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办公室,对面坐着同一个人,就连身后那扇窗后面的景色也还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宁加一小脸煞白,鼻尖还存留那股臭气,总忍不住想吐。
“喝口水压压惊。”
张克成特意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
“谢谢张警官。”
宁加一的声音细如蚊子叫。
“我已经联系你爷爷奶奶,待会儿等他们到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宁加一点点头,随之疑惑脸抬头看向张克成,“您不问我问题吗?”
“暂时不用,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你冷静下来我会去找你。”
“好的,谢谢张警官。”
商量背着书包坐在外面,看见宁加一出来,忙跑过去,刚要说什么,余光看见张警官冲着他摇头。
此时,付尤吃着冰淇凌走进来,发现宁加一脸色很差,走到小舅身旁用胳膊肘捅他的腰,悄声问发生什么事。
直到两老把孩子接走了,张克成才说话,不过是问商量:
“当时你们在哪儿遇见疯狗的?”
商量结结巴巴回答。
随即,张克成领着两孩子亲自去找,另外还去看了看当时付尤追人的那条路。
看上去平平无奇,丝毫没有任何疑点,然而商量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绊倒,摔在了灌木丛里面。
“小舅,这草都是假的,你看,底下根本没根。”
付尤自己也吃了一惊,要不是当时周围太安静,静到他多走一步心里愈发发慌的话,就不会分辨出这灌木丛其实就是一摆设。
“所以说是有人担心被发现事先预谋好的,是为了什么呢?如果发现的是这里的人,不就被揭穿了吗?”
付尤脑子里面突然有浮现出昨晚宁加一从发现尸体的地方离开。
这话,他等商量走了,就剩下张克成才说。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沉默了许久,付尤问:
“有人来认死者吗?”
“暂时还没有。”
“小舅,宁加一不像是会杀人的女孩子。”
“没谁长了一副杀人的面孔,”张克成双手拍拍脸,好让自己更加清醒,“好啦,你赶紧去睡觉,明天再不能够请假,给我好好上课。”
“哎,小舅……”
“回房睡觉,还是说,非要把你送回外公外婆家?”
张克成后知后觉想起来,老姐今儿打电话问付尤的情况,随即转身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你亲妈的手机号,以后我让她打给你。”
付尤双手枕在脑勺后面往后一趟,满脸不悦:
“不用,她现在管好自己的家就够了,别来啰嗦我,我现在已经够烦了。”
“你小子有什么好烦的,烦得要死的人是我好不好?还有啊,”
张克成还差点忘记一件大事,“学费什么的用不着操心,你只要老老实实上学,熬过最后一年,考上大学后你的人生就自由了。”
言外之意,千万别惹事。
付尤不耐烦砸吧嘴,起身推开他回房间睡觉,可一躺下睡意全无。
“小舅,睡着没?”
“死小子,你再敲门我揍你啊!”
“不是,小舅,等外公外婆回来了,你跟他们说让我跟你住好不好?”
张克成爬起来抓狂状搔头发,“跟着我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也没额外的零花钱,乖乖回去。”
“我才不要钱呢,就这么决定了,小舅。”
——学校
听到宁加一请假的消息,付尤并不吃惊,若是换成自己看见已经腐烂死尸体,兴许也会崩溃。
谁知,第二天宁加一仍未来学校上课。完美错过了分班考试。
放学前,班主任站在讲台后面推了推眼镜,还在犹豫叫哪位同学帮宁加一送试卷比较合适。
“老师,您在找谁帮忙给宁加一送东西吧?”
付尤难得主动猜人心思。
“付尤同学,你……”
“我知道她家住哪儿,我去。”
路上付尤遇见商量,两人结伴去宁加一家。
东西倒是交到两老手里了,不过他们没看见宁加一本人,只听说她现在还在发烧。
反正小舅的电话打不通,晚饭还没有着落,付尤赖着脸皮留在小卖部不肯走。
商量见状,老老实实坐在木凳子上一动不动。
宁在福现在走路不需要杵拐杖,照着宁加一喜好给两孩子拿了不少小零食放在矮圆桌上。
“渴了到后屋去倒水喝。”宁在福边说边打开收银抽屉,拿出那袋零食递给付尤,“付尤,你走的时候拿回去。我们家一一没怪你。”
“嗯?”
商量窘迫极了,尬笑抢过零食袋,“宁爷爷,我替付尤收着。”他生怕被当场揭穿,拉上付尤一起离开。
到了拐弯处,付尤甩开商量的手。
“抱歉,抱歉,你去医院了,我不想让你和加一同学的关系……”
付尤毫不客气打断他:“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单手掌着下巴沉思良久,“这两天学校还是镇上的人说的话,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
付尤把书包带子挂在脖颈上,“胖子,那些话是真是假?宁加一现在还病着,等她来学校听到那些话,估计又得请假回家了。”
商量这才恍然大悟,吁了口气,继续走在他旁边:
“宁加一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得癌症去世了,从前是宁爷爷和送奶奶照顾她,现在是她全力照顾两位老人,看店也好,进货记账也罢,有时候还会去地里摘棉花。
不过都是两年前的事,他们家的地租给别人了。大概是太早懂事,在班里学校从来不会吵闹,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上高中后,话也少了。
他们家没什么亲戚,要是有的话,兴许日子会好点。
哦,对了,听说宁加一有个嫁到北方的姑姑。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造谣她爸爸是杀人犯,母亲跟其他男人跑了的鬼话。”
付尤以为自己过得够惨了,相比宁加一来说,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他苦笑了几声,拍拍商量后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宁加一同学不会是杀人犯,绝对不会!”
“嗯?”商量没听懂。
“小胖子,我搬到小舅家暂住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说完,付尤头也没有回,挥挥手走远。
第三天。
付尤有点希望宁加一不来学校,而事实上没有如他所愿。
他的父母曾经也被人说过不少闲话,那种滋味他懂。
宁加一也没想到请了两天假,外人投来的目光如此诡异而复杂,回家的路上也是。
从前替自己说话的邻居也跟着其他人怀疑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嚼舌根也嚼得明目张胆,就差一群人冲到自家吵架。
小卖部的生意大不如从前,甚至还有人往门口丢死老鼠之类的恶心东西。
就在宁加一在想现在有没有人去认那具女尸体时,在门口一丛秋菊里面发现了一把程亮程亮的水果刀,拿起来细看才发现刀柄顶端有血渍。
张克成赶来时天已经黑了,跟着的人还有付尤。
经宁在福和宋梅反复观察,皆否认水果刀并不是他们家的。
张克成八成猜到会这样,又说:“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宋襄,三十七岁,她丈夫是王城,你们熟悉吗?”
三人同时摇头。
宋梅语气笃定:“男的一直在外面打工,女的听说玩性很大。离得太远,几乎从来不会来我们家商店买东西,现在跟他们父母辈的人也不怎么来往。”
“夫妻二人关系怎么样?”
“这就不清楚了。”
“嗯。”张克成拿上自封袋,“打扰了。”说着,拉上付尤离开。
“等等我,”宁加一追出去,拦在他们的自行车前面,“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张克成犹豫了几秒,转头示意付尤先回家。
“我也想听听,没关系吧,宁加一同学?”
宁加一严肃脸摇头,“去派出所说可以吗?我怕被人看见说你们闲话。”
正是张克成想说的话。
紧接着,三人各自骑车去派出所。
“我非常讨厌王顺才和他老婆,孩子也没什么教养,一家人都欺负我爷爷奶奶。我确实推过他家孩子,不过是有原因的。”
张克成自然而然问:“什么呢?”
“王顺才教他儿子脱女生裤子。”
付尤一拳头砸在座椅扶手上,张克成制止他说话,继续说:“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我。”
“王顺才亲戚威胁过我家人,说一旦听到有关他们家的坏话,就烧了我们家的小卖部。他比无赖还要无赖。第二位死者,之前也说了,两家人几乎可以说不认识。我一直觉得有人故意陷害我,或是我们家。”
宁加一一口气说完。
“直觉解决不了问题,小姑娘。”张克成喝光一杯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打听了一些事,那天何秋香去棋.牌.室找过王顺才,然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们,王顺才的嫌弃是最大的。还有,他们小女儿说他平时没喝酒的机会,妻子去世伤心在所难免,但每天只喝酒闹事,不太正常。”
“第二件案子呢?”张克成意味深长的看着宁加一,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第二件案子或许是在抄袭第一件,事发地和时间类似,死者应该在几天前就去世了。凶手把凶器丢在我家花丛,自然也有手段可以把尸体藏起来,然后找个机会放在那里。
两把水果刀应该是同一个牌子,第二把有我的指纹,插进何秋香胸口的那一把没有。我猜的话,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的指纹。
话音落,办公室内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