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小卖部基本上会一直开到九点,晚饭由宁加一打包好了送到店里。
宁在福现在腿脚不便,不过走路不成问题,吃完饭就让孙女带着饭盒回家去。
大概七点钟。
宁加一饲养的玄风原始灰鹦鹉桔子咯咯咯直叫,等她跑上楼,发现笼旁躺着一只黑猫。
从体型来看,八成还是小奶猫。它吐白沫,嘴角淌着哈喇,全身上下时不时在抽搐。
她想救小猫咪,带它去找高爷爷,可惜半路小家伙儿就断了气。顺着石头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尸体地,除去周围拉上了警戒线,还围上了工地上的篮板。
风,不合适应的吹起了宁加一的刘海,她有点害怕,立马转身,在树林里给小猫咪找了一块地方,用落叶盖住小尸体,随后原路返回。
听奶奶说,猫咪的尸体不能够埋葬
T型岔口,宁加一往右,左边尽头,付尤盯着她匆匆的背影停下脚步。
付尤是打算去找小舅蹭饭吃,派出所没人,家里也没人,白白浪费了时间和体力。
嘟嘟嘟。
付尤划开手机看微信消息商量:【找到小卖部没有?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没,我在去的路上,晚上出来玩。】
商量不敢,【别了吧,明儿还要考试呢。】
【是男人就出来!】
付尤把手机塞进口袋,跨上自行车往宁加一离去的方向用力蹬脚踏板。
乡里的房子长得都不一样,可要说小卖部是哪栋屋子,付尤实在分辨不出来,瞧了半天总算是在旮旯里找到了。
方方正正的小平房,红木窗,两页木门上被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图案。
对联退了色,倒也没有影响到门神的威武形象。
室内比不得城里超市的敞亮,不过水泥地很干净,旧货架上看不见灰尘,商同类商品不够丰富,但只要是需要的东西,问一句老爷爷,几乎是应有尽有。而且还非常便宜。
“头一次见呢,刚刚搬来的?”
付尤裂开嘴笑,“嗯,老板。”
“我这里有开水,免得你回去还得烧水了。”
宁在福杵着拐杖站起来,尽量走得最快,去后屋提热水瓶。
“老板,我自己来就成,您腿不方便,赶紧坐着吧。”
一老一小有意无意聊了几句。
付尤吃饱喝足,看了眼手表,到了和商量集合的点,跟宁在福打声招呼就走了。
深夜里,两人就像是孤魂野鬼,不同的是,鬼不会推自行车。
“付尤别往前面走了,掉头吧。”
“前面是什么地方?”
“咱小镇最偏的地,”商量指向另外一条只容得下一人的小路,“沿着这路往前走就是墓地。跟你们大城市的那种不一样,那片全都是野坟。”
付尤下巴指着前轮对着的方向,“这条路呢?”随后他关掉手电筒。
“宁加一住在那里。”
“嗯,继续走,人家一姑娘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说是这样说,商量捂住小心脏撇撇嘴,万般无奈跟上付尤。
抬眼可见星星,而他们在逐渐靠近唯一一盏灯火。
就在付尤依稀听到几声渣渣叫正要询问商量时,忽然看见一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亮着灯的屋旁移动,可惜只能够看见身形轮廓,瞧不清脸。
再加上商量突然打开了手电筒,急得付尤担心被发现,第一反应把他扑倒在地。
“哎呦,我腿,腿……”
“嘘嘘嘘!”
付尤用力捂住他嘴巴,还没来得及再警告,两辆自行车咣当倒地,弄出来的动静还不小。
等付尤爬起来,见那人朝着西边跑去,想都没想什么,扶起自行车追上去。
商量意识到事情不妙,愣了几秒,两手摸到了石头,努力朝着黑影那个方向丢。
但他糟糕的方向感让石头击中了宁加一房间的窗户,很不凑巧还伤到她的后脑勺。
两老闻声爬上楼,只见宁加一蹲在地上,伸出来的手掌是一片血红。
这边急急忙忙送往小诊所。
那边付尤骑行追人,眼睛尽可能瞪得最大,脚板被踩得发热。
突如其来的石头正中脸部,让他连人带着车顺着下坡滚了几圈,惯性移动了几米才停下。
“啊——”
付尤捂住左眼吃痛的叫出声,全身几乎麻木。
十分钟后。
“付尤!你在哪儿啊?”
“付尤!你快回答我啊!”
“小……小舅,我在,在这里。”
付尤半个脑子还是懵的,想爬起来,四肢不予许。
“张警官,找到了,我找到了。”
商量兴奋地拉过张克成跑到河边,付尤和自行车再偏移十公分,绝对落水。
“你个臭小子非要气死我是吗!”
张克成恨铁不成钢的往自己腿上拍了几下,背起外甥往车那边走。
付尤靠在座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忍痛,“我们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看病了,县医院太远了,去小诊所看看。”
这会儿宁加一缝好针,温柔的白医生在给她包扎。他见了张警官,刚要问他手是不是又伤了,目光落在了付尤脸上。
“这孩子眼睛怎么了?”
张克成叹口气,坐在椅子上替外甥回答:“被石头砸伤了。”
宋梅和宁在福交换眼色,后者指着自家孩子,“我们家加一也是被石头砸了,商量,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付尤记得上车之前自己也丢过石头,糊里糊涂蛮以为是自己,不好意思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梅气坏了,“张警官,这孩子你可得好好管管!
“宋妈,您说的是。”
付尤委屈,偏过头解释:
“要不是看见有人在你家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也不至于丢石头,自己还差点摔在河里了。”
“没错没错,付尤是好心要追那个人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真没恶意,”商量心虚,“宋奶奶,宁加一,你们别生气哈。”
张克成心脏咯噔几下,脑子里面登时浮出许多疑问,碍于孩子们都有伤,时候也晚了,也就什么都没有问。
一大早上张克成叫醒付尤,买包子油条和豆浆当做早餐,去学校的路上,忍不住问:
“昨晚的事具体说说。”
“小舅,你还有心吗?我眼睛都快疼死了,你还让我去上学?还惦记着那事?”
“说正经的!”
付尤侧目,见他是动真格的严肃,理清思路说一五一十告诉他。
“记得清几点吗?”
“大概十点钟。”付尤到宁加一后看过手机,“还有,小舅,九月二号晚上,我和商量在水井旁,也看到过一个身影。我追着追着就没路了,真奇怪。”
张克成思考是习惯性皱眉头。
“两者有什么区别?”
“都没看清脸,昨夜里看见的那个人高大些,跑得特别快,简直不像是……”付尤就此打住。
车,突然停下。
付尤捂住眼睛叫疼,而张克成跟没听到似得,扭头警告他晚上再不准出门溜达。
宁加一和付尤,同一个班,前后桌,恰巧都带伤,连绷带上的结打得都一样。免不了被一些八卦的同学私底下说悄悄话。
付尤无精打采,眉心骨疼不说,屁股也疼,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上课的老师瞧着他不舒服,打电话联系张克成,劝他还是把孩子带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一听到不用上课,付尤甚是高兴,拎上书包下楼等小舅。
商量来找他时候,人早就离开学校他,他望了望宁加一埋头写作业,鼓起勇气带上一大包零食走过去。
“加一同学,这些好吃的事付尤托我给你的,你收下吧。”
宁加一挺纳闷的,自打早上见面到他回家中间这段时间,除了喊疼,啥也没干,也没说话。这会儿突然送东西是怎么回事。
“谢谢,不用了。”
“加一,付尤真不是故意砸你家窗户的,求求你原谅他吧。再就是看在他伤成那样,别跟他置气。”
“我没那么小气,他昨晚道过谦。东西你拿回去,转告他,以后做事多动点脑子,不要太冲动了。”
听到这话,商量悬着的小心脏终于落下。
没过多久,宁加一又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课桌前,抬眼一看,竟然是林深深。
“呃……那个,你知道付尤同学去哪儿了吗?”
“看病去了。”
“嗯?付尤同学眼睛的伤很严重么?”
宁加一和林深深并不熟,第一反应便是:她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笨蛋?
“伤的是眉心,眼睛挺好的。估计是其他地方出问题了,你要是很在意,放学了可以去医院……”
林深深忙摇头,“宁加一同学你误会了,我就是来还书的,没其他意思。真的哦。”
宁加一见她把一本封面清新的漫画塞进付尤抽屉内,之前还白皙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肉眼可见的汗水都快滴下来。心想:犯不着这么紧张吧。
今天学校提早一节课放学,宁加一出校门才四点二十五分,没想到商量竟然会等他,明明之间连招呼都不打。
“加一同学,这些零食求求你拿回去。我也好向付尤交差,拜托拜托!”
宁加一还是拒绝,边走边问:“商量你是不是被威胁,受欺负了?”
“没这回事,加一同学你想什么呢,只有付尤愿意和我玩,我感谢他都来不及。”
说话间,宁加一也不知哪儿钻出来一条大黄狗,龇牙咧嘴冲着自己叫唤。
“加一快跑,这狗疯了,快跑啊!”
话音还未落,商量跟放出去的箭似得,嗖嗖几下跑远。
宁加一别无选择,只能够跟着跑,到了岔口,两人分开。等狗吠声消失,宁加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停在警戒线后面,闷热的风中夹杂着一股恶臭,迫使她胃中翻涌,一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