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农说的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大概意识是说,我掉了魂,要找“叫吓婆”来把魂叫回来。
“叫吓婆”是我们这里方言的叫法,其实就是问米婆,专门治小孩惊吓掉魂的人。
听到这老农这样说,我爸妈也不走了,顿时向老农请教起来。
这才知道,这老农原来是我们这儿的“八仙”,姓陈,街坊邻里都喊“老陈”。
至于“八仙”这个职业,其实是从事丧葬礼节的主持人的统称,也同样是我们这儿的方言叫法。
说起来,八仙也算是捞阴门行业中的一份子,只不过算是不怎么入流的那种。
老陈做了几十年八仙,古灵精怪的事情也遇到不少,对阴阳二事虽说不上精通,但以他的经验,他认为我是掉了魂。
“陈哥,应该不是落得魂吧?我崽从出生开始......”
我爸沉思一会儿,把我出生后“发病”的事情告诉了老陈。
和我妈找骗子“病急乱投医”的不同,我爸知道老陈干了几十年白事,他肯定是懂一些这方面的事情的。
并且这么久了,医院也看不好我,我爸妈心里面其实早就有了其他想法,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懂行的人来解惑。
这会儿遇到老陈,算是遇到懂点儿行的人了,也让我爸看到了一点子希望,当下就把我的情况如实说了。
老陈听后眉头直皱,说:“怪了,个种情况(方言,这种情况的意思)我也没遇到过,怕不是落得魂这么简单哦。”
“那啷个办?(方言,怎么办的意思)”我妈急问到。
老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我爸妈说道:“你们的崽的状况,我估计‘叫哈婆’都看不好,得去找高人。”
“哪里有高人?我去求,我去拜,我下跪都可以,只要能救我崽!”我爸说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我爸一向奉为座右铭的一句话。
我爸以前就说过,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打死都不能跪!
可当时却让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轻易说出要给高人下跪这句话,可见我的“病”把我父母折磨成了什么样!
好在老陈也没有犹豫,当下说了:“那个人估计你们也都认识,就是‘酒老倌’。”
“老倌”一词是我们小镇的方言,是老头的意思。
在老陈说出那个高人名字的时候,脸色颇有些玩味儿的意思。
就连同我爸妈听了这个名字,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这酒老倌真名叫什么还真没人知道,但提起他,我们小镇的人的脑子里都会浮现出一个类似乞丐的形象。
没人知道这老头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家人。
只知道这老头常年穿着一件长袍,和九十年代那种时髦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格格不入。
更主要是那长袍上满是泥垢和油渍,看上去起码有好几月没洗。
上面也说了,大家都叫他酒老倌,就是因为他特别爱喝酒,所以有个红彤彤的酒糟鼻,这是大家对他形象记忆最深的一样。
不论是好酒还是口粮酒,他都爱喝,喝醉了就躺在佛印塘的湖心亭里睡觉,是喊也喊不醒,赶也赶不走。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与乞丐并无二般的老头儿,哪来的钱买酒?
更古怪的是,每当有人上前赶他走,他总嘟囔着一句:“会有人来找我的,我得待在这里。”
大家心里想的是,这么一个爱喝酒老头儿会有谁来找他呢?难不成是他的儿女?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找酒老倌,久而久之人们也就由着他了。
我们小镇不大,虽然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怪异的老头儿,知道的人不少,但也不至于小镇所有人都知道他。
主要还是因为一件事情。
据说是有个生意失败的老板想要跳佛印塘自杀,来了许多民警和医护人员,就连打捞队都来了,大家纷纷劝说都无用,这老板是铁了心要自杀。
最后是这酒老倌拎着两瓶酒,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突破民警的警戒线的,总之他就到了那老板的身边,二人就坐在湖心亭,和老朋友一样喝酒聊天,看得岸边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不是自杀吗?怎么喝起酒吹起牛皮来了?
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儿还在最后,那酒老倌居然揽着老板的肩膀,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湖心亭。
这件事就连当时的报纸都出了不小的篇幅报道,酒老倌劝人求生的事迹瞬间街知巷闻。
之后有不少的记者想要采访他,他只抛下一句“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后就离开了。
可能是为了不被记者烦着,有一段时间人们甚至在湖心亭都看不见他。
等他再次出现以后,甚至还有不少失意的人专程带着酒去湖心亭找酒老倌,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和他聊聊天。
“酒老倌会是高人?”我爸狐疑道。
也难怪他们,酒老倌的形象......确实和高人二字沾不到边。
在我爸妈的思想里,高人就应该仙风道骨,要么是气质出尘,总之不可能是一个脏兮兮的酒鬼老头儿就对了。
老陈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瞒你们,那个想要跳河自杀的老板就是我的崽。后来我崽回来告诉我,酒老倌说他生意失败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个什么什么咒,后来也是酒老倌帮着解决的。”
听着老陈这么说,我爸心里有了些底气,当下就决定带着我妈和我去佛印塘找这酒老倌。
其实我爸心里面还是不太相信酒老倌是高人这一说,按照我爸的话来说就是,活马当作死马医。
小镇不大,开着摩托车从东到西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观音阁距离佛印塘也不远,大概十几分钟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佛印塘位于莲花山的中央,九十年代的莲花山还未开发成景区,只有一塘一亭。
当我爸妈抱着我到了湖心亭时,那酒老倌正躺在亭子里呼呼大睡,身边散落了不少酒瓶,整个亭子里充满了散不去的酒味儿。
这看得我爸是眉头紧皱,原本将信将疑老酒馆是个高人的底气瞬间一扫而空。
但既然来都来了,怎能不问个清楚?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爸正打算叫醒老酒馆。
就在这时,我突然哭闹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奇了!刚才摔在田里也不见我有反应,这会儿见了酒老倌就开始“作妖”,甚至还动起了“拳脚”,看样子是想挣脱我妈的怀抱。
“崽是啷个的啊?”我妈一边轻拍着我一边问我爸。
我爸则回道:“是不是尿了哦?还是饿了?你看一下垫被。(垫被是我们这的方言,尿布的意思)”
就在我妈准备检查一下我是不是拉屎撒尿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暗哑,却透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轻佻玩味儿。
“都不是,嘿嘿,是这小东西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