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玉这边查到了张相云等人和玄魁的关系,虽然一致怀疑使用兰毒的是洛伏,却没有证据。
钟离山问他俩:“为什么猜是洛伏?”
刑春:“你自己也猜的他啊。”
钟离山沉默片刻,答:“以张相云的脾气,他如果有什么致命缺点,不会表现得这么嚣张。”
“我也是这么觉得,洛伏什么都听张相云的,看得出来张相云偶尔还会管着他。”刑春摸着下巴道,“是怕他出事那种感觉,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洛伏的脾气要说暴躁,但也得是能激怒他的时候才会。”
梅良玉的思绪却在年秋雁身上。
张相云确定是玄魁的人,那年秋雁必定也是。
年秋雁是制作兰毒的人,还是负责善后的人?
感觉像是前者。
“那年秋雁?”钟离山朝梅良玉和刑春看去,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刑春挠挠头,说:“他现在应该不想和我们谈这些事。”
或者说不敢。
“那就不管他。”梅良玉拿着听风尺,漫不经心道,“先把洛伏和张相云弄死。”
“他们能在学院藏这么久,帮手会有很多,之前学院圣者清扫外城的玄魁组织,也没有波及他俩,所以,他们在学院也有人。”钟离山继续分析道,“比如说教习,或者”
他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另外二人却明白。
“哦”刑春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虽然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钟离山说:“上次学院全员检测,他们都没有查出问题。”
所以才会有这种怀疑。
刑春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再给洛伏检查一下?”
“这种事让我来。”梅良玉说。
如果他们的帮手是教习,还不用太担心,可要是圣者那不管他俩家世背景有多么厉害,远水都救不了近火,很可能前脚刚出学院,后脚就死在外城。
而梅良玉不一样。
无论他被封印的记忆中常艮圣者扮演何种角色,此刻都是他的师尊,是太乙资历最久的圣者,他不会允许有人在太乙向梅良玉下杀手。“但动手之前,我要先问清楚。”梅良玉点着听风尺道。
“南宫岁?”钟离山蹙眉,“你要跟她说这些事?”
梅良玉懒洋洋道:“若是什么都不说,岂不是跟你一样?”
刑春点点头道:“对啊,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梅梅的下场不就和你一样了?”@钟离山听得不明所以:“我只是奇怪你为何要和南宫岁说这些,师兄妹之间也需要沟通这种事吗?”
“怎么不能沟通?”梅良玉头也没抬道,“你要不要先反思一下你自己跟别人沟通的事情太少了?”
刑春继续点头:“对啊对啊,什么都憋着不说,那别人心里也没底啊,这还怎么做到互相信任?”
钟离山皱起眉头。
他指的是玄魁和兰毒的事,这两人在说什么?
虞岁在月山低头看听风尺,梅良玉发传文问她和张相云什么关系。
问得十分直白简单。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突然收到这样的传文,虞岁可能会想很多,虽然师兄他们已经知道了张相云的真实身份,但虞岁还是装傻道:“我和张相云怎么可能有关系呀!师兄,张相云对谁都阴阳怪气的,非要说的话,我和他应该是讨厌的关系。”
梅良玉不紧不慢地回:“他是卖兰毒的兰尸,确实令人讨厌。”
“张相云吗?”虞岁连发几个象形符文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学院知道吗?要不要告诉师尊?师尊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师尊?还真不一定。
梅良玉眯着眼想了想,回她:“师尊不管教学以外的事。”
什么都让师尊出面,那常艮圣者在学院的威信反而就降低了,而梅良玉以前的经历,也不愿去找师尊帮忙。
但虞岁要和常艮圣者说的话,梅良玉也不会拦。
“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虞岁问。
梅良玉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告诉了虞岁,虞岁看完后回:“好,我会帮师兄的。”
有她这句话梅良玉就放心了。
暂时先不管师妹和张相云什么关系,有什么计划,既然她说会帮,那至少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乌怀薇站在楼阁之上,看下方的虞岁抱着听风尺玩,神色若有所思。
这丫头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从最开始的好奇,四处打量后,就彻底放松,回到楼下,从站着,到蹲着,最后挨着假山石边的花花草草坐下。
之前还转着眼珠子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现在只低头看听风尺,似乎在回他人的传文。
乌怀薇忍不住开口道:“修行时就该专注,你在习堂的时候也边学边玩听风尺的吗?”
虞岁头也没抬道:“可这里不是习堂啊。”@乌怀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说它是它就是。”
虞岁仍旧没有抬头,只看得出她神色认真,也不知是因为回传文而如此认真,还是别的:“院长,听风尺的原理,简单来说是通过数山中转,转化天地间微弱、却又无处不在的气而具象化的存在,所以能够发送传文和传音。”
乌怀薇道:“不错。”
“按照我们的说法,一气分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化万物,说明我们是活在天地二气具象而成的世界中。”
“可我眼前的世界,满是星辰之力,与天地二气构造而成的具象化世界不一样,事物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可组成它们的却是游走宇宙中星辰的‘气’,似幻非幻。”
“像兵家的兵甲阵、某些大型法阵和幻境,会切断与天地二气的联系,所以进入其中时,听风尺无法收发传文和传音。”
虞岁说到这里,才抬头朝同样布满星河的天幕看去:“我猜您只是以术改了月山的形态,而非造出了幻境,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天地二气中的,却又是以你的力量重新塑造的模样。”
她晃了晃手中听风尺,“所以我在这里面还能跟师兄发传文聊天。”
乌怀薇以为虞岁修行不专注,沉迷听风尺,谁知道她却是修行聊天两不误,一边跟人聊天,一边观察出了逆星之术的要点。
若是刚来太乙的虞岁,还悟不出这些事来。
这段时间的修行与经历,让她学会了不少东西。
“阴阳家的星海,是顺应天地宇宙的规律,星辰的位置是固定的,它们转动的规律也是固定的。”
此刻虞岁只能听见乌怀薇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人在哪。
魅惑的女声时远时近,语调悠悠,随着话里的意思,多添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轻嘲之意。
“所以想要破解阴阳家术士星海的力量,参悟星辰便能做到。”
乌怀薇说:“比如方技家、道家等人。”
虞岁点点头,在乌怀薇讲解的时候便收起听风尺,认真听她说。
“虽然想要做到参悟星辰这一步也不容易,但总是有风险的,我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有风险的人。"
乌怀薇打了个响指,虞岁脚边的花草忽然化作紫色的流萤光芒飞入地面,变作几颗小小的星辰。
“以气化物,是天下九流之术的重点。”乌怀薇的声音此刻仿若就在她耳旁,“人们顺应天时,总是寻着规律而行,天上的星辰,在地面的人们眼中充满神秘。”
“阴阳家的术在堪破它们时,也要学会驾驭它们的力量。”
虞岁听见类似铃铛声的脆响,天上和地面的星辰开始从相反的方向转动,星辰大军沉入地平线下后又重新出现,如此循环。
乌怀薇说:“他人的星海,是顺应天时,只能按照天地间的规律而定,而我教给你的逆星之术,规则由你来定,要学会凌驾于星辰之上,由你去决定它们的位置。”
由我决定吗?
虞岁仰着头,漆黑的眼瞳中倒映星辰流转的景色,它们的速度有时候很快,有时候很慢,可她还是能认出一些星辰。
“老祖鹞冠子曾言,物极则反,命曰环流。”乌怀薇打了个响指,“今日给你的第一课,便是要参悟看透这逆星之术中的极地环流。”
虞岁低下头去,看向地面流转的星河,与天幕之上是相反的方向。
它们的速度忽然变得很快,眨眼就一大波星河隐入地平线下。
可虞岁的目光仍旧将它们全部捕捉。
星辰逆行。
物极则反。
虞岁神色若有所思,静心观察这天上天下的星河流转轨迹。
她单手支着脑袋,幽黑的瞳眸中偶有紫光一闪而过,在寂静之中。
虽然月山的天幕仍旧黑沉,但虞岁知道外边这会已经是白天了,她体内的异火燥热减缓,逐渐恢复平静。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还是感觉到些许燥热从心底升起,让她的掌心,额头,鼻息,都变得火热一瞬。
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让她怀疑是错觉,也许是自己多想,也许是异火的原因。
直到她目光捕捉到星河流转中的天地二气。
此时的天地二气,便代表了阴与阳的“极”,物极则反,于是阳到天而难升时,生阴,阴到地而难入时,生阳。
因此阳升则暖,阴降则寒。
天地间的万物生死,都由四季变更掌握。
以此推算,四季中最明显的“极”的对比,就是热气与寒气。
再等一等,这片星辰的力量就会发生变化。
虞岁伸手点了点虚空,记录下刚才星辰倒转的位置,同时沉下心来,继续观察天地二气的变化。
竹筏在山川河流中漫无目的地飘着,却离太乙学院越来越远。
沈天雪和裴代青二人连听风尺都没有,所以也不知道学院昨晚发生的事,五行光核消失的时间还未到,虞岁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卫仁躺在竹筏的末端,跟一堆背篓、箩筐和竹篮挨着,从背篓中探头的药草叶上聚了晨露,随着竹筏的晃动而滴落在他脸上,化作无形的气浸入他体内。
裴代青观察了卫仁一晚上。
他将卫仁身上的新伤旧伤都观摩了一遍,就差拿刀把卫仁剥开,看看这少年里面又是何种模样。
卫仁失去的生息在两位圣者的帮助下重新回笼,体内的五行之气也在自如地流动,随着他的吐息来修复这具重伤的身躯。
那颗六境五行光核正在吸收卫仁体内的五行之气,与这具身躯融合。
虞岁能观察到这颗六境光核的力量运转,此刻,随着卫仁的生息逐渐平稳,尘埃形态的六境光核开始发生变化。
吸收的五行之气足够之后,六境光核恢复它原来的大小,模样透明,只有丝丝缕缕金色的五行之气在内核之中流转。
远在月山的虞岁手指轻轻敲打听风尺,心跳的声音偶尔响在她耳畔。
此刻卫仁体内发生的变化如她所想:
“人”是天地之灵,生下来就拥有吐纳生息的能力,每一次吸入吐纳的“气”,都会经过内体停留或是排出。九流术士体内的五行光核,会自动转化体内的气,成为气与术的枢纽。
即便飞禽走兽也会吐纳呼吸,却无法做到像人一样转化天地间的五行之气。
灵傀是死的,是仿照活人的存在,只有放入五行光核的时候,才会开始吐息。
而人是活的,先吐纳,才生光核。
所以虞岁认为,那颗六境光核分出去后,有很大可能会在卫仁体内“存活”下来。
此刻卫仁体内发生的变化证实了虞岁的猜想,她的目光却朝另外两人看去。
如果裴代青和沈天雪发现,卫仁体内重新长了一颗五行光核虞岁敲打听风尺的手指动作变得缓慢。
“阿雪。”裴代青屈指敲了敲卫仁的脑门,“他最迟要五天后才能醒。”
“五天?”沈天雪嫌弃道,“要不算了,我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好奇了,把他扔了吧。”
“哎,总不能白忙一晚上。”裴代青劝说道,“咱们再等等就是,先回嵊州岛吧,最近让水舟那边搞得,海上也不太平。”
沈天雪答应了。
两个人说着日常闲聊的话,对外界的风云变幻是一点都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卫仁体内的五行光核。
是发现不了吗?
思及此,虞岁屈指轻点听风尺的动作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