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算上夏林一共能有二十多个人,一开始他们只是烤毛芋,但夏林来了之后他们就有肉跟鸡可以烤了,所以这帮毛孩子都乐意带夏林玩,也总是会给他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长得比较好看的蛤蟆,山上摸来的鸟蛋,蛇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没见过的植物。
李世民在旁边看了许久,听到那些孩子坐在那等烤的东西成熟时聊的内容,他大概就明白了夏林为什么说自己的火种已经种了下来。
嘴上嚷嚷着济世救民的孩子比比皆是,但是为了几分税制而争吵不休的孩子却是绝少。
方法,他们的学的所有都是方法,从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去处理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大大小小的问题和漏洞,九岁的孩子能跟着一起讨论北伐西讨之策,虽然听上去既理想化又很幼稚,但他才九岁。
十三岁的小少年则抱着膝盖坐在那看着滚滚东去的水,心中满是感慨,李世民还以为他正常一点,看到他满面愁容肯定是因为考试或者是女孩。
但谁知道这小少年一扭头对旁边的同伴说:“我想到了,是路!是路啊!若是我们能想到一个又快又稳的运输法,这样路上的成本就压下来了,富粮区到贫粮区的路不那么难走了,粮食就便宜了,百姓若是能吃上稳当的粮食,那岂不是就算是天下太平了?”
“可你不能光想啊,这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的事你别光只是说说而已。”
旁边的友人站起身指着河对面的山:“子由,你敢不敢为这设计一座桥呀?”
“这有何难?”
“唉?你说不难就不难?哈哈哈,书院的先生如何教你的?想到的就要能做到,光想而不做可不成。”
那子由抿了抿嘴:“给我一些日子,我定能想出法子。”
“那既是如此,你想个造桥的法子,我想个修路的法子,到时叫夏大人评评理,看看谁的法子能实现。”
李世民在旁边都听傻了,他见过太多为了四书五经烦恼的少年,但绝少见过这种为了怎样用最好的方式修桥铺路而忧愁的少年。
喂……你们浮梁的漂亮妹子很多的,你们不要关注这些东西啊,传宗接代才是正途。
而这俩人甚至都不算最夸张的,还有夸张的呢,旁边还是俩半大小子,正在拿着个烧水的壶子,这俩小子用契子把水壶的入水口给塞死了,然后看着水壶的壶嘴在那讨论着什么。
凑过去这么一听,就听他们说:“别小看这热气,其力道有万钧,哪日我弄个全封的壶子,里头装上水,下头点上火,将这口子弄得细一些,它能比牛马还有力气。”
“小小的壶子还想比得上牛马?不信不信。”
“我壶子已经在做了,过几日等我爹给我打出来的,到时候叫你见识见识。”
见识不见识的,其实着实让李世民见识了一把,他虽然完全不懂,但其实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个全新的模式,而这种模式甚至是可以真正动摇王朝根本的。
而这些就都是夏林所说的火苗,如果这一亩三分地能把他们保存的很好,那么三十年后,他们正当年富力强之时,真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狂躁的浪潮。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一惊讶,自己的儿子即将也要来到这里,那岂不是说他也将会变成夏林的火种?
也罢,变就变吧,在至少承乾能够真正的远离危险,这就足够了。难不成这些东西还能割裂血脉亲情不成?
他进来过来主要是跟夏林说一声,道个别。虽然高低有些看他不顺眼,但到临走了不说一声却也不像话。
而这会儿的夏林反倒是最没个正经的样子,他被分派到了幼年组,也就是六七岁小孩那一组,这会儿正趴地上往他们摞起来的土灶里头吹气呢,手黑脸黑,看上去丝毫没有一个人样。
李世民站在他旁边,斜着眼看着他:“身为一地父母官,却如此不修边幅,如此轻贱。”
“啊?”夏林转过头来看到了李世民:“你来的刚好,这边你帮我吹一下炉子,这帮毛孩子找的木头都是湿的,我去找点干的。”
“你……我……我怎能与你干这种事情?”
“别废话,赶紧,等会火灭了。”
夏林匆匆起身去寻干木头了,这吹火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了李世民的身上,他一低头看着那些个都不到他腰高的小萝卜们,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下去开始吹起了火。
“还真是湿柴。”
李世民吹了一阵,只能保证火不灭,但燃却是燃不起来了,饶是他这样的铁汉在这烟熏火燎之下也是难受至极。
不过付出了劳动,经过小孩哥小孩姐的一致商讨,李世民也被允许吃他们的毛芋了。
还别说,这脏兮兮黑漆漆的坐在河边捧着撕开皮冒着白气的毛芋,吃起来真挺香,特别是旁边的臭孩子们吃得香喷喷,他更是觉得这东西滋味可口。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这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好吃,好吃不过是因为这是自己用熏得一脸黑换来的,吃起来会有一种满足感。
“明日我便要回去了,我姐姐的身子便拜托你了。”
“嗯?”夏林默默的扭过头来:“大哥说话说清楚一点,这还有孩子呢。”
李世民那个表情很微妙,他咂摸一下嘴:“我姐姐便托付……也不对,反正她在这恐怕还要养一阵子病,你就照顾好一些,她性子孤傲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你忍着她一些。”
“你别说的我俩快成亲一样好吧,你走你的就完事了。”夏林摆了摆手:“要是有人追求你姐,我直接给他打死,可以了吧?”
“也……也不一定非要打死,若是合适的也不是不行,你也知道我姐如今年近三旬,再这么下去恐是要成天下笑柄了。”
“让你姐姐听见她扒你的皮。”
“扒不到,我回长安了,嘿嘿!”
第二天一早,李世民还真走了,天还没亮他就带着一同前来的快马彪骑狂奔出了浮梁县。
也许他可能也不太爱社交的缘故,甚至都没有跟其他人说上一声,他走的时候夏林甚至还在睡觉。
等夏林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医学院中去探望平阳公主时公主与他说的,不过这还真符合李世民的作风,他就是这么一个如风的汉子,绝对没有说什么拖泥带水的,说走就真的走了。
坐在病房里,夏林开始给平阳公主喂饭,只是当他拿起勺子的时候平阳公主的表情十分奇怪。
“你这么看着我是要干什么?你直说啊。你跟你弟都什么毛病,一个跟我在这托妻献子一个在这眉目传情。姐姐,咱们说好,玩玩可以,动真心你真没必要,我一个已婚的年轻人,你一个离异的中年妇女,真的不合适。”
平阳公主就听着他叭叭的说,也不插嘴,等他好不容易说完了,她才问了起来:“说完了?”
“嗯,说完了。请反方辩手发言。”
“行。”李公主瞥了夏林大腿一眼:“你坐我手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
夏林赶紧挪开屁股,这会儿李公主抬起眼皮:“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啊,你大概是听错了,最近你气血虚,容易出幻觉。”
“我就听见个什么中年什么妇女。”李公主咬了咬嘴唇,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么瞧不上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就当我放了个屁。”夏林眨巴了几下眼睛:“诶,说起来你弟媳妇跟外甥什么时候来?”
“跟你没关系。”李公主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夏林手中拿过吃的:“出去吧。”
“唉!你这人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我就随便说了一口,你八成是有什么病吧。”
“不出去的话,是想与我在病榻上同床共枕?”
夏林无奈,只能背着手走出了房间,来到外头这会儿正巧看到冬娘在小屋里忙活着什么,过去一看才发现她居然在摆动一截断指,看得夏林上前去摸一把的兴趣都没了,只是站在旁边对冬娘说:“你说李公主是不是有病,我没干什么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我也想赶你。”冬娘把那截断指放入到显微镜底下仔细观察起来:“你是不是又嘴贱说她了?”
“没有啊,我就说了她一句人到中年嘛。”
“哦,那她没打你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下不来床。”冬娘转过身看着夏林:“你真的好欠。”
夏林歪着脑袋看着冬娘,冬娘立刻切换了防御姿态,而下一秒夏林却开口说道:“冬娘,你生辰是几日啊?”
“不知道。”冬娘仍然紧张:“你问这个作甚?”
“没别的意思,就想着给你庆一下生。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而且之前我不是一直都在外漂泊么,也没机会细问。”
“随便选个日子吧,我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冬娘这会儿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不喜过生辰,你不如换些钱给我。”
她背过身去继续工作,而夏林则继续往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冬娘的屁股:“小妹妹,有些仪式感还是要的。”
“别烦,不需要。”
冬娘冷峻无比的说道:“你少烦我一些比什么都强。”
“那不成。”夏林说着话呢就再往前凑了凑:“这样吧,明日这不是除夕了么,晚上叫上孙神医一块到我那吃饭,我再给你送个小礼物。”
“手。”
“手不行。”夏林摇头:“我手还有用。”
“手拿开!”
“明天晚上记得过来,带着孙神医一块,然后你可以在我那住一晚上。”
“不住。”冬娘冷冷的回答:“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行。”
“我干个屁,明天晚上我要在县衙值班,我让你去陪一下糖宝她们,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好了,出去吧。”
夏林应了一声,然后凑到冬娘的后脖上深呼吸了一口:“嗯~~今天冬娘很香啊,用了新香皂对不对?”
“不出去我就戳死你。”
夏林是撩拨了一圈,这才算从医学院里走了出来,这没走几步呢就见到了袁守诚,看他的样子应当是来专门找夏林的。
“夏大人。”
“袁道长找我有事?”
袁守诚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前方不远有个茶楼,老道想与夏大人聊聊关于西游记之事。”
好家伙,刚安排走一个玄奘法师,现在这跑来一个袁守诚,倒是西游关键要素都齐全了。
不过他既然开口邀约了,夏林自然也是不好拒绝的,于是便欣然接受了袁守诚的邀请前往茶楼之中,喝上一杯热茶,吃上点甜腻腻的糕点,这也算是消弭一下寒冬的忧愁。
“是这样的,我斗胆想请夏大人与我一同撰写一部道门典籍。”
“我哪懂那个啊。”夏林当时就笑了起来:“为何突然有此等要求啊?”
袁守诚抿了抿嘴,笑道:“这些年佛教声势浩大,道门势微,但老道才疏学浅,若是将每日的功课都记录下来,免不得是要叫人见之不懂的,所以老道这才起了邀请夏大人的心思。”
夏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再接着喝了第三口。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道:“这个好说,不过袁道长的意思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夏大人多虑了,只是为了道家传承罢了。”
夏林摸着下巴:“我明白了,这倒也是不难,不过还挺耗费时间的,我这些日子着实有些分身乏术。袁道长可有好法子能解惑呀?”
袁守诚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然后咳嗽了一声,他心里头明白这是夏林在问他要好处呢。
固然如同李世子所言,这夏道生啊,着实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物。
不过他之前来这里就打算付出代价了,毕竟他真切的明白“道爷,你也不想你的宗门被佛爷们给超了吧”的道理。
于是笑着说道:“我等出家之人,倒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夏大人,不过我有一至交好友,愿意出三十万两帮助夏大人修葺路桥。”
夏林眉头一挑:“谁?”
“独孤寒。”
听到这个名字夏林眼睛一眯,他立刻知道了这里头的门道,出书是假,顶级风头管理家族“独孤”家,蛰伏数十年后终于又是要出来开始站队了。
夏林眼珠子一转:“三十万两,可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