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小时前,亚特兰大,Clarkdale老磨坊村周遭,某栋商住两用旧仓库内,有个中年男人正背着手,在一间屋内焦虑地来回踱步。他不时看向墙头挂钟,时针已然指向九点。
“你介绍的人,到底靠不靠谱?我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到现在还是连个鬼影都没见到。”男人再也忍不下去,掏出手机咆哮起来:“我再等五分钟,到时还不见人,钱你就别想要了。”
话音未落,正对面的铁栅门徐徐上扬,一个身高马大的老黑扫了男人一眼,示意可以跟他走了。时隔不久,男人被带进某间铁皮屋子,坐到了一个军阀长相的红鼻子老汉对面。
“未来的州议员,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我刚出了点意外。”老汉掀开雪茄盒请他自取,男人老大不客气,挑了压底的一条点燃,依旧沉默不语。老汉又问:“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很简单,十二号傍晚六点前,将我的宝贝和她大姐俩人,安全带回伊腾顿。”
“在佐治亚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票你的女人?好吧,需要出国吗?具体地点又在哪?”红鼻子老汉问他要过材料,当瞥见坐标写着米切尔和吉普森中段,高中附近的某土丘,不由沉下脸来,说:“那里不久后将变成一个战场,我之所以迟到,就是被人叫去开会了。你这单买卖十分棘手。资料还是收起来吧,我看与不看都一样,因为全是伪造的。”
男人轻咳几声,没伸手去接袋子,问:“你知道这件事?资料确实是假的,但你要什么?”
“你想捞的俩个女人真实信息,以及人物照片。”老汉嫌室内浑浊推开窗,一股冰寒的湿漉空气冲进仓库,令人不由打了个寒颤。当得知男人提供不了相片,便让其不必担心,他自有办法请到人去偷拍,到时只需确认清楚即可。
男人搜肠刮肚,将头脑中仅有的一点信息拼凑给他,老汉闻听暗世界,不由皱了皱眉,独自走去边上一台电脑前敲键盘,隔了半支烟功夫走回办公桌,说:“你想捞的两个妞,都是名满天下的女杀手,服务于一个叫弥利耶的地底组织。你别是给她们骗了吧?两个妞自报过家门没有?好吧,若你确认无误,每人八万,但不保证全能活着带回给你。”
“我可以付你五倍报酬,人必须都活着!”男人朝桌下考克箱努努嘴,说:“全部现金!”
“你根本不知道这两妞将遇上怎样的大麻烦。这么说吧,附近几个军事单位的装甲车和全地形车被抽调走了,这就是条子们跟你装聋作哑的原因。退一万步讲,我的人找到她俩后,若你的宝贝死活不配合怎么办?可别忘了她们的真实身份,强行带走肯定要有人受伤。甚至我的人还可能反被她俩杀了。这些无可预计的情况,咱们得事先都说清楚才行。”
于是两人就这些问题又多谈了半小时,喝空两壶咖啡后终于签了合约。红鼻子老汉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向男人伸手道别,看着珠光宝气的福特皇冠驶入雨幕,消失在路灯尽头。
“这就是协议内容,客户说了,如果你拒不配合,我们可以行使一切手段迫你就范,哪怕打断你两条腿!醉蝶花小姐,就当我求你,别逼我走到这一步,可怜可怜那个苦主吧。”
“明白了,但你先松开我,难道你瞧不见又要流血死人了吗?”望着黄瓜拔出怪刀步步走向番茄,我急出满头大汗,双手在背后一阵乱掏,触到了佣兵的爪刃,趁其正透过缝隙全神贯注张望,迅速割断扎带,随后一记老拳迎着波以耳面门砸去,打算将其撂翻。启料,此人早已防着,两个直拳揍得我鼻青眼肿,眼冒金星,如一滩烂泥歪倒在地。
“我混在黑帮队伍里,足足观测了你两天,出拳虽快,但依旧还是个女人气力。”佣兵的声音如悬钟般在耳旁飘荡,他不由分说将我驮上肩头,同时打开手枪保险,打算推门出去。模糊的视线里,我瞧见更令人不安的一幕,露西虽哭哭啼啼正在被人痛揍,但她暗中将怪刀藏入手机背面,眼中杀意渐起。如不出意外,全无防备的黄瓜将会头一个倒霉。
就在她举起复仇之刃时,露西瞥见远处骚动的底屉房屋门,忽然高高举起手机,叫道:“阿斯兰,住手,你仔细看一看自己,与过去有何区别?他们中你是吞过珠子的人!”
小妞愣了愣,透过倒映在漆黑屏幕中的影像,真的有了些许不同,便夺过手机为自己拍了张照,不禁看得心花怒放,脱口而出:“天哪,这正是我想要的模样,我变得丰满了。”
“很神奇是不是?我那时也很吃惊,望着自己的脸快速起变化,所以也一样被它们几个妖人骗了!”番茄一通言辞立竿见影,于是便迅速进入影帝环节,抱面痛哭流涕起来,她盯着美人蕉道:“过去我背地里诋毁大长老,你曾说,要是再乱讲话,你就给我下耗子药!你比谁都信任她,可现在呢?你却成了最恨她的人。珠子的本身并不害人,就像武器没人用,就是一件摆设。天下哪有蜡烛燃尽灯芯独存这种道理,我也同样会被烧死啊。”
于是,一套新版本被抛了出来,这个番茄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并将自己塑造成被害者,她大言不惭地说,正因见到其余人烈火焚身,方知自己受骗这才拔腿而逃。而现实就摆在眼前,被带下来的几个四面神,不也同样躲过了厄运?这就是我和天竺菊原谅她的原因。熬到这步,众人若还是偏听偏信别人的鬼话,她也没办法。只是那样,就白白便宜了真正的恶人。
尽管我被佣兵揍得头脑一片空白,但露西的话语却一字不漏全听在耳中,不由得也恍惚起来。如若我没在后期与她交手并对答,很容易就被糊弄了过去,这小妞的撒谎功力已是日趋完美。波以耳见危机解除,这才长吁一口气,将USP重新收回插袋。其实他也不愿多事,所以打算等这帮四面神自己走开,再驮上我悄然离去。
“灵戒还在你身上,现在就能拿来一试。桃花,只要你有这个胆量,就能立即摆脱脊椎畸形的痛苦,到时你再分辨真伪。还有你,木樨花,你不是想变得武功盖世,找那帮垃圾站流氓报仇吗?也同样可以试试。”当渐入佳境之际,番茄突然话锋一转,将手指向底屉房,叫道:“发现地上的脚印了吗?醉蝶花人失去踪影,是因她已被妖人们拿了,而想带走她的人,现在就躲在破楼梯底下!这家伙全副武装,正用枪瞄着咱们呢!”
“该死!我还以为那个女的是你忠实马仔!”佣兵听得倒抽一口寒气,忙将我撂下,重新端起两把手枪,打算大开杀戒,咒骂道:“本来谁都不必死,但现在无所谓了。”
“住手,她们是仅存的莉莉丝们,不能再被继续折腾了!”我一把将他扑翻,叫道。
“去你妈的,这个世道之所以沦丧,正因为到处充斥着你们这些暴徒、毒贩和变态精神病。一个个赚着最肮脏的钱,毛孔中透着恶臭的社会垃圾,反倒高居庙堂之上,对他人颐指气使!就你们算人,佣兵难道不是人么?还在堪谈什么美国梦,我的祖国完蛋了!”波以耳越骂越气,偏过脑袋轻车熟路捏住我的拳头,又是五记面门直捣,将我彻底揍到失去知觉。
陷入昏沉之中的我,眼前流光掠影,各种呼啸而过的铁莲子在身边纷纷炸响,喊杀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完了。待到我从这段噩梦中甦醒,已是十分钟后,然而出现在眼前,却是十分和谐的一幕。波以耳安然无恙,站在水斗前摆弄着一部装置;而莉莉丝们也没人受伤,正在库室前端狼吞虎咽吃罐头。屋内多出了两张新面孔,他们是久违的魂镰与小樱桃。
“你醒了?既然都跑了还回来干嘛?被人揍得像个猪头,没想到你比我还固执。”一双大手拂过我的脸庞,那是艾莉森,她动情地将我搂在怀中,呜咽道:“咱们很久没有对话了。”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那名郁金香在做什么?”我望着眼前奇怪的一幕,问。
“在配兑人造血,虽说这里医疗器械完备,但并不是血库。而要令你大姐度过危险期并稳定下来,就必须立即输血,幸亏这个大兵懂这套战地急救。”药店老板解下血迹斑斑的橡胶围兜,苦笑道:“你也伤得不轻,刚做过简易处理,还是躺着去吧。”
“你们都别闲着,立即去做一副担架,这女的一旦体温回来,咱们就立即撤出去。”佣兵接上输血管后,疲乏地走到尤比西奥身边,说:“我已尽了全力,之后就全凭个人造化了。”
当波以耳路过身边,我不免抬头多看了他几眼。此人的一举一动,着实挫败了我的自尊,这家伙完全不吃魅者女色这一套。他讨厌我,但不是针对我个人,拔枪示警决非冲动,而是在宣泄内心的不满。他依靠客户输血谋生,却无比仇恨客户;似乎是个爱国者,但又在从事一系列违法乱纪的犯罪营生,实在是个相当古怪的人。
“什么?”当我的手指触到佣兵,他停下冷冷扫了我一眼,问:“还想继续找麻烦么?”
“不,从昨天起我与你的客户失联了,我要与他对话,我现在只想听听他的声音。”
“那名圣维塔莱领队说了,这里是个罗睺星阵,一切通讯都传不出去,上面如此下面更甚。老老实实配合,当离开这里后,你爱打多久就打多久。”他这才如释重负,叹道:“你这笨妞,有个那么爱你的人却不知珍惜,我从未见过有谁会为素昧平生的妞花上那么多钱。”
“好了,你现在能够下地了吗?若没大碍就随我来。”魂镰踏灭烟蒂,朝廊口努努嘴。
在库室正对面的某间宿舍内,人们分列在两道墙前。四面神们被归在紧握榔头的康斯坦丁一列,而以勿忘我为代表的暗世界成员则站在另一头。双方实力旗鼓相当,彼此都不敢轻动,待到尤比西奥与佣兵踱步进来,气氛才稍有缓和。既然人都凑齐,那就该谈谈正事了。
“五分钟之内结束,都别拖泥带水,赶紧将问题交代清楚,也好为自己留条后路。”魂镰按下录音键,提给大长老一支Weed,说:“你应该知道我是干嘛的,别再煞费心机,野兽究竟从何而来?尘民又是怎么将它捕获的?咱们所有人都在怀疑,它与你息息相关。”
“这是他们的事,我并未参加围捕,那段时间里我正在套取天赐之人的情报,怎晓得全部过程?我只知道,尘民是利用了一个特殊的人,散发气味将其麻醉的。你们怀疑它在追杀我?太可笑了,我岂会为自己先树立一个强敌,再将自己锁进笼子,我有这么蠢吗?”大长老斩钉截铁地否认,指着我说:“你问她就好,我也同样纳闷,野兽干嘛不逃却反追到地底。”
“反正这头老妖追的不是镇暴队,也与这群暗世界的家伙无瓜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几个就像是它的诱饵,这东西目的明确。至于你蠢或不蠢先搁一边,吐些真材实料吧,尘民究竟对它做过什么?”波以耳将手一摆,问:“咱们要如何才能干掉它?”
“因为我没在核心层,所以无权目睹一场手术。以下要说的,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自我推论,你们自行甄别好了。”大长老饱饱吸了口烟,叹道:“据说它最初被送进神国企湖时,是一个能开口说话的正常男性,正因这东西无比神秘,联席会议想要破解秘密,所以在他身上做过许多疯狂的实验,但依旧杀不死,就连魔将本人也拿他无计可施。所以他们切下了野兽的头,密封进一口铅制保险箱内,并送去了某座海中孤岛封存。”
惨遭非人折磨的野兽,心中的怨恨日积月累,终于完全丧失理智沦为了残暴怪物。当目的达成,联席会议成员将其锁入浮阴木棺,当作大杀器来对付泛世界的联合军团,整个过程大致如此。所以,康斯坦丁感到很迷茫,以野兽有仇必报的秉性,应该去找残害过它的尘民高层雪恨才是,干嘛要追赶未曾参与迫害的莉莉丝们呢?这点实在令人费解。
“以魔将的手段都杀不死它,光凭你们?别做梦了!”康斯坦丁一边奸笑,一边朝我抛媚眼,道:“醉蝶花,你说错了,野兽其实才是史上第一只会不断进化的老妖,这个现象给了魔将贝巴因启迪,所以才肯将鹡鸰眼珠移植到你的播报女友身上,开展另一场试验啊。”
魂镰铁青着脸听完这通滔滔不绝,无言地点了点头,表示虫子女人所说句句属实。
“那岂不是完蛋了?只要咱们一冒头,藏起来的野兽就会迅即发起突袭,混乱之下谁还能顾上别人?天竺菊又要如何被安全送出去动大手术呢?”女兵凶相毕露,举起手枪对准康斯坦丁胸脯,吼道:“你不停在给大家灌迷魂汤,肯定还有更多秘密没有交代!”
“蠢货!你不会自大到以为单凭这把破枪,可以杀得了鹡鸰?我瞬间就能拧断你脖子!还真把自己当审讯官了!咱们之间是平等的。”大长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是看向对墙的勿忘我,说:“獍行娘们,据我观察,你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里拍得了板的那个吧?要谈就你我。事实上,你们忙了大半个月,却连尘民一根毛都抓不到,而想找到他们,就只能依靠我。”
“污点证人?有意思,我没有这么大的权限,不过可以听一听。”紫眼狐狸辗转来到她面前,将傲胸一挺,笑道:“你还别说,有些方面咱俩蛮像的,你有什么条件?”
“离开这里后,任我与布雷德利自去,不得从中作梗,不得派人追踪行迹。既然战衅已开,尘民们绝不会就此作罢,你们两者间都需要一个传话人。”大长老温柔地抱住她脸庞付之一吻,又在耳边窃窃私语,道完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个消息重不重磅?免费送你的。”
“什么?讯息要是真的,可真要出大事了!这些星光背后的灰尘,莫非全都疯了?倒底有多大的仇啊,胆敢向三大世界同时发起挑战!”哪知紫眼狐狸听完,惊得面色煞白,她忙从卡座中抽出磁带,绑上信鸽脚环放飞出去,冲着奥莱莉叫道:“你赶紧跑一趟,去告诉圣维塔莱,咱们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尘民的另一个目标,是月露人资料馆!”
除了白狼仲裁院直接指派的内务部干探外,所有在外执行特殊使命的菁英,与高层联络都需要通过一个权威机构,这个机构就是月露人。假设将暗世界比拟为一栋大楼,那么这个月露人就类似于总机调度台。客户交易、指定的目标以及身份信息提供,皆由他们对外转达。同时,它也储备着数以百万计的暗世界典籍、文献,悬案记录,以及永不对外解封的最高机密。据说就连我的女杀手身份伪造档案,他们也有备份。它位于何方又属于什么行政级别,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总之康斯坦丁的这份免费大礼,无疑将会激起一场轩然大波。
大长老究竟对紫眼狐狸耳语了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总之这场暗世界的听证会,莉莉丝们的质辩会,随即被带偏了方向。急于建功的勿忘我不再对野兽之谜感兴趣,在她眼中现出了人生更大机遇。将磁带送出后,众人开始集中讨论该如何分批离开,哪些人属于重大嫌疑,哪些人又属于目标之外,何时开始撤离,外界又要作何防卫布局等等相关事宜。
番茄生怕留在屋内会遭人谋害,便紧紧跟着我,绕到廊间抽烟提神时,身边又多出一人来,这家伙就是药店老板。在以往,我从男子眼中瞥见的是无限爱意,而今,却在这层爱意背后,透露出深深的恐惧。仅仅一天之隔,虫子女人逐渐展露出来的才智,不落历史上诸多野心家和阴谋家的台阶,并显得城府极深。看似此女身处惊涛骇浪之下,实则风平浪静,她总能精准把握到自己定位,并牢牢与各方势力的利益链捆绑在一起。
相互点烟时,布雷德利与我四目交错,我感觉到了他的无奈与担忧,虽然谁都没开口,但无声胜有声,男子对我的狂热追慕不是头脑发热,相比之下,我显得更单纯,也更好操弄。谁都不愿隔枕睡着的是个整天计算别人的伴侣,那实在太可怕了。
此刻的大长老显得无比轻松,她一改华宵仪式时规避的态势,主动与幸存的莉莉丝们攀谈起来。康斯坦丁以一句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决定向遭罪的姐妹们谢罪为由,开始阐述起自己如何与尘民斗智斗勇,如何为保障莉莉丝们生命安全而身陷囚笼,竭力地将仇恨转嫁到他人身上。例如我,例如番茄,例如围山攻伐的联合军团。她对话术的把控很巧妙,不会直接指名道姓,而是拐着弯说好话,这世上,果然软刀子杀人是最诛心的。情到深处大长老竟潸然泪下,几个傻妞也开始动容,我在心底不由哀叹:新一代影帝横空出世。
“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止步于此了。反正从今往后,再没人来找莉莉丝们的麻烦,因为不论地底世界还是尘民,他们自己内部先乱起来了。想要不被人欺,自己就得做强做大。”她故意扫了一眼面色土灰的露西,拍了拍桃花和美人蕉的肩头,说:“番茄虽喜欢撒谎,但依旧是个好姑娘。珠子之事没在骗人,确实能纠正脊椎畸形。而我最不敢面对的,就是你艾莉森。我无法想象联席会议那么阴险,会打男孩主意。不过,挟翼只是一种雾化的妖术,对骸骨本身不会造成影响,往后我会再想其他办法补救,总之我很抱歉。”
我站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便打算四下走走散心,就这般来到长廊中段,远远撞见魂镰与波以耳正在底屉房前低语,俩人看见我,招了招手示意上前。
“我很确定,这股难以想象的妖雾,正是由这片集体宿舍散发出来的,此地十分凶险。圣维塔莱们说,这里是座坟墓,而地陷明显就是一口盗洞。那么问题来了,池子前两具高度钙化的尸首是谁?它们是盗墓贼,还是这座建筑没来得及出去的住户呢?谁会将自己家里改建成坟墓?那样做的用意又是什么?”他快速将烟踏灭,问:“之前你俩就在这扇门背后么?”
“对,之前他们就躲藏在这间屋里,这个大兵将醉蝶花揍得不轻。”我还没开口,露西却贱兮兮地举起手,自我表功道:“要不是我放声大叫,她也许就被这个混蛋谋害了。”
“放屁!明明是你祸水东引急欲脱身,想要引发一场枪战,而今信口雌黄居然污蔑我要杀人!她是我的委托客户好不好?干死她我找谁收钱去?诶?我明白了,你这歹毒小贱人,是不是窃听到我俩的对话?所以想从中挑拨离间?”波以耳不待听完便跳脚起来,他骂了一阵,忽然阴笑不已,又说:“幸亏我想到了这种结果,否则就连月影也被你骗了!”
原来在魂镰等人赶到并及时阻止这一切后,佣兵凭借自我观察,觉得只要出了这个地坑,我就成了隔夜尿壶,再也没了利用价值,大概率会被送医,得到一笔补偿金什么的。那么一来我这颗美人头算是白送他的,于是索性向这批暗世界人马自报了家门。
“结果他们根本不介意白鲸把人接走,我留在这还能多个火力,这种结局你没料到吧?”佣兵洋洋自得,冲露西竖起中指,道:“想跟大人扳手腕,你还嫩了点。”
“你得意什么?其实,我根本不知屋里藏着的人是你俩好不好?”番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噔噔噔跑回起先跪着的角落,气呼呼地说:“我听见有人在拖桌椅,还有几个老头的咳嗽声,这才判明有人藏着。不说得吓人些,能让艾莉森将大斧从我脖颈上移开吗?”
“什么意思?有人拖桌椅,还有人咳嗽?”我听得一头雾水,说:“那时我早被打晕了。”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很轻微的杂音,但一听就知道屋里有人躲着。我不具有大长老和天竺菊那种锐眼,就连看破黑暗也很困难吖。”露西撇了撇嘴,恼道:“这混蛋说我信口雌黄,其实他最会污蔑人,他这是在挑拨我俩感情,我宁可天下所有人都死,也不愿你出事,怎会鼓噪莉莉丝们呢?那只是歪打正着罢了。你们听,又开始了,就是这种声音。”
露西话音刚落,紧闭的底屉门内果然传出动静,但那不是拖桌椅,而是在铲沙子,声音微弱得如同大脑在幻想,必须全神贯注才行。我只感到后背阵阵发凉,忙跳到尤比西奥身后,一把抱住他脖子。波以耳做了个噤声,端起步枪步步逼近,伴随门板吱吱嘎嘎被推开,里头空空如也,只有那只生态瓶在手电照射下闪着寒光。
魂镰皱了皱眉,阔步来到室内,推开桌上杂物盘起双膝,双目如炬审视着四墙每个角落。时隔不久,他跃下桌子,走回我们面前,问:“醉蝶花,你身后的这位女孩什么来路?”
“我可以跟你说实话,但不想你为难她,因为露西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在得到尤比西奥反复保证后,我这才吐露实情,道:“其实露西便是鱼丽烛影的镇元,但她是被胁迫的,这个傻瓜为了追索一段虚无的爱情,从极暗世界的通天塔脱逃出来,从而投靠了尘民。”
“极暗世界?你是通天塔的人?”尤比西奥将脸一板,狞笑道:“那么说来,你一定听说过金光党,是不是?这可真是访遍天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难道也开始变得无耻,言而无信了吗?别忘了刚才发的毒誓!金光党的事我已问过,但番茄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我俩都认为,这可能是某种内部俗称,就像通天塔也被叫做梯子党那样。”我不知魂镰将要对她做什么,急得手足无措。转念一想,为何不能将康斯坦丁用滥的一套来转嫁视线呢?于是定了定神,又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怀疑我爸是蝴蝶会成员吗?那好,他在极暗世界最终落脚地就是梯子党,虽然我对这老东西的历史过往素无兴趣,但天竺菊弥留之际,发生了一件怪事,她要我立刻记起自己是谁!”
“你详尽说来,或许我知道原因。”一双冰冷的手搭上我双肩,大长老神不知鬼不觉地,忽然出现在身后,她玩弄着发缕,问:“她不是重度昏迷了吗?又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只得将原委一五一十吐露给他们,同时将番茄拢到身后,答:“我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天竺菊报出的内容,却像预言般接二连三发生了,故而我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生灵现象。言下之意,说明她的魂魄已与肉身脱离了。”康斯坦丁朝库室扫了几眼,点起一支烟,慢慢解释起来。
人陷入垂危之际,灵魂会飘荡在肉体之外,也等于成为了一种意识。意识没有时间与空间的界限,那它就有一定几率,能够自由穿梭将来与过去。结合天竺菊曾经历的雷音瓮大战,那么在她脑海已有了这种思维模式,所以当再度进入相似环节,便自然而然产生了跳跃。
“在尘民中就有人能随意做到。据他描述,灵体会感觉自己待在一间屋里,时间久了便感到无聊,于是推门出去走走。但每次打开房门,看见的都是不一样的世界,有时是夜晚,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崭新的,有时又是陈旧的。”康斯坦丁歪着脑袋思索,自言自语道:“不过,意识即便发声,常人感触不到。还记得在上面时,我听见她的呢喃这件事吗?直到现在我也很困惑,哪怕是鹡鸰也无法与灵体凝视。所以我觉得,这地方肯定有东西在作怪。”
“难道,那些拖桌椅,来回乱窜,以及铲沙子的怪音,都可能是?”番茄听得毛骨悚然。
“是的,来自过去的沉吟,或是还未发生的嘈杂,总之不属于我们这个空间。”
“幸亏有了这场抽烟闲聊,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干嘛起先憋着不说?除了漆黑皮脂、蓝皮书、瞧见树,她还说过什么?次序,一定要记住次序,你必须立即还原出来!”魂镰慌忙将烟蒂一丢,叹道:“下地坑前,我就时常感到心绪烦乱,始终找不出原因。如果那是生灵,说明每一件都将发生。这是她在黑暗中呼号,不愿咱们掉入万丈深渊哪。”
我将听来的列了张表提给俩人,康斯坦丁念出声来,也不由眉头蹙紧。她指着最后一句说,否则这个词必有引句,目前是个断层。光是按照字面意思,现在排班谁先出去都是枉然,因为结局一定将指向死亡。就在众人费力解着字谜时,奥莱莉快步窜将回来。
“信鸽没了。”她将大手摊开要我们去看,小鸟浸泡在鲜血中,已是身首异处。原来她受命去向圣维塔莱传话时,与这只飞得不紧不慢的鸽子吹口哨逗乐,当鸟越过池子后,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脑袋,犹如空气中潜藏着无形利刃。当见到这一幕,她不禁收停脚步,先是拔下发丝,而后又换成短匕,无一例外都在那段距离内被斩断。
“也就是说你没能传到话。那高声喊叫呢?地陷距离池子不远,他们能够发觉。”勿忘我见底屉房前人越聚越多,也上前凑热闹,听过一阵后,问:“你不会就这般空手而还吧?”
“我喊过,但无人应答。图书馆的那些人,可能已不在原位了。因为我看见地陷口又垂下数股缆绳,镇暴先遣队多半也下场了。”泅水之星锤了我一拳,问:“你们正在辩论什么?”
“它会以一种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方式结束。换言之天竺菊见到了结局,但想看到这个结果的前提,是醉蝶花必须先记起自己是谁。”大长老浑身一凛,叫道:“我明白了,这就是缺失的那句话,否则全部人都难以避免死亡。灵体受到强烈干扰,部分次序被打乱了!”
“每次只要和小女联系在一块的,总是该死的绝境!”紫眼狐狸朝鸟尸唾了口痰,烦躁地来回踱步,一回头见众人正盯着自己,又问:“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能独善其身么?”
“与你无关,当务之急,得妥善保护好天竺菊的肉身,不能让她出任何意外。”魂镰深吸一口气,指着底屉房说:“一条陷在黑暗中的魂魄,会不断通过各种方式传递出讯号,所以我坚信,那种声音大家仍有机会听到。不过我想先做个尝试,以此论证自己也检验别人。”
“你打算怎么做?”被雷德利听得手心满是热汗,问。
“我想释出獖羊,靠它来引路,找出信鸽断头的原因。同样,也希望醉蝶花能认真起来,积极配合我办事。这些难懂的怪话,只能依靠骁鸷来查出端倪。不论鬼魄还是波斑水影,都是非物质的,虚无的。但对罗睺星阵来说,就是一道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