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啊!
两年前,在正式去玉珀集团在海王号游轮上举办的那场酒会打工之前,他还特意参加了一个简短的培训,学会了一旦不慎落水后,应该如何自救才能坚持到救援队的到来。
只是当时他刚一落水,还没有奋力地游几下,就马上被一个浪头淹没,然后就感觉到身后有个东西在咬自己的腿,那股撕裂般的剧疼,立时让他放弃在游轮的附近等候救援到来的想法,只顾着挥开双臂向前逃。
结果他刚游了一阵,就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给往下猛地一吸,立刻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他已被困在那“水元府”,怎么也出不来,更别说打电话和写信了。
若不是后来,心急如焚的他成功地在“水元府”里找到了出困的方法,他甚至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即使是如此,他也是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完全以自己的精血炼化这个“水元府”,成功地脱困。
惭愧地叹了声气,水至寒含糊地解释:“文伯伯,这事说来,一言难尽。您要相信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绝对不会不给家里传音讯。我妈她,现在还好吧?”
看出水至寒不愿意多说,文成海再瞥瞥他的寒酸衣着,心里自以为有了答案,也不再多问,只是感概一句:“还好,不是什么大病,你这一回来,或许她马上就能好转。你既然回来了,就别再急着找工作,先好好在家里陪陪她吧!”
“嗯!我会的!”水至寒这两年里专注着炼化“水元府”,也委实是累坏了,受够了,是要好好放松,休息一段日子!
揽着小妹悠悠地进了三中的大门,水至寒就要往以前熟悉的左岔道拐,却被小妹奋力地扳了回来:“哥,走错了,我们搬家了!在政工大楼的后面,另外有幢新修的房子。”
水至寒一愣:“那不是给校领导和一级教师盖的吗?”两年前,那块已经规划的地刚刚动土。
“是啊!”水至雨瞟了瞟他,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伤感之后的骄傲:“爸爸去年教出的学生里,有两个都考出了本省英语单科的最高分,学校为了奖励爸爸,给他评了一级教师,还分了一套新房,四室两厅两卫,有一个房间专门放你的东西,还有一个房间是专门为学生开小灶用的。今年高考,爸爸任班主任的那个高三(64)班,又有一名学生再次考出了全省的英语最高分,还有近一半的学生上了国家重点大学的本科线,三分之二的学生上了一般大学的本科线,只有十名名落孙山,但英语成绩全部在110分以上。”
水至寒立刻明白妹妹这番话的意思――中年意外丧子,自家老爸在悲痛之下,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学生身上,从而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而学校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两方面,很有人情味地适当调高了生活待遇。
水至寒心里再度生出浓浓的内疚,并朝文成海歉意地看了一眼。文成海刚才也是往以前的方向走的,看来他并没有分到新房。
文成海倒是很豁达,笑着朝他点点头:“快去吧,早点给你爸妈一个惊喜。再说,到了下半年,我可能也会搬过去了!”
“哦?”水至寒顿时讶异地再度看着妹妹。
水至雨却是朝文成海甜甜一笑:“谢谢您,文伯伯,我先带哥哥回去了。”然后向他低声解释:“那么大的一幢新房子,当然不止校领导和一级教师住,好几个有资历的班主任也住进去了。文伯伯教书一向很厉害,爸爸又帮他走通了教育局王副局长的关系,今年也是带高三毕业班,还是一个差班,结果这一次的高考,数学平均成绩相当不错,在市里能排进前三,只有12个不合格的,所以,他虽然暂时还评不上一级教师,但房子的事情却是有谱了,爸爸说,在开学之前,文伯伯铁定能够和我们住到一幢大楼!”
水至寒目光一亮――这就好!省得两家的感情因为这不同的待遇而慢慢地生出几分怨隙。
新家是在六楼,比以前的四楼要高,但惫懒的水至寒没有任何怨言,毕竟这主要是向校领导提供的新楼房,那些三楼、二楼等好楼层自然是要留给领导了。以水至寒如今的体力,六楼根本不是问题,一口气爬上也不用换气,所以他也不甚在意。而且楼层虽然高,楼梯倒是设计得相当宽敝,又不陡,能容纳三人同时并行,走起来十分舒服。
水至寒耐心地跟着妹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来到新家门口,看着妹妹拿出钥匙来开门,见她那兴奋和欣喜的笑容,水至寒那颗本已平静的心又突然紧张地怦怦直跳。
两年未见,以前那个单纯得不想事的妹妹都成熟得知道要在外面找暑期工来贴补家用,那饱受失子之痛的老爸和老妈又会苍老成什么模样?
“爸爸,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打开门,水至雨飞快地脱鞋,顺手从鞋柜里丢给水至寒一双崭新的拖鞋,同时小嘴一张,迫不及待地大喊起来。
“什么好消息啊,是不是你的面试成功了?”一个温和而轻柔的声音悠悠地从右后方传了过来,让正在俯身脱鞋的水至寒心中剧震,随后,他的眼眶便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热,视野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空落了整整两年的心底某处,在这一瞬间,就如被一股充满了温情和关怀的力量给填满,立刻变得充实、满足。
用力甩掉右脚的皮鞋,顾不得套上那只单独的拖鞋,水至寒就赤着一只脚,飞快地往声音的来处冲去,张口就是急切而欢喜的大喊:“妈!是我,我回来了!”
“砰!”
正在厨房里拿着一柄陶瓷小勺在一碗番茄鸡蛋汤前小心试味的中年妇女立刻就手一抖,任手中的小勺自由落体,掉进刚刚出锅的热汤里,发出清脆之极的碰撞声,溅起几道滚烫的汤汁,妇人却是全然不觉,柔弱的脸愣愣地转了过来,呆呆地看着快冲到眼前的水至寒,又大又深、却黯无神气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与此同时,左侧后方另一个紧闭的房间里也响起一道轻微的抽气声。
看着那张比记忆中苍老了整整十年的脸,水至寒正在往前飞冲的身子蓦地停住,脚步一收,刚刚溢满了眼眶的泪水马上就伴着这整整两年的思念和内疚、担心而不可遏抑地夺眶而出,哽咽地唤道:“妈,是我,我是小寒!我回来了!”
“吱呀!”地一声,左侧后方的门被猛地打开,一个略带沙哑的成熟嗓子在水至寒的侧后方颤抖地响起,充满了惊讶,也同样充满了不敢置信:“小寒?你真的是小寒?”
潸然落泪的水至寒迅速回头,又是内疚、又是欢喜地望着眼前这个明显本应是正当壮年,却沧桑得好似五十岁老人的中年男子,颇为自责:“爸……!”
直到此刻,他才蓦地惊觉,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丝毫不亚于从小到大就一直疼爱着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