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不是第一次领兵了,但却是第一次作为统帅领兵,头天晚上点好兵将,第二天一早那可就要披挂出征了。
不过他是文官,倒是不用真的披挂上马,而是有马车可以坐,身边则是从洛阳来的那三个猛汉护卫,车上还带了个侍女伺候,难受肯定是不会多难受,但也算不上多舒服,毕竟从这地方过去一千八百里,这盛夏时节白天自是不能行军,算下来一日能走个五十里就已经是极好了,满打满算可得差不多四十天上下才能抵达广Z。
而且这一趟不光是要错过书院的会试,现在虽然说是说有褚遂良这个牛逼人物在那盯着,但没有自己押题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但没办法,谁知道哪个天杀的玩意想出这么一手来,非要他这么个地方县令去平叛,就真的离谱,反正夏林虽然嘴上答应了,但一想起来还是要骂一声的。
“老爷,您还是心静一静吧,天气燥热的很。”
夏林这边正骂着呢,旁边一碗绿豆汤就已经端了上来,他接过绿豆一饮而尽:“他妈的,狗日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出了馊主意,我日他太奶奶。”
这次跟夏林一块去的人是水仙,本来一直都没机会把水仙转成良人,主要是因为水仙因是孤儿出身没有买卖记录,所以对不上册,这次去的话他是要让水仙在广Z落户,那边刚刚发生叛乱许多地方的丁亩册都被焚毁了,需要重新录入,这样就可以到广Z府那把她的奴籍给弄过来。
说起来也是搞笑,夏林这么个都能直达天听的人想要给自己的婢女转个籍居然这么困难,但没法子,因为这玩意是死规矩,一板一眼都要按规矩来,哪怕是陛下都不能随意改动。
唉……
不过也挺好,水仙性子温婉,再加上之前的遭遇,她对夏林的情感已经不是普通主仆那么简单了,可以说用百依百顺来形容都不为过,是那种自己都还饿着都要担心夏林吃没吃饱的人。
“老爷,依我瞧这个法子恐怕是咱们的老熟人想出来呢。”
听到水仙的话,夏林眉头一挑:“嗯?你说说。”
这些皇家精选,那可是没有一个是纯正的花瓶,春桃姐姐诗词歌赋极为精通,而且那一手好字虽然跟老张那种手上功夫顶级的奇才没法比但也绝对是佼佼者了。
水仙的能耐就是博闻广记,她不光记性好而且逻辑能力也是相当可以的,而这些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侍女,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可以当成行政秘书的,有事都是能让秘书干,没事……
“这六月中的日头正紧,岭南本就是烟瘴之地,此番大仗之后各地必将频发瘟疫,大人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此去保不齐可就是要生病的,再加上那地方缺医少药,大人不死也是要脱一层皮呢。”
夏林靠在马车上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那大人您也知道天底下想大人死却又不敢明着来的人有许多,但若是想想这里头谁能向储君进言呢?”
“我操,小辰子!”夏林一拍大腿:“个逼养的,老子对他还不够好?”
“大人,莫要这么想。他那人趋炎附势,心中只有攀上高枝,且自视甚高,状元之名也足以叫他傲气,可偏偏生不逢时,他得状元那一年,大人您横空出世,诗文也好、政绩也罢,样样压他一头,他当时在我面前就不止一次提到过大人您了,心有不甘自便会处心积虑。”
水仙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他将我送人,不过也就是为了想压您一头罢了。”
“好了,不说他了。”夏林攥了攥水仙的手:“个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行,我就给他一个弄死我的机会。”
手无缚鸡之力?也对,夏林对外宣称都是这么说自己的,但区区岭南对他来说那也叫个事?当年他们在猴子边境上执行任务,不光要跟当地的军阀突突突,还要去放火烧人家鸦片工厂,一潜伏三四个月是常有的事呢。
到底还是被天下英雄小看了呀。
不过小辰子也是出息了,现在都学会借刀杀人了,平时倒是没看出来,看来还是缺教育,到时父亲就赏他一个长见识的机会吧。
在知道了嫌疑人之后,夏林反而放宽了心,他还以为是士大夫阶级搞他呢,原来是小辰子,那危险系数就小的多。
而且小辰子和殿下都没想到陛下说是去扬州吃螃蟹,但人已经到了江南道,这次刚好可以表现一下,小辰子不是想他死么?
“宝贝水仙,起笔,我说你来写。”
水仙愣了片刻,虽然不知道要写什么,但她还是超喜欢听夏林喊她宝贝水仙的,所以她快乐的答应了下来。
一封呈给陛下的信,信里说的就是为陛下平叛的路上不幸侵染疾病,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写下了洋洋洒洒五千七百多字的治农、治桑、治商的决策方案,然后还将自己没有留下子嗣的遗憾展现的淋漓尽致。
接着还有什么恐不能为陛下分忧、不可为大魏尽忠的话也都写了进去,甚至还肯定陛下不要责怪殿下,最后挂一个夏林绝笔算是完活儿。
这玩意堪称出师表,字字无奈句句啼血,倒是叫人看后潸然泪下。
写完之后水仙满脸迷茫的看着正把脑袋伸出去跟随车的猛将聊天聊到生龙活虎的夏林,完全不明白他怎么这才刚出发就写绝笔。
“你妈的,这才出来几个点你就饿了,你饿死鬼投胎啊?”
夏林大骂了一句,然后从旁边拿出饼子跟水从窗口扔了出去:“吃吃吃,吃死你。”
坐回来之后,他叹了口气:“外头那三个东西不打仗真的就是三台造粪机,也太能吃了。”
“大人,信已经放好了。”
“嗯,到了之后就可以叫人把信带回来了。”
夏林抱着胳膊说道:“到时候你且看小辰子得倒霉成什么样吧。”
“我懂了……”水仙笑得咯咯响:“原来是为了这个。”
“本来是不至于的,但不叫小辰子难受一把,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复杂。”夏林叹气:“你再写一封,就是问孙药王求药的,就说我腹泻、干呕、不进食,虚汗、发烧、时冷又热,叫孙药王赐药。两封信一前一后送出,要保证药王爷的药到了咱们手上,前一封信要到陛下手上,打个时间差。”
“知道了。”
三千大军配上粮草辎重这可就缓缓的前进了,不过这到底是盛夏时节,士兵也是人,所以夏林一般是凌晨四点半左右天蒙蒙亮时开始赶路,赶到早晨十点左右时就找阴凉地方或者是河边扎营。
相比较平时的训练,这样的行军倒也还算轻松,只是夏大人规矩多,又是不许直接喝河里的水又是拉屎得跑到下游一里地之外。
“你们他娘的不想死在烟瘴之地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夏林对着各级偏将说道:“明日开始沿途收集金银花、艾草、薄荷,等休整时将草药晒干,我自有用。”
平叛的大军一路朝南方走去,偶尔也会在官道上遇到商队,夏林也都会允许士兵们跟那些商队做做买卖,倒也不是完全不讲情面。
只是吃的伙食嘛,只能说能吃但好吃绝对是谈不上了,行军打仗想吃烧鸡那是做梦。
而在夏林出发一个月之后,正来到了三伏天时,他们终于进入了岭南的境内。
这刚到了这边当头一棒,这地方正处于两道交界之地,但却已经被当地的官兵给把守了起来。
“怎么一回事?”
队伍停下,夏林索性宣布就地扎营,接着他也下了车,来到了双方对峙的位置,他打量着那些值守的士兵,厉声问道:“阻挡大军前进,是何居心?”
他话一落下,身后的射雕手齐刷刷的就张起了弓箭,陌刀手也利刃出鞘。
这可都是一等军的配置,对面那些个守军一个个都是三等军的垃圾配置,拿根长矛都算是精良武器了,这一看当时腿肚子都开始哆嗦。
这会儿一个头盔都带歪的校尉匆匆跑了过来:“你……你……你……你部……从……从……从何而来。”
一听是个结巴,夏林皱起眉头:“奉旨捉拿叛军乱党,你部为何不让路?”
“不……不……不……哎呀!”这校尉越急救越说不利索,索性拽了旁边一个小兵说:“你……你……你……你说。”
那小兵赶紧放下兵器来到夏林面前拱手说道:“报告这位将军,前方数个村落爆发瘟疫,刺史大人命我们守在这里不让他人进出以防瘟疫感染。”
夏林嗯了一声:“去,叫你们刺史来见我。”
说着他将军令和凭证都交给了那个小兵,身后的射雕手们也都松开了长弓,身后的士兵则开始埋锅做饭。
大概过了得有一个时辰,这地界的刺史跟县令撞撞跌跌的就跑了过来,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上去极为狼狈。
“这位将军,前头瘟疫爆发,过去不得。要去怕是要出事的,这瘟疫要是传起来,大军都要溃掉的。”
夏林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嗯了一声:“两位进帐中细聊,我此番也带了不少药来,若是能治,咱们还是给他们治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