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说客再次登门拜访平阳公主,这次仍是叫公主三思,意思就是夏林这人如果不能为之所用就一定要除掉。
要不怎么说身居高位身不由己呢,一边是夏林,一边是家族大业,她横竖是逃不掉对父母不孝对家族不忠对朋友不义的陷阱了。
这时的平阳公主其实已经没有了主意,她整个人都变得非常焦虑了起来,而这人一焦虑就会使出一些昏招,比如找个人给她拿主意,而能让她觉得拿主意靠谱的人,除了目标物夏林也就没别人了。
“殿下,你是够实诚的了。我是目标人物唉,你上来就让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着?我现在栓根绳吊死在你家门口,这就算是成全你的忠义两全了是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如此,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该如何处置。”
平阳公主最可爱的一点就是在这,她的性子不愧是行伍出身,几乎是干点什么都不背人,但她也不算傻,只是有些天真。
“你还真信任我呢。”
开了一天会的夏林打了个哈欠:“不过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我跟你讲,他们这其实就是一个阳谋。”
“阳谋?”
“嗯。”夏林点了点头:“我昨晚上回去之后琢磨了一夜,叫你来策反我,说白了他们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
“何解?”
平阳公主托着下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看着夏林,一脸的期待。
“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那我现在一刀杀了你更好,你快说!”平阳公主被他当场逗乐:“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如此浪荡。”
夏林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他们其实就是想办我,而你就是这个跳板。其实你李大将军的性子,他们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你断然是干不出来把我卖了的事,这是你修行的道。”
“嗯嗯……”
“但这件事他们一定要办,定国公封地在明州镇海一带,想要南北呼应与李家共举大事,那就必绕不开江南道,不然江南道从饶州出兵,直接横亘其间,甚至还能驱广闽之兵北上包夹,你说他慌不慌?”
到底是带兵打仗之人,平阳公主脑子里很快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战线,这条战线甚至可以延绵千里,广、闽、赣三军合流,直接能将定国公给包在里头当馅料。
这谁还能不慌呢……
“叫我投靠你们,其实就是个说辞。我投靠了最好,但他们心中知道,我怎么可能投靠。我是滕王爷的女婿,怎么再去当唐王爷的女婿呢?”
平阳公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然后却是笑了起来:“那倒是。”
“我跟你,怎么算都是不伦。那在这个大前提下,他们叫你睡服我,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么?”
“不是。”
夏林打了个响指:“不是就对了,能上升到这个级别的说客肯定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王世充那么冲动那么暴躁的一个人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更何况谋士成堆处心积虑的那么一群人呢。”
“那……”
“他们就是要把水搅浑,什么叫阳谋,就是避无可避。三娘,我问你。你怎么证明咱们两个没有睡一张床上。”
平阳公主一时语塞:“我……”
“验身吧。”夏林摊开手:“对吧,只有这一手了。可一旦验身了,是不是就等于是你彻底把你们跟柴家的伤疤给揭开了?彻底翻脸可不划算吧?所以你家不会同意你验身,那不验身你又怎么证明咱俩没有事呢?”
“我……”
“这是一趟浑水呀,我滕王爷的驸马跟唐王爷的公主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往小了说那是私德有亏,往大了说那是什么?欺君罔上。欺君罔上,起步便是徒三千里,直至满门抄斩,九族全灭。”夏林伸手拧了一下平阳公主的鼻子:“明白了没有?他们不是要你真的说服我,而是这场大戏你也是棋子一枚。清白是无法自证的。”
平阳公主眉头紧蹙:“大哥……大哥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反应过来了?”夏林这会儿将她的手攥在手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哎呀,大家族就是这样的嘛,为了能达到利益平衡,卖一个你其实也就那么大点事。你还在费心说这事你该不该同意,你同意不同意又能怎样?”
当怀疑一旦出现,真相就变得不重要啦。
“人事既政治,把我跟滕王爷分化,将江南道的节奏打乱,倒逼王爷进行取舍,保京畿还是保江南道。你看,这一下你就明白了这一手最后的目的了对吧。”
“那我……”
“你是资源,李家重要的资源。但资源就是要被拿来交换的,如果这件事闹很大了,无外乎就是滕王爷叫我娘子跟我离了,然后为了保护皇家颜面,咱俩成亲。但之后呢,我本来就是钉在这里防备着你们李家的,最后我成了李家女婿,你觉得我这兵权还有没有了,我这位置还能不能坐了?我这浮梁还能不能管了?”夏林摆弄着平阳公主的手指头:“哎呀,真是一出好计,让人防不胜防。说实话,我是万万没想到,就连你他们都说卖就卖了。”
平阳公主这会儿都快哭了,悲切且伤心,自己为了家族东征西讨,身上常年带着伤,旧伤复发差点便客死他乡,然而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如何破局?”
“你想清楚,想要破局,你就是你李家的叛徒,你坏了李家的大业,这件事李建成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你父亲更是会怨恨你坏了他几十年的夙愿和布局。你确定要破这个局么?”
一句话把平阳公主给问愣住了,她阿巴阿巴了半天,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着夏林:“为何你一点都不惊慌?你是不是有了破局之术?”
“我慌什么。”夏林笑道:“从你来浮梁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准备着有一天会出这种事呢。”
“你早就知道?”
“不是早就知道,是早有备案。”夏林起身来到柜子前,拿出了一张地图摊开在桌上。
“哇……”
平阳公主看到这张地图简直人都傻了,她一直知道夏林的地图精妙无比,但谁能知道有如此精妙,这是一张一丈见方的巨大地图,上头的山川河流简直就如同神仙所绘一般,甚至在地图上都能看到她小时经常攀爬的无名小山。
这是什么妖怪物件?
“镇海之地,常有外来海寇滋扰,这两年愈发猖狂。去年九月,海寇入侵镇海周围十四乡,掠劫一百零七起,造成三百余人死亡,两千余人流离失所。定国公瞒而不报,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生怕叫人知道他藏兵呀。你说他报上去了,是不是要剿寇?那是该赢啊还是不该赢?赢了,是惨胜啊还是完胜啊?输了,是惨败啊还是惜败啊?这都是问题,而不报就没有问题了。”
“你是想在这上头做文章?”
“他不报。”正在看地图的夏林突然凑到平阳公主的面前:“我帮他一把。”
“嗯?”
武将就是武将,这点心思她是真没有,而夏林坐下之后,手指着镇海那一片地方:“你且看我如何操作便是了。”
第二天,就是第二天。突然有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外乡人在进入浮梁时被查扣了,他们操着一口明州的方言,说自己是从镇海一路跑来的,还说自家那边遭了贼寇,民不聊生。
夏林得知情况之后第一时间紧急进行处理,在经过多方调查查证为真之后,他启动了八百里加急,一封急信就杀向了京城之内。
八百里加急,不到三日便抵达了金陵,那传令兵甚至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便直接将奏报呈上了金殿之上。
大殿之中,太子爷阅此信,手中的骨节已经发白,看完之后他愤而将信拍在了前头的案台之上:“岂有此理!”
“殿下何故恼怒?”
高士廉上前一步走,太子爷将信递了下去到他手中,高士廉看完之后眉头却是一皱。
镇海的事怎么是浮梁报上来的?
这不对啊。
但看到上头将军印和火漆,他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假的。
“孤常闻镇海多有贼寇作乱,然屡次催促定国公处置,他都以财力不足,兵丁无饷为由,迟迟不办。好好好,他不办,孤来办!”
太子爷一激动就上了头:“传令下去,升夏林为明威将军,领兵五千,速速剿贼寇而安天下。”
高士廉刚要开口,但想想却还是闭上了嘴,他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但这明摆着是太子要给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借机升官,他何苦去触这个霉头呢。
这个消息回到夏林那边的时候,大概已经又过去了五天,而这五天里那两个说客是天天来寻李家公主,真的差点把她给说动了心,甚至晚上做梦的时候她都梦到自己给夏林生了个儿子,夏林给孩子取名叫夏德彪,但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名字啊?
不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