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离弦……!
真倒霉啊……
在被细封敏达一箭射得整个人都朝后仰跌出去的那一刻,魏逊心中沮丧地想着。
他原本潜伏得好好的,只不过一来为了活动一下在雪中埋了将近两刻钟已经被冻得半边僵硬的身体,而来想向坡地的左侧移动一下,离自己直接指挥的五名士兵的潜伏位置再近一点,下一刻下命令的时候不大声喊也能够让几个王八蛋听得清楚些。
不管怎样,就算是五个伍同时发动,喊得声音大一些和声音小一些也还是有所不同的。
声音最大的那个,难免被敌人首先盯上……
魏逊可不是那个愚蠢的队官那样的傻人,明知是送死还傻呆呆站在那里等死。
最大可能地消耗别人的生命值保护自己的生命值,魏逊没到过二十一世纪也没玩过电脑游戏,但是这个道理也还是蛮懂的。
他不过半蹲半跪支起了半个身子而已……
那个志得意满的党项鹞子两只眼睛和两只手操控着的弓箭正牢牢锁定在站在大路中央谁都能够看到的位置的那个笨蛋队官身上,他的马已经自自己身前走过去有十来步远了,如今他只有一只耳朵和半个后脑勺正对着自己……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无论自己做什么动作,他都应该看不到才对!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邪门,自己刚刚支起了半边的身子,就惊愕地看到那个鹞子的身子已经在马上转了过来。
那尖端闪烁着寒光的箭矢,不再对着笨蛋队官了,而是对着在高坡上支起了半个身躯的自己……
没有反应时间,也来不及害怕,魏逊只下意识地将身子沿着爬起来的反方向略略伏了一伏,一股大力便将他从坡上的雪地里生生拔了起来,带着他足足向后仰过了一个大大的钝角,仰面朝天重重摔在了坡后的地面上……
那鹞子究竟是怎样发现自己的?难道他后脑勺上生着另一双眼睛不成?
魏逊此刻的脑海中居然还转着这样的念头,而自己究竟什么部位中箭,受伤程度如何,伤口痛不痛,这些问题反倒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只觉得右肩上传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滞重感,整条臂膀都似乎重得抬不起来了……
一股寒意随之升起,本来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似乎突然恢复了感觉,周围的天气和积雪带给身体的寒冷感仿佛愈加多了起来……
妈的,居然是老子……
魏逊很恨地想着……
那个笨蛋队官明明离你只有几步之遥,为什么你大爷的不去射他反而射老子?
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
细封敏达对着坡后射出一箭之后想也不想,绝不观察究竟射中没有。这一箭即便当场射不死那个站起身来准备干什么的敌军,也绝对足以使他丧失战斗力。
他的余光瞬间在所有的可疑潜伏地点上扫了一遍,好几处都在一瞬间蹿出了手中举着兵刃的人影,只不过略显散乱,大多数在向着大道方向笨拙地冲击,只有少数背对着自己绕过坡地去看那个被射中的敌人。
他的手已经搭上了另外一支箭,只要再有喘口气的光景,他便能再射倒最起码两个人,虽然这般连续发箭极损臂力,但是只要每箭都能射中,便能够震慑住敌人,令余下的敌人胆寒,只要他们向这边冲击的速度变缓,自己便有足够的时间抓住眼前的这个身材瘦小的敌人然后施施然骑着马逃掉。
然而这支箭他并没有抽出来,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危险迫近感觉令他瞬间便回过了身来……
那原先似乎被吓得浑身僵硬不敢挪动哪怕一步的瘦小敌人手中正绰着一杆加装了金属枪刃的木枪,朝着自己的,是朝着自己没有裙甲遮蔽的腰胯部刺了过来……
骑兵最易受到步兵长枪攻击的部位一般在小腹或者大腿以及胯下的战马身上,这些都是步兵攻击起来最方便最容易的部位。
因此一名骑兵自从骑上马的第一天开始便要学习如何在马上有限的空间范围内闪避开步兵对这几个部位的攻击,特别是战马,这对骑兵来说至关重要的战友。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和实战,几乎绝大部分党项鹞子的腰背力量都是极强的,腰胯间肌肉的力量和速度反应都十分及时有力,能够在高速奔驰的马上间不容发之际通过腰肢的扭动瞬间躲过敌军对自己小腹的致命攻击,而两条腿则可以借助腰胯力量在马上通过向前后方摆动来躲过敌人的攻击。
唯一不动的……便是腰胯连接的部位。
这个部位一般有着皮革制成的束腰保护,但是坐在马上,两腿最上端的大腿根处无疑在颠簸中是会裸露出来的。
李革现在攻击的,正是这么一个位置。
他并没有受过与骑兵对战的训练,但是他知道人体最柔软最关键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如果让他一枪自这个位置刺进去,一时半会倒是还要不了命,只不过细封敏达丧失战斗力却是一定的,而且,这辈子他都不要再想能有后代了……
不同于一般步兵的攻击,眼前这个对手出手极为刁钻狠毒,一时之间,细封敏达再也顾不上取箭,膝盖夹马肚子,希望能够借助坐骑的灵敏反应来化解敌人的攻击,同时,他松手扔弓,伸手去取背在背后的厚背马刀,骑兵用的漆枪被他绑在另外一匹坐骑的背上,临时抽取已经来不及了……
马儿果然灵性,几乎转眼之间便将身体侧了一侧,李革刺向细封敏达腰胯的一枪便要刺空……
便在这时,李革的枪尖突然间上撩,转眼之间,枪刃距细封敏达扬起到背后抽刀的左臂腋下位置已然不到数寸……
如果有一个二十世纪的解放军老兵在场,他会立刻认出李革目前的动作――标准的刺刀刺杀动作,只不过刺杀的方位和上撩的角度都略有调整……
在二十一世纪的军队中,这种原始的突刺训练早已停止,只不过李革有个战争年代走过来的爷爷,从他八岁开始,李旭便开始在教他打枪之余对他进行这种原始训练,因此他的突刺动作虽然一直未经实战,其力道和灵活度都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如果刚才在李革刺自己腰胯时细封敏达凭借小腿力量翻身藏到坐骑的右侧,他便能够躲开李革这一记标准的刺杀,只是那样一来便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敌人,坐骑的左侧将任由敌人攻击,而他手中则没有能够攻击的武器,不但不能反击,还会给敌人的再次攻击提供足够的时间。
然而此刻,细封敏达面临的局面更加凶险,姿势用老的他仅靠上半身的闪避已经不可能躲开李革手中木枪对自己左侧腋下的攻击……
细封敏达此刻心中万分痛恨,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个左撇子?!
尽管这一点曾在以往的战斗中给他带来的无尽的便利和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刻,他凭借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右脚用力,左脚自然而然放开了马镫,身体不能控制地向右侧栽去……
于是,在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瞬间眨眼而过之后,格斗局势已经全然逆转,李革一枪走空,细封敏达反而翻身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