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的正月,京师的冰雪尚未解冻,但朝阳依旧如往常一般从东方升起,朗照着大明帝国。
而帝国紫禁城里的皇帝朱翊钧,不久前才下了永免陕西、山西的徭役,算是让帝国的一部分农民被极大的减轻了负担。
这让于西苑内闲逛的他,因此在宫里察觉到不少宫女都在被自己撞见之前,带着浅笑走路,似难掩心中喜悦。
朱翊钧因而特地招来一叫黄敏的带笑宫女问其为何偷笑。
这宫女黄敏回道:“奴婢是米脂人,因闻家人来信说免了徭役,可以少给官府交不少粮食,也就能让奴婢回家,让奴婢不用再担心回家后,吃的不够,奴婢也就高兴得很。”
朱翊钧自从通过内廷密报制度知道,还是有许多宫女想将来回家不想常在宫里待着后,而避免这种思念渐渐变成怨气,也就允许宫女如果在三年后没被临幸受封显贵,就可以申请出宫回家,而还愿意留在宫里的也可以跟家里人通信,但信件得专人专收专查,还要被特别任命的女官负责读信,这样做为的是防止私通消息。
内廷无论如何还是讲究一下保密性的。
话转回来。
正因为朱翊钧设立了这种制度,所以黄敏也就能收到家人来信,知道免徭役的事。
朱翊钧知道后也心里喜不自胜,以至于对黄敏白皙俏丽的脸都多关注了几分,并问:“这么说,你是很想回家的了?”
黄敏不禁垂首莞尔,然后回答说:“回陛下,是的!”
朱翊钧笑了笑,随即就道:“下去吧,离开前可以去杨妃那里报名学些医术,或者去刘妃那里学些琴艺,将来回后家后也不至于于阁中无聊。”
黄鸣称了一声是。
“家里不用再交徭役粮,省下来的钱准备添造一间房,你回来后不必再跟你妹妹挤着了。”
“你弟弟现在没再给胡举人家放牛,开始有余钱进学读书了。”
“因为不用服役,你父亲又多垦荒了三亩地,只等你回来,作为你的嫁妆。”
……
好些个像黄敏一样来自陕西、山西的宫人,接下来几乎都收到了来自家里的来信,而因此在听读信女官读了来信内容,都欢喜的很,有得直接欢喜的落泪,而抱着在自己宫里的挚友说:
“我父母终于愿意让我三年后回家了,呜呜!”
而这些宫人在接下来也因此对皇家增添了不少好感。
黄敏就在这一天再次撞见朱翊钧后,而不由得多瞅了他几眼,且因此愿意听朱翊钧的话,而去了杨妃这里报名。
不过,黄敏正往杨妃这里走来时,就撞见了管自己的女官程晴。
“见过夫人!”
黄敏忙跪下行了礼。
程晴则拉着脸问:“往哪儿去?”
“去杨妃娘娘那里报名学医道。”
黄敏回道。
程晴则伸出手来:“先拿五两银元给我!”
“这是为何?”
黄敏问道。
程晴有些愕然,把双手叉在腰上,说:
“你竟还敢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凡宫人想找杨妃报名学妇科,需先缴束修费吗,这是杨妃娘娘定的规矩,你竟然不知道。”
“我不知道。”
黄敏回道。
程晴则凑近黄敏身子来,低声说:“杨妃娘娘身边的答应窦夫人,和管永宁公主府的秦夫人是手帕交,秦夫人曾是慈圣太后身边的贴身夫人,还当过皇爷的奶娘,你可别因为舍不得这五两银元去上密揭告发,免得随便栽赃你有不干净的行为,如在宫里吃对食,而让你连家也不能回!”
“要知道,就算是永宁公主和驸马爷都被秦夫人欺负得大气也不敢出,不得不把银元成百上千的往她家里送,这样才能得她一句好,才能一起见个面,而你能比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高贵?”
黄敏听后怔在了原地一会儿。
“听见了吗?!”
程晴突然上手扭起了黄敏耳朵,扭得她晶莹如玉的右耳当场红如滴血,同时还咬牙问起了黄敏。
黄敏忙忍痛点首:“我知道了,夫人饶命,五两银元,我今晚就拿来给夫人!”
程晴听她这么说便松了手,随即阴冷一笑说:
“识趣就好!记住有些事能忍就忍,这宫里是是非非与你没关系,你只好生等着将来能回家就是。”
“是!”
“我记住了。”
黄敏说回道。
“滚吧!”
程晴说了这么一句后,黄敏就灰熘熘地先回了自己的屋。
但黄敏回屋后就做了个梦,梦见皇帝正笑着跟她说话:“你能回家是朕的恩德,你该拿什么谢朕?朕可是天子,是代表天意的!你要是不知道感念朕的皇恩,不对朕忠贞一些,朕是不会放过你的。”
俄然,黄敏又在梦里听见朱翊钧在对他说:“你得救救朕的皇妹,让朕知道有谁在欺负她,不然,你对不起朕!”
黄敏听着听着就恍忽还听见了公主的哭声,而顿时吓得坐起身来,一时满头是汗,且忙些掀开被褥走到桉前说:
“我得告密状,就算一辈子不能出宫了,也得告!皇爷对我们这些百姓这么好,我不能让他失望!”
黄敏说着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家里说她突然不想回去的信,一封是特地用左手写的状告杨妃私收束修敛财与秦夫人仗着旧礼欺负公主驸马的信。
张宏收到这封匿名信后,就忙来了朱翊钧这里:“启奏皇爷,有新的内廷密告送来。”
朱翊钧听后就放下手里的章奏,然后捏了捏鼻梁,就起身接过了这份密告,且拆开看了起来。
“岂有此理!”
“旧礼敢情在宫里的遗毒都还没清除干净,难怪朕堂堂天子也会不被尊重,更别提其他皇亲国戚!”
朱翊钧说后就亲自把大氅往自己身上一披,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一叫修松的执事太监走了来:“皇爷要去哪儿,奴婢还吩咐辇车?”
朱翊钧没搭理,只径直走去了永宁公主府。
……
而在永宁公主府,其嬷嬷秦夫人正持着板子在永宁公主的侍女身上不停抽着,抽得这侍女浑身是血,且瞪着两鱼眼睛道:“叫你怂恿公主跟驸马私传手谕!叫你私传!”
正被两个青壮阉宦拉住的永宁公主只能在一旁哭喊:“别打了,别打了,夫人请看在我面子上,别打她了啊,她从小就陪着我的,算我求你了!”
“殿下何必伤心,打死了再给殿下换个更好更守礼的就是!我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奴婢!”
秦夫人这时冷笑着说了一句。
“是啊,皇家不缺奴婢,但更不缺畜生!”
朱翊钧这时沉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