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戚腾才叹了口气，说：“对不起，黄老板，是我说错话了。”
道歉之后，才继续道，“我肯定不会单纯因为这个才想要离职。只是负面情绪的积累，让我看这个职业无论哪一点都不顺心，所以才会说那么说。”
黄添问：“那你具体是怎么想的？”
戚腾沉思良久，摇头道：“我具体是怎么想的，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就是觉得压抑……
“压抑一直在积累，从上学时来到金陵开始，到高中毕业被家里逼着填护理专业的志愿、再到毕业后被爸妈盯着、催促着报考一院、报笔试培训班、又报面试培训班、再考试、入职、上班……
“我实在喘不过气来了，每天一想到医院就心烦气闷，一到医院门口就心情压抑，一睡醒就恨不得赶紧大病一场，不用起床往医院走……”
黄添叹道：“你啊，就是叛逆期来得太迟了……你早该叛逆的。”
戚腾苦笑沉默。
许停之忽然想起前世里刷到一个关于填报志愿的直播视频，视频里建议一個急切想要从父母身边逃离的考生志愿填报土木，说这就是先天土木圣体啊，毕业跟着工地跑，常年不回家，有意愿有本事还能出国去非洲，直接断联系。
不过视频里的情况倒是和戚腾有些区别。人家是原生家庭很差，一心想要吸血，但戚腾这里其实算不上差，只是过分压抑而已。
他想逃离，但应该也不会像视频提问者那样逃离得那么彻底吧。
所以这话不能说，还是继续听黄添和戚腾交流吧。
他能感觉到，黄添提起这些事，还有别的话想说。
果然，紧接着就听黄添说道：“你这样的话，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心理，情况怕是反而会越来越严重吧？”
戚腾叹道：“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你这一脸绝望的样子。”
黄添瞥了戚腾一眼，说，“你要是真想再试试，我可以借伱钱，让你去参赛。要是成了，你就有另一条路走，要是不成，你就认命吧，乖乖回来当你的护士。但你别跟你爸妈说是我借你的。”
戚腾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看向黄添。
许停之和沈夏茵也微微惊讶。不过也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已。
和黄添接触这么长时间，他们对这个大胡子老哥也有些了解了。这人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还动不动就把橙橙吓到，但内心里其实挺温柔的。
不然的话，黄添又怎么会带戚腾到河边去散心，还有为了防止一个素昧平生的溺水女人再去跳河自杀而守到半夜呢？
还有，想必也正是因为这温柔，他才会收留戚腾，给戚腾工作让戚腾赚取参赛路费吧？
而且这家伙不仅温柔，而且豪横。
如今戚腾路费被没收，黄添提出借钱给戚腾，就再正常不过了。
许停之想了想，说：“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再添一点。”
他难得重活一世，就想活得任性一点。自己如今有这个资本，在确保自己和橙橙的开销之外，能够稍稍助力一下别人，图个念头通达，岂不美哉？
君子好成人之美。看样子他也是个君子啊。
沈夏茵默默地瞥了许停之一眼，抿抿唇没有说话。
戚腾道：“这怎么好意思？！”
黄添问：“怎么，不想去了？”
戚腾忙道：“想倒是想，就是……就是用你的钱，有些不好意思……”
黄添却狠狠瞪了戚腾一眼，道：“什么用我的钱？我都说了是借！怎么你还想直接把钱给昧了？”
戚腾连忙摆手：“不敢！我哪敢啊？！”
黄添痛快至极，当即就掏出手机来给戚腾转账，问：“来回的路费加食宿，你需要多少？”
戚腾道：“我参赛的节目是在星城。金陵到星城，我之前看过车票，单程是三百六。
“我本想着去了就找个地方先租个房住上一个月——我看了看，星城便宜一点的房子，一个月六七百就能行。
“然后饭都自己做，能省些钱，这样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你这是已经按可以能晋级的情况来做准备了啊。”
黄添笑着划拉手机，“那我先给你转五千，你不够再跟我说。”
说完又跟许停之道，“钱我一个人借他就可以了，这样他还起钱来也只找我一个人就可以，方便一点。许老弟你不用操心。”
许停之点了点头，没什么意见。他也不是非要借钱给戚腾不可。
戚腾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打开一看，确认了转账记录，道：“谢谢黄老板。”
黄添道：“别跟我客气。你记得还就是，另外别告诉你爸妈。我可不想回头你往星城一跑，你爸妈来找我算账了。”
戚腾忙说：“不会！绝对不会！”
黄添又道：“另外你别玩离家出走跟家里失踪那一套啊。去了星城给我和你家都报个平安，不然小心你爸妈报了警。”
戚腾道：“嗯，知道。”
许停之观察到戚腾的脸色和眼神在这一刻有了很明显的变化，不像刚刚那样茫然无神了，希望重燃，有了新的动力。
他心想挺好，没想到这一趟金陵之行，竟然能看到其他人也踏上自己的旅途。就是不知道戚腾的旅途，是否能到达终点。
黄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戚腾说：“那边的初选马上也就要开始了。我本来也攒钱攒个差不多了，打算这两天就出发的。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走。”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顿，像是有些话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黄添看出他的便秘模样来，道：“有话直说有屁直放。”
戚腾这才鼓足了勇气，对许停之道：“哥，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我能晋级进入正赛的话，可不可以唱一唱你的歌？你有首歌我很想试着唱唱。”
“哪首歌？”
许停之问。
戚腾道：“就是那首《曾经的你》。”
“这首啊……”
许停之明白戚腾肯定也是听到这首歌有所感触，因此想要去唱。他点点头，笑说道，“没问题，你还能帮我宣传一下，我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你唱的时候别提我的真名。我这首歌之后放在网上也不会用真名，而是要用网名的。”
戚腾放下心来，点头道：“行，哥，那你网名是什么？”
许停之道：“正月十六？”
黄添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