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两个孩子的话,宋瑶满心的喜悦都化为云烟。
与赫连晟的感情固然重要,可两个孩子还小,他们不该作为她幸福的牺牲品。
不!
若两个孩子做了牺牲品,那她又何来的幸福可言?
“娘亲若不能带着你们,那便不嫁了。”宋瑶忙给宋元宝擦干眼泪,心疼的道:“儿砸乖,娘亲永远不会抛弃你们的。不管你们长的多大,也不管你们有多少的本事,你们都是娘亲的儿子,谁也不能取代你们在娘亲心中的位置。”
“真的吗?”宋元宝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宋瑶重重的点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又拉过宋银宝抱了抱,轻笑道:“娘亲何时骗过你们?今天的功课可都做好了?娘亲陪你们去做功课好不好?”
“嗯。”宋元宝带着鼻音点头。
宋瑶看着宋阁老,歉意的道:“父亲与兄长慢慢吃,我先带他们去书房了。”
“去吧。”宋阁老挥挥手,眼中有着对两个孩子的疼惜之色,也有一抹复杂。
宋瑶牵着两个儿子的手离开,不时的与他们说着话,并不见被刚才的谈话所影响。
直到母子三人的背影消失,宋志远这才开口问道:“父亲也不赞成两个孩子去瑞王府吗?”
“皇室血脉是不容混淆的。”宋阁老叹息道:“若两个孩子去了瑞王府,皇室必定会给个说法。日后玉瑶与九皇叔再有了血脉,又该让人继承王位?现在两个孩子还小,倒是不会有什么,可日后是否会为了夺权,而发生摩擦,没人能说得清。”
宋志远皱了皱眉,对宋阁老的担忧并不赞同。
可宋阁老的话并非是绝对,他也无从反驳。
“未来的事情太过遥远,父亲未免杞人忧天了。”宋志远不忍让宋瑶为难,便叹息道:“玉瑶将两个孩子看的极重,我怕父亲若有心阻拦,玉瑶宁愿毁了婚约,或是无限期延长婚约。”
“只是圣旨赐婚,婚期的事情尚未有定数,一切且再看看吧。”宋阁老忧忡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甚是纠结。
别人或许不知,宋阁老可是三朝元老,自是知晓端悫贵太妃的脾性。
寻常人家尚且不喜自己的儿子娶个带着孩子的媳妇,皇室之中更难容得下这点。
担心宋瑶嫁到瑞王府后,会被端悫贵太妃刁难,宋阁老看着满桌的佳肴,再也没有胃口动筷了。
“父亲不胜酒力,切莫贪杯。”阻止宋阁老倒酒的动作,宋志远安抚道:“九皇叔对玉瑶是真的看重,必然不会为难两个孩子的。况且婚期的事情,也要父亲点头才行,不妨暂且拖上一拖,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玉瑶即便带着他们去瑞王府,也不会多生事端的。”
宋阁老点头,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宋阁老心中感慨不已,女儿失踪了近十年,竟有了这么让他无法控制的境遇,让他一颗想要补偿的心,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宋瑶所喜欢的人不是当朝九皇叔,哪怕是当朝权贵,宋阁老也可以用身份压一压。
可对方是战神王爷,是大周国的传奇,更是先帝属意的帝位继承人。
身为老臣,宋阁老自是清楚,只要赫连晟愿意,龙椅随时会成为赫连晟的,当今那位连争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抗衡的能力了。
可这些话,宋阁老不能对任何人说,他怕会以讹传讹,最后让皇帝误以为赫连晟有谋反之心,到时候一场内乱是避免不了的。
最重要的是,宋阁老不想赫连晟登基为帝,否则宋瑶的地位只会更加尴尬,便是史官和御史们,也不会允许他们的皇帝立一个再嫁的女人为皇后。
而那时候,宋元宝的存在将会是最为尴尬的,随时有性命之忧。
见宋阁老垂眸沉思,眉头紧紧皱起,宋志远心中的担忧也更甚。
父子一场,有些话不必宋阁老说,宋志远便能猜到几分。
赫连晟并不知道一道圣旨,会让宋家几个人的心情都极为复杂,否则定不会用这种方式向宋瑶求婚。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待赫连晟想要议婚期的时候,一切已经不能重来。
珍园那边,因宋夫人知晓玉琼苑那边又一次摆了家宴,之后宋阁老还将圣旨带走,并送到了同心园,还在那里逗留了一个多时辰,自是气的连晚饭都没有吃下。
如今的珍园,平日里几乎是封闭的,很少与外面接触,故而宋夫人也不若从前那般整日端着。
心情不好的宋夫人,摔了东西之后便拿着下人出气,吓得珍园的下人都不敢往主屋那边凑,怕自己跟着倒霉。
白日里才拿了宋瑶的赏,这会宋夫人便找她们为难,下人心里都抱怨着宋夫人小气,却也不知该不该拍着大小姐那边喜事不断,好多得赏银了。
因为昨晚上气氛有些微妙的缘故,宋瑶便没有说红菇的事,宋志远则是等着宋瑶亲自告知宋阁老。
红菇的毒虽然解了,可身体上的暗疾太多,想要让她多活几年,便要请大夫好生医治,且精心调理。
冷星擅长解毒,自也是会医术的。
可冷星的医术主要是针对创伤,并且新伤为主,对红菇的康复没有太大的帮助。
“父亲,女儿今日想请您去看一个人,还望父亲能保持理智,不要动怒伤了身子。”在吃过晚饭后,宋瑶便让宋志远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才道。
“什么人能让为父有那般大的情绪波动?”宋阁老不以为然的问道。
“父亲可还记得女儿的乳母——红菇?”宋瑶询问。
“红菇啊。”宋阁老点头,却是皱眉道:“她不是离开了吗?这都十年不见了,半点音讯没有,她又回来做什么?”
宋阁老脸色有些不虞。
当初红菇不声不响的离开,宋阁老并未拿着她的卖身契去找人,想着走就走了吧,留不住心的下人不会忠诚。
看在红菇是伺候蒋慧茹的人,宋阁老也不会多做为难。
可红菇离开之后没多久,宋玉瑶便不习惯了,哭闹着要乳母,宋阁老便派人去寻找。
奈何半点线索也找不到,宋玉瑶还为此落泪好几次,饭也不肯好好吃,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心疼女儿的宋阁老,便以为红菇是为了摆脱主家,所以将离开的痕迹抹去。
甚至在宋夫人恶意的暗示下,怀疑过有人给红菇打掩护,宋阁老因此而迁怒了玉琼苑的下人,大半的人都发卖了出去。
就连铺子上的那些人,宋阁老也不愿意见。
要知道红菇跟在蒋慧茹身边,和那些人接触最多,她一个下人没什么本事。
可若有人帮忙,红菇想要走的干净点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铺子里那些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宋阁老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蒋慧茹培养和信赖的人,竟然背叛了旧主。
若不是宋阁老对生意不精通,又不想让人染指,定会把人都打发干净了。
宋瑶自是不知道这些旧情,闻言便黯然道:“都是我们误会乳母了,她不是离开了,而是被人抓起来,囚禁、折辱了十年之久。”
听着宋瑶歉疚的话语,宋阁老愣了一下,才询问道:“何人如此狠毒?是红菇的仇人?”
宋阁老下意识的这么想着,否则一个奶娘不值得人做这样的事。
知道错怪了红菇,宋阁老倒是没有什么歉意,只是单纯的就幕后之人的举动,而觉得愤怒。
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女人,可见那主谋的心思也是歹毒的。
“父亲以为,张珍琦与女儿的乳母有何冤仇?女儿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却也让人调查过。奶娘待女儿宛若亲生,甚至为了照顾女儿而疏忽了自己唯一的血脉。张珍琦过府之后,奶娘虽护着女儿对她有所防备,可该有的礼数从不少,父亲难道不知吗?”宋瑶言语有几分激烈。
听到张珍琦这个名字,宋阁老一时间还有些发蒙,但很快就明白是谁了。
“你确定?”宋阁老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确定的询问道。
“女儿何需冤枉了她?”宋瑶嗤笑一声,知道宋夫人这些年做戏做的好,宋阁老会这般问倒也不奇怪,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父亲若不信,只管去问问兄长,他是从哪里把人救出来的,在救出来的时候,奶娘又是什么样的境况。”
“父亲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只是……”宋阁老一时间有些词穷,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宋瑶也不愿与宋阁老在这件事上较真,便挥挥手道:“父亲会有疑虑也是正常,只是奶娘的身体极为不好,若不调养妥当,怕是没两年活头了。女儿今日请父亲去见故人,也是希望父亲能为奶娘寻来名医,为奶娘医治。”
“这是自然。”宋阁老应承道:“不管红菇是为何有了这般境遇,她照顾你那么多年,功劳和苦劳都是有的,你愿意照拂她今后的生活,父亲自是赞同的。”
“那就请父亲随女儿来吧,奶娘的身体真的拖不得了。”宋瑶起身,为宋阁老引路。
至于手里的那些证据,宋瑶打算过几日再给宋阁老看,也好让他有个缓冲期。
红菇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宋瑶不想刺激她,且红菇每日多半的时间都是昏睡的,宋瑶便也没询问宋瑶任何事。
来到红菇所住的房间,婆子便禀报说红菇服了药才睡下一会。
“你们收整一下,我带父亲去看看便走。”宋瑶吩咐道。
红菇在睡梦中,自是不能将人叫醒的。
可男女有别,哪怕红菇已然残废,也要顾及这些礼仪的。
不多时,婆子便去而复返,宋瑶这才带着宋阁老进了内室。
看到红菇那张被毁的脸,宋阁老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宋夫人能这般阴狠。
可宋瑶掀起被子的一角,让宋阁老看清红菇那扭曲变形的手臂和腿脚之后,宋阁老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便是天牢里的死刑犯,也没有红菇这般惨状,宋阁老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惊、愤怒都不足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