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栖栖围着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在最角落里看见那个垂杨柳。
因是晚秋,柳叶全都发黄,冷风一吹,全都飘落一地。靠墙的那边有一根柳枝垂到地上,走近一看,上面挂着一张脸。
宗宝瑞用无数根柳枝,将康重华的尸体团团围住,仅露出一张脸来,挂在柳树上。
康重华尸体的重量明显比柳叶重,所以柳树往尸体那边倾倒。一部分树干压在康重华的尸体上,将他的脸压得凹陷下去,脸一边白灰,一半青紫,看着甚是瘆人。
容栖栖听说过这种保存尸体的方式,“柳”谐音“留”。古往今来是多少文人墨客赠别叹咏之物,柳树不仅留住活人,同时也“留”得住死人。
用柳枝缠绕尸体,能令尸体保存得更加完好长久。当然,仅依靠普通的柳枝是做不到的,有保存尸体功效的柳枝,必须带有强大的怨气。
一般来说,只有常年生长在坟地的柳树才带有怨气。容栖栖猜测这棵柳树,估计是宗宝瑞从哪个坟地移栽过来的。
宗宝瑞手段变态狠辣,留下康重华,不过是将他当做她的作品。日日通过她卧室的窗户,欣赏这件艺术品。
对付康重华这种不听话的男人,但偏偏宗宝瑞又那么喜欢他。既讨厌又喜欢,不如将他杀了,只剩下这张俊脸供她观赏。
死人才是最听话的人。
对于宗宝瑞的变天心理,容栖栖只有恶寒。
容栖栖割断康重华身上的柳枝,没了柳枝的束缚,那里面的尸块陆陆续续掉在草地上,仅有个脑袋还挂在柳枝上。
康重华的头,四肢,身躯全都分离了,随那些尸块落下的还有一大滩血。
容栖栖就像戳破了一个巨型血泡,“砰——”那些血喷洒在尸块上,盖住了尸块本来的颜色。
容栖栖捻了一点粘稠的血液,闻了闻。
心想还能用。
她将沾了血的手指,在被康重华抓伤的手臂上,画了一个符咒。略黑的血与她细藕般的小臂,形成剧烈的反差,只见画符的地方犹如被刀割过,顺着符纹,那些位置的皮肉翻开来。
不过眨眼之间,黑红的血便融进容栖栖的血肉之中。
容栖栖将尸血往肩膀上引,扯下一整条衣袖,用指甲盖在肩膀处划了一个十字伤口,那些黑血又从伤口处流出来,直到流出的是正常颜色的鲜血,容栖栖才松了一口气。
容栖栖打坐片刻,缓缓吐出体内的浊气,全身上下清爽不已。
这几天手不能提,腿不能走,容栖栖都快觉得她是残废了。
可现在不一样,她又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容栖栖!
容栖栖随便在宗宝瑞卧房里找了一块布,将那些黏糊糊的尸块包起来,她也不会忘了树上挂着的那个。
放入魂戒后,容栖栖便进宫找许浑汇合。
他们之前约定好,许浑进宫监视宗宝瑞,她留在将军府找尸体。
现在她这边一切顺利,就看许浑那里的进展如何了。
容栖栖恢复以后,走路带风,身体要多轻盈就有多轻盈。一路上吃吃吃,买买买,也不着急去皇宫。
最要紧的,她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康重华杀了,不,吃了那么多人,除了报复这一目的以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夺回他自己的身体。
吃下南姜王和邓烟尸体,是补充怨气的一种方式。只有康重华的怨魂强过那颗柳树,他才能得偿所愿。
这些也是容栖栖见到柳树后,才想明白的。
容栖栖手里有了康重华最想得到的东西,她根本不担心找不到他。
所以等她吃些美食,补一补她的身体再去也不迟。
容栖栖正在小摊上吃甑糕,耳朵里突然传来许浑有些着急的声音,“高人,宫里有变,速来。”
容栖栖张嘴想问,那边却只剩一杂音,她只得匆匆往皇宫里赶。
原本放置南姜王灵柩的地方,现在停着的是女皇的棺椁。宗宝瑞被推出来主持大局,下面的大臣七嘴八舌地争论。
“先帝仅有一女,女皇之位不给公主给谁?难道给你?”
“你——大言不惭,先帝并未立皇太女,自古立国以来,选君当举贤,言太相公便有一女,乃是先帝亲妹,北端王。王爷才华出众,且得民心。以才配位,当扶持北端王。”
女皇灵前争论声不断,宗宝瑞见这群丝毫未有吊唁之心的大臣,呵斥道:“够了!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是这样为先帝守灵的吗?”
有一个不怕死的出来道:“宗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之心且系于国运,非有对先帝不敬之意。到是将军您,坊间传闻,将军有篡位的打算,今日阻拦微臣在此议储,难道真如传言一般?”
宗宝瑞冷笑一声,“看来是本将军平日太好说话了,让你们都忘了本将军的规矩。”
“来人!万科花以下犯上,凌迟处死,给陛下陪葬。”
宗宝瑞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她总揽军权,此话一出更是无人再敢出声。
容栖栖与许浑依然站在老地方——墙角,她不满道:“这就是你说的'宫里有变','变'在哪里?”
许浑丝毫不心虚,“宫变,多精彩的场面,这么能让你错过。”
他才不承认,他是为了快点看到容栖栖。
谁让这个人治好了病,也不给他一个准信,害他在这里独自忧虑。
容栖栖回想起那碗热乎的甑糕,还要骂许浑几句,许浑却道:“宗宝瑞呢?刚才还在这里。”
容栖栖扫视一圈,只剩那群大臣还跪在灵堂,跪在最前头的宗宝瑞不见了踪影。
一阵熟悉的味道飘到容栖栖的鼻子里,她神情一凛,“康重华来过。”
“是他把宗宝瑞劫走了?无从南姜王,邓烟再到女皇,最后一个就是宗宝瑞。”许浑将康重华杀的人捋了一遍,严肃地问了容栖栖一个问题:“救还是不救?”
救宗宝瑞,他们就要插手人界的事。
不救,也没什么大问题。
救与不救,是意愿而不是义务。
容栖栖思考两秒,“看看再说。”
许浑伸出手,与容栖栖击掌,“赞同。”
两人一路追着怨气出来,没想到康重华又来到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