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廉还在做着背靠吏部侍郎当大官的美梦,朱老夫人却准备让儿子辞官回老家,朱廉又怎么肯?自古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娘,日后咱们就跟没有刘家似的,不就好了吗?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刘家也没有对咱们怎么样啊。”朱廉不觉得会有什么,反正现在他和郑家搞好关系就好了,至于郑家不帮忙,他也能用银钱打通路,就和往年一样。
顶多就是无法更进一步了,原本从知州升知府是顺理成章的,哪里知晓朝廷另外派了人过来。
朱老夫人看着他道:“你做官这么久,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吗?你就能保证你做官万无一失。我们若是不识相,儿子,你就知晓什么叫做什么叫做无事都要生非了。”
人家要报复你就报复你,还会选日子吗?
朱廉觉得母亲到底是妇人,小题大做。无论如何,现在的朱家和迟家有亲,和郑家也有亲,他和郑灏接触过,其人如沐春风,绝非狠辣之辈,因此,他存在侥幸心理。
……
月余
丽姝听说朱家一行人要去赴任德州知州,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朱家真的是不信邪,也太贪了。既然刘老太爷警告了,就该收敛一些,尤其是刘太夫人的弟弟孑身一人,英年早逝,没有后代,而朱家人却打着荆湖刘氏的旗号四处结好亲,甚至这次还不信邪,依旧运作一个好地方,自以为无事,还能够瞒天过海。
摇摇头,再看看日头,现下已经是朝霞如火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树哥儿回来了,丽姝这里也热闹起来。拧帕子的拧帕子,准备点心的端着碟子茶饮的都纷纷穿梭其中。
“儿子给娘请安。”
“起来吧。”
丽姝搂着儿子,递了帕子给他擦手洗脸,又笑眯眯的问道:“今日好不好呀?”
树哥儿点头:“今儿儿子陪着皇长孙学射箭,儿子的手都疼了。”
都说小儿子会争宠,果不其然,丽姝已经很注意在两个儿子这里端水了,可小儿子越长大越会撒娇,常常撒娇哄人非常拿手。
大儿子反而是很像她,害怕一切肉麻的事情,不喜欢听别人撒娇的语言,看起来总是很凌厉。
但丽姝也不会反感小儿子对她撒娇,她道:“你看皇长孙怎么样呢?他厉害吗?”
“皇长孙似乎上次骑马被吓到了,只草草射了几箭,反而是儿子在那里射。”树哥儿有时候都觉得皇子皇孙身份虽然高,但论及文武才干,还不一定比他们普通人强。
丽姝闻言笑道:“傻孩子,这宫中人人都是人精,你若厉害也不要表现的太过,真喜欢射箭,就在咱们家园圃里去练。”
“儿子知晓,娘以前就对儿子说过,在宫里一定要谦虚,无论再得意,也只能回来和爹娘说。”树哥儿笑。
丽姝竖起大拇指:“就是这般,你能听进去,不好强我也就放心了。有时候太过出风头未必是好事情。”
若皇长孙真有
将来,那儿子就是未来新帝最信任的人,如此,又何必抢皇长孙的风头呢?
长子和次子要走的路是不同的,长子打算科举入仕,因此他和自己一样即便锋芒毕露没什么。次子随和一点,喜欢撒娇,却内蕴心事,这样才好。
今日厨下做的是软香糕,糖霜放的不多,丽姝也放心让孩子多吃些。
树哥儿最爱吃家里的点心,一小碟快吃完了,他才问起:“我哥真的准备去书院读书吗?”
“那是自然,你大哥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开蒙极早。读书不能闭门造车,你爹当年也是去书院读过书的,都说去书院读书反而是好事呢。只是为娘舍不得你大哥。”丽姝是知晓书院的孩子多数是十二三岁的,而自己的孩子今年也不过九岁。
树哥儿听说娘舍不得大哥,他也舍不得,“娘,要不然就让哥哥在家读书,这样不好吗?儿子想每日回来都能和哥哥玩儿。”
丽姝托腮:“不成,你哥哥读书的事情都是你爹安排的,我都插不上手。”
本来郑灏的年纪,成婚很晚,像他那个年纪成婚的男子凤毛麟角,甚至不少男子三十岁都已经有孙子了。郑灏三十多岁,儿子也不过九岁,万一他早死在前,儿子还未能撑起门户?郑家如何是好。
事实上前世郑灏就是四十四岁过世的,听闻他过世之后,福宁公主才有身孕。
丽姝自然相信人定胜天,可又怕命运还是那般,毕竟人的寿数很难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命到五更呢!
母子二人又吃了一盏茶,丽姝就让人把树哥儿先带下去,她又翻看刚刚从老家送过来的信。
初打开信,丽姝就睁大了双眼。
珠兰见丽姝神情不对,连忙问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丽姝摇摇头,真没想到具二太太会如此下场。
荥阳老宅
谭氏刚从学堂回来,今年在大伯任吏部侍郎后,来附学的女弟子就更多了,她逐渐有些教不过来了。
但无论如何,有这么些学生,礼物也收到手软,谭氏虽然不贪图钱财,但是日子过的是极其舒服的,就是还没有身孕,这件事情让她很苦恼。
晚膳时她和郑清一起用的,郑清如今掌管族学,为了不负郑灏所托,又想做出一番成绩,可谓在族学颇花心思。
但他更了解谭氏,故而道:“我听说具二太太这几日又来找你?”
“没,没有。”谭氏有些心虚,她和具二太太其实说话还是颇投契的,尤其是对灵儿的关照许多,往来也是有一些。
郑清看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道:“这人贪欲极重,当年嫂嫂没有发落她,已经是对她很宽容了。”
谭氏笑道:“我当然清楚。”
“你知道就好,娘那边对她已经很不满了。”郑清透露出一点话音给谭氏。
谭氏却不解:“这是为何?娘和具二太太可没什么仇。”
郑清无语:“你且等着吧。”
即便是现在
的郑清对郑夫人都很有信心,可是他不知晓郑夫人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不再是年轻的时候能够谋定而后动了。
因为郑夫人病倒了,尤其是春天过后,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这个时候具二太太却突然出事了,这就是在朱家人上京前发生的,具二太太和庆哥儿两人因为利益闹翻。
庆哥儿比具二太太好的一点就是识时务,他是郑夫人插进去和具二太太打擂台的。
这个时候原本是郑夫人出面调停,再敲打具二太太,继而扯出具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情,郑夫人打算恩威并施处理。
偏偏这个时候郑夫人病倒,庆哥儿所控诉的事情无人作主,到最后闹出了更大的事情,因为怕影响郑灏仕途,郑大人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连带着郑夫人威信也扫地。
下人们都夸大奶奶在家时,无人敢随意挑战,现下郑夫人管事,反而越管越差。
“具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情无事,但是强占土地,导致百姓成为流民的事情爆发。如今已经被关在族中,拿具二太太积年攒下的家产全部分给流民。”丽姝叹了一口气。
珠兰忍不住道:“太太若是好的,肯定不容许此事发生。”
丽姝摇头:“所有的大病,也不是一下就成了大病,都是由小病积累成了大病。太太总是想等候时机,的确时机很重要,可不是每一场事故都要等到时机才能发作的。这样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有效遏制,也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那您……”
“我在老家时,婆婆对我很有意见,其实我不在意她对我有没有意见,我就是告诉郑家所有人,只有我刘丽姝才能管好整个家族。”丽姝管不了公婆,但会让族人心里都清楚她的大刀阔斧是为了什么。
而随着朱廉外放德州知州之后,刘老太爷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家和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栾昭关系颇好。
甚至栾昭上任时,栾家还特地邀请丽姝去过一次。
栾昭原本一直在大伯之下,大伯对此人十分忌惮,认为他不过二十五岁,就取而代之,实在是令人不敢小觑。
就连丽姝等人过去,也不过准备点个卯就走。
只是没想到丽姝居然和栾夫人结缘了,丽姝也是头一次见到栾夫人,她居然是民女出身,但浑然不似林桃儿那般嘴甜擅长园圃那般接地气,她生的清冷如傲雪寒梅,可是在清冷的外表下,丽姝惊奇发现她其实是不擅长言辞。
故而,她秉持着官夫人之间的交流,多陪她说了几句话,甚至在栾夫人弹琴时,丽姝直言她弹的并不好。
栾夫人很惊奇:“她们虽然都陪我说话,但说的都是奉承话,为何不能像您这般有什么说什么?”
“我也不知晓,我自小就是这般心直口快,大家都知道。”丽姝笑道。
栾夫人忽然笑了,仿佛雪山融化一般:“那我要向夫人您请教琴技,如何?”
丽姝点头:“当然可以。”
见栾夫人笑的开心,丽姝从栾家回程时,就和刘老太爷说了:“我常常听说栾指挥使要博他这位夫人一笑很不容易,如今栾指挥使一要给祖父伯父两代指挥使面子,二来看在我和栾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计较。”
刘老太爷看向丽姝:“若你是个男子,我刘家何愁不兴旺。”
“我觉得是女子也未尝不好,祖父,接下来您是要对付朱家了吗?”丽姝问道。
刘老太爷点头,又看了丽姝一眼:“放心,我不会下死手,只是让他们在家待着,别出去晃荡,让阿曾心里难受。”
丽姝看了刘老太爷一眼,见他正在品茶,突然问道:“祖父,你很喜欢祖母,是吗?”
饶是刘老太爷平日严肃威武,现在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