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北方没有往年寒冷,长城内外显得格外安静,因为即便是通商互市的前提下每年寒冬时节还是有些走投无路的牧民会跟一些食不果腹的汉民汇聚在一块,变成马匪山贼。
这些匪徒十分棘手,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民,只要官府打击他们就立刻恢复成原来的身份,但一旦风头过去他们就又会变成打家劫舍的匪徒。
多年来虽然一直在治理,但边疆广袤,有些地方着实是鞭长莫及。不过这几年因为互市的关系,特别是南方的粮油煤以平价开始在边疆售卖之后,打家劫舍的事情尤其的少了。
但还是有,毕竟有些人赚了快钱,再想叫他走上正路可真的是太难了。
而今日许久没出现的老朋友叶良辰,就是那个镇守黄崖关的叶良辰,他接到了当地百姓的奏报,说黄崖关周围出现马匪,已经掠劫了周遭四个村子。
小辰子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唤来手下参将:“去将这件事办了。”
那参将抿了抿嘴,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这事可不好办啊。”
“为何?”
“这帮马匪已经盘踞此处多年,但他们行无影去无踪,来去不定,我们之前讨伐过多次,都不知道怎的走漏了风声叫他们跑得一干二净。”
小辰子披上大氅走到外头,此处早已经是冰天雪地,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经营,这小小的黄崖关也算是好了起来,它不光聚拢了周围不少村落的人,还因为跟高句丽地区以及契丹、室韦等部落进行了通商,现在这地方俨然已经是个塞上小江南了。
现在这个阶段小辰子要的就是稳定、稳定和他娘的稳定,什么马匪山贼,他断不可能姑息。
“走漏风声?哪有那般容易。”小辰子系紧了脖颈下的束带:“去,将周遭没有被马匪掠劫的村子全部围起来,选出他们中最精壮的男子出来。”
“末将领命!”
也就是当日下午,黄崖关的将士就将大概三百余精壮的男子带到了小辰子的面前。
小辰子也不废话,直接走上前说道:“当过马匪的自己出来。”
这么问傻子都不会出来,但小辰子显然是知道他们会有这个反应,于是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手上的马鞭胡乱指了其中几个人:“去,将这几人的妻儿老小拉过来,当他们面活埋。”
这一下这里的人顿时慌张了起来,人群中出现了躁动,那几个被点了名的人更是声嘶力竭的咒骂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这些人家的妻儿老小都被拽了过来,小辰子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小声嘀咕一句:“还是浮梁的茶好喝。”
说完,他咳嗽了一声:“动手吧。”
士兵开始挖坑,旁边的哭喊声连成一片,他甚至都没有再继续追问,就是静静的冷冷的坐在那。
死亡有时并不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而比等死的过程还吓人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等待死亡的过程。
这一下就有人心态崩了,他快步冲出人群,一头跪在了小辰子的面前:“大人饶命啊,饶命……小的认了,我就是马匪。”
小辰子点了点头:“好,来人,将他家人给放了。”
说放就放,这汉子的一家被放了出去,这人立刻感恩戴德起来,但小辰子显然不会到此为止:“我晨间听闻消息,高家庄子、骡子寨和李山坳子三处地方被你们屠了个干净,上下七十五条人命,这理应是凌迟之罪。凌迟之刑,一共要在身上割一千三百八十二刀。这样,你若不想受苦,就检举一下你那些同伙,检举一个便少割你十刀,若是你能检举出一百四十个来,我便饶你不死。”
那人先是犹豫了许久,然后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站起身在身后兄弟的咒骂之中,回头开始点名。
三搞两搞,还真被他点了能有四十多个人出来,这四十多个人当然不服气,甚至有人逼问小辰子为何会听信一个马匪。
但小辰子不管那么多,被点出来的这些人直接拉到坑里开始往下填土,这下见到他玩真的,虽然是有些人哭喊着冤枉,他却浑然不听,盖土的铲子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小辰子拢着袖子站在旁边,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慢着,你们看着都不想死是吧?我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们把其他马匪的名字都给我报上来,还有在你们马匪帮里头的地位也都给我理顺了,我从上到下杀,杀够七十五个,剩下的就不用死了,我给你们两个时辰自己排名。”
这下那帮人可就热闹了,小辰子这不断有新的名字弄出来,还别说人数还真不少,不光有汉民还有边关外的契丹人甚至是高句丽人,他也照单全收。
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派数匹快马出关,第二天大年三十儿的下午时分,那可就有室韦、高句丽和契丹的管事儿的人带着人过来了。
这契丹部族的人还想护犊子,但小辰子只是举起马鞭照着这契丹使者的脸上来了一鞭子,大冬天铆足劲的一鞭子,当时就打得契丹的使者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给我记住咯,现在你们究竟是怎么活着的!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想活命,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带你们的人上来!”
小辰子一甩袖子,面色阴沉:“若是还护着,就叫你们部族首领来跟我谈!坏了规矩,有些事我可就不保证了。”
几个地方的使者都不敢做声,他们现在唯一能够不被草原突厥给吞并的方法就是依附在这个汉人关口的周围,没有他给自己的部族供应物资,以及出面为他们几个地方周旋,草原的兵早就把这杀了个通透。
最后小辰子按照那些马匪选出来的高低排序整了七十五个人出来,那真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么生生的给埋了。
埋了还不算完,还要这些马贼的同族兄弟或者是刚才检举揭发的马贼们在他们头顶的土上载歌载舞,把那片土地踩得紧凑严实才算是结束。
“记住了,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我给你们活下去的能耐,但别跟我这作死。”
小辰子对着观礼的人说完,一甩袖子便转身走了,动作干净利落,卷起一大片散落的雪花。
参将紧随其后,小声询问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是这些人的?”
“你用用你的脑子,马匪肯定不可能太远,这些人八成就是周围村里的村民,而且他们屠的地方你在舆图上画上圈就会发现离他们都不到二十里地,抢完东西杀完人就地分赃然后回家过年,倒是好主意。”
“原来如此,大人英明。可那几位使者……”
“随他们去,当下他们这些废物吃我的喝我的,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你可别忘了,他们当下是生是死,全凭我一念之差。”
小辰子冷笑一声:“去,告知高句丽八部之首领,契丹需要敲打敲打,这些契丹佬不太老实。”
“属下这便去办。”
小辰子在这的住处比较高,他凭栏远眺就可以看到整个黄崖关全貌,这个被庇护在长城下的小关口在他的精心呵护之下短短的时日就已经从那个破败不堪的样子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虽然跟江南某个地方相比它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都不如那些个比较有名的大关口,但小辰子并不失落反而是雄心万丈,他知道自己在这一亩三分地终究是脱离了那个人的阴影,再回头看看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菜,天下的豪杰也不过如此。
也许真不是他没用,他一个三元进士,兵法韬略、文成武功无一不精,怎么会没用的。
只是有些人太耀眼了,这一点小辰子发自真心的承认,但世间如此之大,他闪耀他的,自己闪耀自己的,不沾染那厮便是了。所以如今在这流放之地的小辰子,反而如鱼得水。
天大地大,没了他自己便最大。这些蛮子也好、周围的百姓也好,对付他们的压力摞在一块都不如对面某个人一个人的压力大。
他的心态其实就类似于虎踞宝岛的常凯申,本来自我否定的都快疯了,直到他听闻了某二战第一猛将麦克阿瑟的故事之后才从自我怀疑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第一猛将麦克阿瑟抗一个元帅没顶住三年,他常某人一个人顶十个顶了四年!
这不妥妥元帅级军事家嘛!那还有什么好自卑的?
这就是小辰子现在的心态,在南方的时候,他真的是感觉自己可能办那事都得短某人一炷香时间,在哪都被压一个头,被那厮操练了几年流放边关了,可转头发现现在跟他打交道的人比之某人来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
小辰子一个人在这里合纵连横如入无人之境,只觉得畅快无比,轻松无比,遇到难题就想想那厮怎么整自己的,然后都不用十成功力对方就崩了。
然后再将从江南某地学来的治理之法放到这里,只要稍加改动,那便是的轻松应对当下面对的一切问题。
说举步维艰,难不成黄崖关还能比当年那个鸟不拉屎的新平乡还举步维艰?说人丁稀薄,难不成茫茫幽州大地还能比江南道的人口管理更严格?再说商贸了,那地方一个大魏腹地都能做的风生水起,这靠着边关还做不得生意了?
再说了,浮梁有的丹徒都有,那人会的良辰都会,只不过是品质高低、创新快慢的问题,但良辰自有良计,人家一口铁锅卖多少钱,自己的质量不如人,那咱卖便宜一些,自家的烈酒没有那么烈,那就泡点药补的东西进去,从高句丽弄来的人参泡在酒里卖给室韦,从室韦弄来的鹿茸泡在酒里卖给高句丽。
左右逢源之下,自然也就弥补的不足。
这也是某人教他的,小辰子虽然对某人是七个不忿,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服的地方还是要服,他的招数不光好使那么简单,还能打出一片循环,可持续发展了属于是。
晚上时,小辰子坐在桌边,面前的是身边的几位高级点的文武官员,大伙儿都是回不去家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倒也算是畅快。
“今年大伙儿都能过上一个好年,这真是要感谢叶大人的苦心经营,往年我们哪有这等的日子,边关将士苦啊……”
“就是,叶大人来了之后,我们这日子都快过到天上去了,喝酒吃肉,呵……往年哪里敢想,一到了冬日那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来来来,大伙儿一起起来敬叶大人一杯。”
“好好好,各位同僚,今年辛苦了,明年还望诸位更加努力。”
小辰子举杯起身:“明日诸位还要辛苦一些,随我准备一些粮食物资去周边投给穷苦百姓,开春之后想些法子都将他们迁入关内,我想在黄崖关开垦农田!养猪喂马。”
众官员齐齐举杯:“一切听叶大人差遣!”
而与此同时的夏林在干什么呢?
他蹲在院子一只手拽着冬娘的裤子一边吐得天昏地暗,今日的主题是每人一道拿手菜,而老张的拿手菜就是豆橛子炖排骨,但豆橛子没熟,夏林没发现哐哐炫了半盆,现在食物中毒蹲那吐,冬娘刚给他喂了石灰水,可状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若是你再吐,我就要给你喂粪汤了。”
夏林一听,吐得更加凄凉,都吐出了波浪音……
而另外一个中毒的就是老张,他蹲的地方离夏林大概五米远,他吐得也相当惨烈,整个人脸都吐绿了。
“张仲春,我日你先人……”
夏林百忙之中抽空骂了一句,而老张这会儿也无暇顾及了,他不光吐,还吐到眼前一黑就坐在了地上,口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哎呀……要死了……”老张坐在那嗷嗷:“救命啊……”
这会儿冬娘要去给他俩捞粪汤子喝,但夏林死死抱住冬娘的腿:“不能去,不能去呀……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喝那个呀……”
终于还是公主的面子大,她着急忙慌的去把孙神医给请了过来,孙神医看到这两位爷的状态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干了什么,然后摇头叹息道:“诶……喝点粪汤子吧。”
“我不喝啊……我死也不喝……”
冬天的粪汤子,都黏糊了,他娘的冰沙口感,真被灌进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过还好,孙神医毕竟不是冬娘,他不会像冬娘那样只有粪汤子一个妙招,他先是叫他们用绿豆水给他俩整了个水饱,然后这不全给吐出来了么,又取来番泻叶玄明粉服下。
这下好了,这两位从吐,变成了上吐下泻。而这个过程中,孙大夫又用生黄豆、生绿豆、捣碎加入米泔水给他们服下,折腾到半夜才算是好了一些。
俩人往那一躺,人就跟死了一样,俩人因为又吐又拉,人都嘬腮了。孙大夫这会儿开始给他们灌盐糖水,那味道别他妈提了……
“师伯,您是要把他们腌入味明天好开卤吗?”
“哈哈哈。”孙神医听到自己这个师侄的话倒是笑了起来:“世上万种活物都是由水而来,但却不是普通的水,咸甜皆有。他二人如此模样了,需要补的便是这盐糖水,一日两次,浓糖轻盐,三日便能康复。”
这会儿老张躺在那直大喘气:“喝不下了,再喝死了。”
而夏林则还在一阵阵反胃干呕,可又不敢吐出来,真吐出来的话,他保不齐要电解质紊乱的。
一直到天亮,他俩才算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水仙、春桃还有两位大妇的侍女轮班照顾,而小公主甚至都是直接趴在夏林身边睡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那守灵。
反正第二天夏林起床的时候浑身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怕冷畏寒还出虚汗,脚下虚浮,没有半分力气。
老张更夸张,浑身已经浮肿,一按就是一个坑,脸上更是肿到发亮,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气色红润的猪,但这个红润显然不正常,他终究还是电解质紊乱了。
孙神医过来巡查之后,抓着老张去喝了一大碗盐糖水又抓着他干了一大碗五谷糜。
接着又是喂人参又是灌萝卜水,那真的是跟对待年猪一个剧情。老张都被折腾到了没人样。
不过这会儿夏林是笑不出来了,他坐在床边垂着头,看着被抬回来的老张,嘴里也是呼哧带喘的:“张仲春,我日尼玛……”
“扯平了。”老张躺在那眼泪哗哗的流,不是因为哭,而是因为他好像对什么药过敏,喝下去之后泪腺就崩了:“一人毒一次……”
过了一会儿,夏林却是笑了出来:“我尼玛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个狗日的。”
“彼此彼此。”老张仰起头调整了一下姿势:“我不想再喝那个水了,滋味好令人作呕。”
“我也不想喝了。”
而这会儿冬娘端着碗走了过来,冷冷说道:“都起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