下活路,他们凑在一起聚会时那叫一个畅爽开怀,无一不是冲着高相大唱赞歌。
时间进入到了中秋之后的第一个节气,寒露。气温骤降,蝗灾的确是平息了,但沿途的损失却已经无法补回了。
半个月过去了,粮食的成本价格基本已经稳定,大约固定在了一两银子三百斤,这些粮商已经是夏林口中吸饱水的海绵,所有的热钱都投在了里头变成了如山的粮食堆积在仓库之中。
而这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开始,还有明年一年时间,这些粮食就会像是趴在大魏身上的无数条蚂蟥,会持续吸血一直到后年的新粮上市。
至于这段时间里会饿死多少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那些饿死的都是买不起粮的垃圾,在他们的眼里甚至都不算人。
“这杯要敬高相!”
京城之中,几大富商联合起来宴请朝中几位官员,其中高相自然是在其中,他此刻略带几分微醺,爽朗笑道:“此番诸位赈灾有功,到时我会提请陛下对诸位进行嘉奖。”
“高相客气高相客气!”
富商们哈哈笑着,然后其中一人趁着酒性走到窗口看着下头,突然说道:“倒是给大伙儿看个热闹。”
说罢,他就将旁边的一大盆饭倒了下去,顷刻间守在楼下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们便蜂拥而上蹲在地上大口吞咽了起来,也不管地上的腌臜和灰尘。
这会儿就在不远处夏林跟小王爷就站在那里,小王爷看着直挠头,而夏林背着手脸上满目笑容。
“你怎的还笑的出来?”
“为何不笑啊?殿下。”夏林侧眼看了一眼小王爷:“不知殿下可听闻一句话叫人狂自有天收。”
“如何收?几时收?”
“今日便收。”
夏林侧过头对身边跟着的老何说道:“何叔,开始吧。他们喜欢玩,那就陪他们玩个够。”
老何点了点头,转身便进入了唐家商号的内堂,大手拍在大掌柜的柜台上:“开始!”
而那头的小王爷也抱着胳膊,虽还是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对随行的朱先生说:“朱先生,咱们也开始吧。”
“殿下圣命。”
说罢,他与夏林对视了一眼,夏林朝他点了点头。
就是这天下午,官商两道突然开始放粮,数十个大仓的开启直接让高举不下的粮价重挫封盘,唐家的粮食、浮梁的粮食、江南道的粮食和皇家的粮食,四库同开,囤了两年半近七万万斤粮食就如同那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原本吊毛没有的官市瞬间被粮食填满,价格直接锁死在了一两银子七百七十斤的水平线上,几乎逼平了灾前的粮价。
这会儿夏林跟小王爷站在官市的牌楼边上,看着涌入市场购粮的百姓,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此刻得知消息的粮商们可坐不住了,各地急报如催命的符咒一般纷至沓来,除了那二十几万实在受灾太严重的流民之地,其余地方的粮食居然先后开始爆仓了。
大量粮食冲击之下,市场上的均价已经从早晨的一两银子一百五十斤还得限购,现在直接被拉到了三百斤的高位上,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无人问津。
因为隔壁官市里正经的粮食一两银子七百多斤,狗都不会去买私人的高价粮。
这会儿有些还有余力的商家在努力的试图吞下这海量的库存,但根本无济于事,七万万斤的粮食就如同海啸一般朝他们直扑了过来,而那些个散户、小户就跟他娘的试图在海啸时喝干海水的人一样,显得那么徒劳无功而且还可笑。
他们也想顶啊!当天晚上各地粮商就反应了过来,他们正在试图纠结在一起进行抵抗。
而这些数据通过各地军营的飞鸽传书来到了位于京城的夏林的面前,周围算盘声打得都快冒火星子了,而他则跟小王爷两人在场中来回踱步。
“行啊,他们要打,那就打!”夏林在看完数据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老何将廉价粮放出来!给我把他们全压死!”
廉价粮就是指的是那些个粗粮之流,曾经不入流的芋头、小米等等的杂粮,它们的价格明显是要低于这精米精面,但在灾年的时候没人会去图个口感,能活下去就可以,对普通人来说粮食自然是越廉价越好。
“此番父皇能同意我动用军营之力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小王爷轻笑起来:“更没想到的是他老人家居然钦点你上京辅佐我打这场仗。”
“殿下客气啦。”夏林撩起袖子:“我这不是害得谢谢殿下的知遇之恩嘛,没有您的话,我还是个在洛阳吃泔水的小书童呢。”
“哈哈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夏林一只手捏住一把算盘往桌上一拍:“我要他们死!老何,廉价粮的价格给我压到一两银子1200斤!”
小王爷听得都咋舌:“这也……”
“殿下,我要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