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讲思路太麻烦。
这群弟子都在万机阁的炼器理念里浸泡了起码十数载，这时候再同他们说异世界的材料学如何如何，他们只会如坠云雾。
何况，对待修真界的人又何必同他们说异世界的课业？
这个世界的材料学已经足够复杂。
秦符生起身打出符文，将第二层的地面揭开了一小块，起身道：“走吧，随我下去看看。”
三名万机阁弟子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想到这次开坛讲道同样将他们叫了过来，没有多问，也跟着秦符生跳了下去。
有了灵药阁弟子的前车之鉴，秦符生这次给每一个人都套上了一个灵气罩，以免他们不慎被流窜的魔气惊扰心神。
除了需要魔气炼体的守道阁弟子，其他人戒备这里的环境，还未下来过。
见到形似魔物脉络的魔纹在脚底和两侧内壁流窜，众人有惊有怕。出于对秦符生的信任，没有一个人出言表露惊惧，都等着这位少年阁主给他们讲解。
秦符生果然道：“底舱是我改变最少的地方。妖魔天生就有吸纳魔气修行的特性，它们的血肉生来就能够储存大量魔气。我道心通透之后，就在这个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有益于妖魔修行的魔纹，使得它吸纳的魔气成倍增长而远为抵达爆裂的边缘。如今，它远未抵达第一次魔气充满的极限。”
不过，秦符生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做出完美的魔气存储装置，否则她一开始就不会采用这种对妖魔血肉使用寿命损耗比较大的鲸条长船设计方式。
一名名为洛桐雨的弟子问道：“要是妖魔血肉当中的魔气充满了，又应当如何？”
秦符生同样打出一个符文，只不过这个符文比起正常符文要扭曲很多，唯有如此，才能跟底舱那一串魔纹衔接在一起。
符文体系本就很难与魔纹相容，因此，落在墙壁上只是稍微让魔纹亮了一下，随后便溃散了。
然而暂时改变魔纹回路的目的已经达到，只听一声轻响，墙壁上浮现出了大片大片的经络网格，编织成了一片六边形的网格。
网格通体漆黑，在本身有毒的五颜六色鲸条血肉背景上显得格外简洁。
唯有左下角一个格子，在格子之底点亮了一点发亮的琥珀色。
秦符生道：“以格计数，一共八十六格，如今距离第一格充满，还有半个月之遥远。暂时不必忧心，在鲸条长船底舱到达极限前，我会找到消耗魔气的方法。若是找不到，最差的结果无非是过滤灵气的效率下降到极致而已，不必担心，不会炸开。”
她又打出一个扭曲的符文关上魔气格数显示装置，手一翻，在掌心翻出一枚纯白的火焰，随后，将火焰往鲸条长船的船壁上一按。
纯白的火焰骤然包裹了整个底舱，将底舱中的每一列魔纹配合、每一条隐藏起来的衔接路线甚至于每一道魔力流动痕迹，都清清楚楚照亮了出来。
没有炼制，直接把一切结构都展现给在场所有人看。
万机阁弟子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们万机阁从丹田之中孕育而生的灵火也没这功能啊？
秦符生没在意他们把精力放在灵火上。
她开始讲解，哪些魔纹是用来增强妖魔血肉吸纳魔气容量的能力的，哪些魔纹则起到间隔、调和的作用，以免相邻的妖魔血肉块性质有差异，导致魔气带来不可估量的变化——魔气，在修真界的定义里并非简单的灵气反面对应，而是带有极致随机性、乃至于不可利用的存在。
如今她制作鲸条长船，也不过是利用现有的材料一点一点试出来的种种变化罢了。至于这其中有什么涉及世界深层规则的理论，秦符生暂时不打算管。整个修真界眼下只有她一个人能做相关内容，她管不了那么多。
整个鲸条长船的底舱既是支撑结构，又是储能结构。
这种结构在秦符生原先的世界极为常见，正是刀片电池。节约掉支撑结构所占的空间，将这些空间都用来装填电池，从而提高整体的电池容量，这正是刀片电池流行的原因。
而鲸条长船的底舱，吸纳魔气的能力远大于刀片电池存储电能的能力，还采用了相同的结构，体积更非路面上一辆辆车长不超过六米的绿牌小车可以比拟。如果不计较能源形式的话，保守估计，鲸条长船的底舱充满能量之后，足以供应一个省一年的能源消耗。
秦符生在上方讲述如何储能，底下的弟子就在用玉简做着笔记。
并不限于万机阁弟子在记，星罗阁的弟子也在记录，一贯以剑解决问题的平涛阁弟子同样在记录，就连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可以称为与他无关的同心阁弟子也在记录。
他们依旧不太能听懂秦符生已经尽量收着讲的内容，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仅仅出于信任。
信任秦符生不会无的放矢，信任她所言终会实现，信任她所说的事都能称为现实。
到最后，没有做笔记的人只剩下不度长老。
不度长老等着她说完，这才问道：“阁主构思之精妙，我平生仅见。不知，鲸条长船底舱的储能又跟足以镇压灵脉的威势有什么关系？”
秦符生的手没有离开船壁。
纯白的火焰依旧将底舱中每个魔纹的设计照映得纤毫毕现。
秦符生问：“不度长老可曾见过陆上生出妖魔之处？”
“不曾。”陆上生出妖魔是何其罕见之事，千年间不过两位数，无缘得见之人多了去了。
“我见过。我特意去观察了那边的灵脉，发现即便曾经闹过妖魔，灵脉附近依旧有修士定居。他们能用陆上灵脉修行。”
不度长老平时没关注过那些，闻言不由一愣：“他们如何屏蔽魔气影响？”
“一个隔绝阵法就无事了。”
“怎么会是隔绝阵法？”不度长老不可置信。
那唯有用在瘴气上才有效的阵法，为何会对魔气有效？
“那毕竟是陆地灵脉。”秦符生提醒他，“但跟海上灵脉的思路是一样的：需要将魔气与灵气分开，才能利用。”
“从未有人成功过。不知为何，海中灵脉的灵气和魔气纠缠太紧了。”不度长老脱口而出。
他旁边的弟子很想提醒他，他就站在鲸条长船上。
秦符生屈指敲了敲船壁，道：“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将魔气纠缠得更紧的方法，才能收获到灵气。这正是底舱存在的意义。它是整艘长船的负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