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许萝芙还是很惦记那坨麦芽糖的味道。不得不说,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之一了。
她向来想要什么都要得到满足的,麦芽糖没吃过瘾自然就要继续吃,于是直接发信息给牛力鹏,让他再去李家医馆买。
牛力鹏正在跟老婆吃饭,收到信息就要起身干活,被老婆提醒:“你不是有那个小医生的微信吗?先问一下人家卖不卖,还有没有,省得白跑。”
“啊对。”
于是正在研究股市的李崇京就收到了牛力鹏发来的信息,李崇京抽空瞅了一眼。
牛力鹏问:小医生,你给的那个麦芽糖是卖的吗?
卖啊,李崇京做麦芽糖就是为了卖的,而且是个奸商,卖得很贵,会让不提前问价的人跳起来大喊麦芽糖刺客的那种。不过因为手艺很好,实在好吃,被刺中的人最后还是一边吃一边原谅了他,还有不少回头客。
李崇京正要报价,就见牛力鹏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家小姐让我过去买,卖的话我就过去了。
李崇京敲价格的手顿住,字一个个删掉,回道:她喜欢?
牛力鹏:喜欢,吃完了。
李崇京嘴角微微扬起:她药吃了吗?
牛力鹏:应该是吃了。
保温杯已经空了,宋媃让他顺便过去把保温杯还给李家医馆呢。
吃了吗?居然这么乖?李崇京嘴角压不住了。
李崇京:麦芽糖不卖,是药的赠品。她要吃的话就得配一副药,你问她要不要,明天我可以给她带到学校去。
牛力鹏没有马上回,大概去问许萝芙了,没一会儿回道:我家小姐说不要。
李崇京都能想象到那画面,许萝芙怎么会说不要,她会说:让他滚远点,谁稀罕。
李崇京没滚,他耐心地回:可以额外再送她一块。
过了一会儿,牛力鹏回了个:OK。
许萝芙本来想继续让他滚的,但是突然一想,她可以只吃赠品不吃药啊,为什么要拒绝呢?
牛力鹏显然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连许萝芙这种从小吃多了山珍海味的大小姐都觉得美味的麦芽糖是得多好吃啊?于是他问李崇京能不能也送他一个。
收到信息的李崇京,上扬的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是考虑到牛力鹏是许萝芙的司机,多少还是要给点好处,维护关系,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才好求人办事,只好勉强答应。
挑个小的给他好了。
李崇京就暂时放下了股市,去前院柜台后面的藤编篮里挑拣麦芽糖,给许萝芙挑两坨最大的,给牛力鹏挑一坨偏小的。麦芽糖的数量不多了,算了下许萝芙得吃几天药,如果没有麦芽糖她显然不是会乖乖吃药的人,一保温杯的药配两坨麦芽糖话,这还不够她吃一周的。
而他做一批新的麦芽糖,也得一周左右。
“阿崇,还有麦芽糖吗?给我来两坨。”恰好有老顾客进来想要买糖。
李崇京:“卖完了。”
“这不是有吗?”老顾客一脸馋地摸向桌面上的三坨。
李崇京迅速将它们拿走,“这已经被人定下了。”
老顾客很是失望,只能追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做。李崇京上高中后就很少再做麦芽糖了,毕竟虽然不难但是步骤还挺繁琐的,又要种小麦又要烧柴火煮糯米,还有使得味道突出的那一味独家秘方也需要时间熬制,有土豪下订单他才会做,眼下这些都是上一个订单多出来的,数量也不多,运气好才能临时来买就能买到。
于是,等陈培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崇京已经在回廊上架起了两面最大号的圆簸箕,李崇京正将一袋小麦种子倒入一个大盆中,打来清凉的井水浸泡。
“哟,这次要做这么多呀?这得多少钱?”陈培蓉惊讶道,这数量,按照李崇京的报价,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呀。
李崇京忽然浑身一僵,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什么钱?没赚到钱,还倒贴钱了!
……
周一,天气晴朗,空气怡人。
也不知道是李崇京家的药和方子好,还是因为许萝芙身体素质很好,她早上醒来感觉舒服多了,虽然要是动了左肩还是会痛,但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动不动都会感到一阵阵的尖锐难忍的痛。
前后一对比,许萝芙感觉还算神清气爽,精神头儿不错。
于是她换好校服,手不方便就不卷头发了,梳理顺绸缎一样乌黑且富有光泽的长发后,选了一个漂亮的钻石发夹戴上。
镜子里倒映出少女还有些稚嫩但已经相当明艳逼人的面孔,过于昳丽而显得极具攻击性,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稍稍一抬,露出下方一弧眼白,又拽又轻蔑。
许萝芙食指绕了绕一缕乌发,表情拽拽。
该算账了。
……
青禾古镇公交站,公交车停了下来,李崇京背着书包上前。
他靠窗坐下,那张水墨画一样出尘脱俗的面孔微微蹙着眉,便染上了几分忧郁,叫车上的人不由得一看再看,很想关心一句年轻人是不是遇上难事了,需不需要帮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复看了许梦蕊那封长达十几页文档的信,导致中了毒,还是因为她那搞不好是真的的内容,他昨晚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许萝芙和她的几个小伙伴变成了像素小人,像素小人许萝芙特征特别鲜明,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拽,那么趾高气昂和鲜活。她们围着其中一个倒地的像素小人一边举手一边绕圈,发出奇怪的声音,贱兮兮地唱着:
“不给农民工发工资,害人家跳楼没命,却还和我上同一个贵族学校,你好不要脸!”
“你怎么配呀,你不配!”
他正想着她还怪可爱,怪有正义感的,就看到像素小人朝他跑了过来,开始围着他举手转圈了,继续用那怪声音贱兮兮地唱:
“李崇京,臭舔狗,臭舔狗!”
“不许舔,不给舔!你没钱,不喜欢你!略略略!”
“……”
李崇京满心郁闷地醒了过来,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床洗漱,但郁闷的情绪还是持续了好久,一边郁闷一边煎药,还把浸泡了一晚上的小麦在圆簸箕上种下了。
这人怎么这样。
公交车摇摇晃晃走走停停,40分钟后到了学校。
李崇京上了实验楼,就看到很多同学挤在实验二班的走廊上。
“喂,在看什么?”有同样不解的人问道。
“是余明婉。”前面的人回答。
实验二班里,好些桌椅被撞得歪七扭八,余明婉满脸怒气,巴掌啪啪落在邹雨婷的脸上,已经扇了十来个。
邹雨婷的双颊红肿,嘴角流血,双手拼命抱着头坐在地上不起来,于是余明婉又扯着她的头发去砰砰撞桌脚。
余明婉本来不想在班上闹这么大动静,把场面搞得难看,但是邹雨婷不听话,让她出去竟然不出去,本来她就一肚子火,当下就忍不住在班上抽她了。
“胆子肥了,敢跟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了!谁给你的胆子?啊?”
“周六让你去的地方没去,昨天打你一天的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是死了还是离开地球了,结果不还是来学校了吗?”
“邹雨婷,赶紧站起来,我们到外面去说话,我们是好朋友,你好好道歉,婉婉会原谅你的。”罗晓洁在边上状似好心的劝道。
邹雨婷没理会,抱着头缩成一团,任由余明婉拳打脚踢,浑身都在发抖。她宁愿在班上被打,丢光所有的尊严,也不想跟她们单独呆着,她一定会被折磨死的,她看到余明婉书包里塞着的卷发棒了,她大腿上被烫出来的伤都还没好全。
余明婉当然知道邹雨婷是什么想法,这让她越发火大,周六晚上张哥他们等了一晚都没等到邹雨婷,让她丢了脸,打电话也不接,怎么的,这是以为她受了伤拿她没办法是吧?气得她一早就起来,脸上盖了一层粉就怒气冲冲地来了学校。
“你以为在这里,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吗?”余明婉目光恶狠狠地扫过周围的同学,手上拿着手机的同学立即把手机塞回口袋,转开目光,生怕与她视线对上,没有人敢多管闲事。
邹雨婷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浑身冰冷,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喂,余明婉,你别太过分了。”班级外,褚饶眉头拧了起来,以前余明婉他们欺负人都是带到其他场所去,别人一般都看不到,现在在班上这么搞,场面就让人感到不适了。
“关你什么事?”余明婉回嘴了一下,看到穿过人群到褚饶身边的李崇京,顿了顿,脸色变得很难看。章文荔和罗晓晓两个废物!都是这个贱人的错,为什么不跟她出去!!一想到这个,她恨不得揪着邹雨婷的脑袋再撞几下。
她咬了咬唇,凑近邹雨婷,在她耳边威胁:“现在,马上起来跟我走,我就原谅你这两天耍我的事,不然,我就要去你家玩了。我们上次去你家玩,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张哥他们觉得被下了面子很生气,余明婉答应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邹雨婷今晚是一定要过去赔罪的。
邹雨婷抖若筛糠,她一开始不听话,躲在家里不出来,余明婉她们找来家里,只是抱怨了一句她不听话,继父就对她怒目而视,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扔给余明婉,要她听余明婉的话。
至于妈妈……
昨天她躲在被子里,她浑身发抖,泪水打湿了枕头,任由那电话响了又响,她不看也不接,就好像那是《午夜凶铃》里贞子的索命电话。
“婷婷,你怎么还不起床?手机还一直在响。”妈妈敲了敲隔档她床的木板,声音顿了顿,又说:“是你爸昨天打你打得太疼了吗?他不是故意的,晚上生意正是好的时候,你突然关门,损失不少,他一气之下才打了你两下……”
“是余明婉让我出去的。”她闷闷回道,只是她在下了公交后,看着周围偏僻的环境,看着那拴着狗的工厂和门口光着膀子打牌的男人,太害怕了,又跑了回来。
即便已经很多次了,可她的内心期待着母亲能够给出她期盼的反应。
母亲听了她的话,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没有问余明婉为什么让她出去,她出去干嘛了,甚至害怕知道一样,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我给你留了你爱吃的烧鸡,饿了就起来吃啊。”
邹雨婷闭上眼睛,大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即便她带着一身伤回去,妈妈也只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关心又不敢关心的样子,最后叹一口气,说:“她们喜欢跟你玩,你就……顺着点,忍着点,会过去的,等你考上大学就好了。”
如果不是余明婉没有继父的电话号码,恐怕继父会亲自送她去那里,而妈妈也只会在后面看着,满脸无用的忧心无奈。
根本逃不掉,无处可逃,无处可逃……没有路……好想死……死了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余明婉很清楚眼前是一只无路可逃的猎物,一时的反抗只是多余无用的垂死挣扎。上课铃声也快响了,她冷哼一声,站起身,踢了踢邹雨婷,“快点。”
邹雨婷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下垂的眼眸漆黑无光,罗晓洁马上上前钳住了邹雨婷的胳膊。
余明婉正得意着准备带人走,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起来,氛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无论是实验二班的学生,还是班级外窗口的其他班的学生都看向了一个方向,声音都消失了。
余明婉莫名地感到脊背一凉,转身看向班级门口。
许萝芙正站在那里,单手抠着指甲,用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邪恶又残忍的眼神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