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石海这边受到的影响要小些,只能远远看见天幕中有一块巨大的黑影在游动,却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石海因为浮萍覆盖,虞岁也瞧不见水下的暗流涌动。
虞岁惊讶着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雪,待这阵风雪过去后,顾乾才来到她这棵枫树说:“是冥湖里的阴阳鱼出来了。”
虞岁:“阴阳鱼?”
“五行之气具象天地万物,但也是气的一种,除此之外,道家还有先天之盂,阴阳家则有阴阳二气。”
顾乾抬手指了指天幕的印象:“冥湖中的阴阳鱼,就是天地最初的阴阳二气所化。”
虞岁懵懂点头:“它有什么用?”
“洗练五行之气。”顾乾说,“它可以将圣者境界的九流术士,重新洗练五行之气,让圣者变为平术之人。”
“让圣者变成平术之人?”虞岁听得怔住,“那可以让平术之人也变成九流术士吗?”
“据古籍记载,阴阳鱼洗练术,可颠倒阴阳,所以能将九流术士变作平术之人,却不能让平术之人变作九流术士,因为平术之人体内没有五行之气。”顾乾说到这里,看向虞岁道,“岁岁,你是个意外。”
虞岁露出恹恹的表情:“难道你不想我变成九流术士吗?你希望我还是以前那个没法保护自己的南宫岁吗?”
“当然不是!”顾乾怕她又陷入偏执的情绪中,忙安抚道,“你现在很好!”
立马又说回阴阳鱼的话题:“阴阳鱼的洗练术,还能一定程度上洗练他人的气运,甚至是”
“国运”二字顾乾没有说出口。
顾乾转而看向冥湖的方向,忍不住皱起眉头道:“难怪他们抓来盛罪,利用盛罪的天赋和气运试图钓出阴阳鱼,这帮人野心可真大。”
虞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们抓三哥是为了引出阴阳鱼吗?现在阴阳鱼出来了,会不会被他们抢走?”
“这可不一定。”顾乾挑眉道,“阴阳鱼要是真出来了,院长们肯定都会过来。再等等看,虽然冥湖出了异象,但不一定就是真的把阴阳鱼引出来了。"
天地最初的阴阳二气,若是真的出现,可轮不到学院的弟子们去抢。
可要是这样也奇怪,蒲恒不会不知道这点,那他干嘛还要抓盛罪来钓阴阳鱼?©难道不是蒲恒想要,而是他在帮人钓阴阳鱼?
虞岁和顾乾都想到了这点。
难道冥湖里边还藏着其他人?还是说阴阳鱼现世后,能毫无阻碍,最快到达冥湖的,除了在学院的圣者,虞岁便想不到其他人了。
冥湖出现异象,天降暴风雪,就连整个阴阳院内的气温都骤降,站在月山观星台的乌怀薇惊讶地朝寒风而来的方向看去。
“今年怎么还有人去了冥湖?”乌怀薇眯着眼问道。
来这边要酒喝的邹纤盘腿坐在地上:“不仅去了冥湖,还让阴阳鱼出来看了眼。”
他们倒是没有要去冥湖看看的意思。
因为他们知道,此刻冥湖那边的动静,不过是阴阳一现,并非真的引出了阴阳鱼。
引出阴阳鱼的人,会被阴阳鱼吃掉。
乌怀薇和邹纤这些圣者,曾经都去过冥湖,试图用自己钓阴阳鱼,因为他们足够自信,以自己的天赋境界,能够达到阴阳鱼出现的标准。
阴阳鱼确实出来了,只不过也像现在一样,只是阴阳一现。
阴阳鱼似乎在对他们说:你的天赋、实力、气运确实不错,但也就这样了。
乌怀薇怀疑地问道:“那丫头从逍遥池离开后去哪了?”
“她还在红枫林里,没到冥湖,所以不是她”邹纤活动下脖子,继续说,“不少人都去了鬼道家的无间山渊,没想到冥湖也能这么热闹。”
“年轻人,心思都不少。”乌怀薇说。
邹纤挠了挠脖子,寻思阴阳鱼的动静,瞥了眼听风尺上南宫岁的位置。
阴阳二气,天地至宝,南宫岁如果可以得到,那就不断洗练五行之气,都不用掌握九玄秘法,直接就将他身上的珠心咒给洗了。
但是这玩意可比九州星海更难得,如果是南宫岁本人钓出来的阴阳鱼,那她也死定了。
邹纤拿起听风尺,将阴阳鱼的相关消息告诉了虞岁。
乌怀薇转过身来问他:“你让她去钓阴阳鱼?”
邹纤没撒谎:“嗯。”乌怀薇冷冷笑道:“你发疯要她去送死不成?”
邹纤摊手道:“她也不一定能钓出来啊。”
乌怀薇说:“万一呢?”
“要是真钓出来了,你就趁阴阳鱼吞掉她之前,把阴阳二气收了呗。”邹纤说,“怎么样,有难度吗?”
@说得好像一点难度都没有。
乌怀薇懒得理他,转身离去。
其他学院圣者也察觉到了冥湖传来阴阳一现的异象。
鬼道圣堂内安安静静的,连点风声都没有,两位徒弟不来这里后,圣堂内便只剩下静谧的烛火,和一缕墨气。
常艮圣者待在鬼道圣堂内没有动静。
梁震守着那只飞向天地间的冰蝶沉默不语。
虞岁赶往冥湖的路上,收到了邹纤发来的传文,她跟在顾乾身后,面不改色地看完,然后收起听风尺。
阴阳二气,强化更改阴阳九流术,还能洗练天赋气运,已经不能说是阴阳家的宝物,而是整个玄古大陆的至宝。
只不过要她陷入濒死状态去钓阴阳鱼,这跟要她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要真的钓出来了,她可没自信能对付这样的大家伙。
正如邹纤说的那样,冥湖的风雪不消一会就退走了,天地间的异象也转瞬散去。
顾乾说:“果然是这样,阴阳一现,证明他们只是有资格吸引阴阳鱼,却不是阴阳鱼要的目标。”
虞岁担心道:“那三哥不会有事吧。”
顾乾神色顿了顿,没有说具体,怕虞岁担心,便只模糊道:“状态不会好。”
虞岁还是露出担忧的表情。两人往冥湖赶去,路过了万棋他们和陆芄芄交手的地方,枫树倒了不少,但在水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有人比我们先过去了。”顾乾扫视完战斗场地后说,“最少有三到四人,但是他们没到冥湖,中途就交手,应该是不同的两支队伍。”
名家的痕迹最多,其次是农家。
顾乾刚要继续往前移动,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气味。
季蒙的五香凌药花。
怎么会在这里?
顾乾一怔,下意识地拿起听风尺,想起之前发给季蒙的传音都没有人接,这会又重新给季蒙发传音,仍旧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蒙进入冥湖范围,听风尺也就没用了。
自从在卫仁屋内发现五香凌药花的痕迹后,顾乾就很少让季蒙参与碎片的事。但他并没有对季蒙如何,只是问了季蒙证明五香凌药花的唯一性。
顾乾后来思考过,卫仁屋内有五香凌的气味又如何?万一是这家伙后来又偷偷潜入过他们舍馆呢,毕竟碎片就是他神不知鬼觉地去偷的。
季蒙是顾乾除南宫家兄妹外,在青阳国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顾乾是相信他的,但同时也觉得季蒙不稳定。
因为季蒙幼年的经历导致他的性格有些不可控。
顾乾略一思考后,将这线索告诉了虞岁。
“季蒙?”虞岁惊讶道,“他为什么会比我们先去冥湖?”
顾乾说:“也许他是比我们先知道盛罪的消息。”
虞岁却面露狐疑:“他若是知道三哥的消息,又怎么会来冥湖,他那么讨厌三哥。”
盛罪和季家的嫡出少爷们关系不错,看不起季蒙这个庶子,更加不喜他是顾乾的好兄弟。
在帝都的时候,盛罪还给过季蒙难堪。
季蒙要是知道盛罪被人绑了,只会拍掌叫好,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去救人。
顾乾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不会当着虞岁的面说季蒙和盛罪的恩恩怨怨,所以只安抚道:“到时候去冥湖找到人就知道了,就怕季蒙在这里与人交手,情况不太乐观。”
顾乾想要逃避,虞岁非要抓着这个点继续说道:“季蒙不会是知道三哥落难,所以想找他报仇”
“岁岁,季蒙不是这种人。”顾乾正色看回虞岁。
虞岁抿唇,蹙眉装作固执的模样:“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报复三哥?难道季蒙讨厌三哥都是装出来的?”
顾乾哑然。
那当然不是,季蒙确实不喜盛罪。
还没等顾乾想好怎么解释,眼前的少女又继续道:“季蒙是你的好兄弟,从来都是向着你的,而你也总是和三哥吵吵闹闹,季蒙如今找到机会,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你出气。”
“岁岁。”顾乾压低了嗓音,变得冷沉,“我向你保证,季蒙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是,他讨厌盛罪,我也讨厌盛罪,可我如今来冥湖,是为了报复盛罪的吗?”
“你是你,季蒙是季蒙。”虞岁说,“我可以相信你,但我还要相信季蒙吗?”
顾乾感觉一股浊气闷在胸前,想要发泄却因为眼前的人而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一再往下压去,深呼吸道:“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但是岁岁,在盛罪和季蒙之间,我会选择相信季蒙。”
虞岁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顾哥哥,我当然能理解你这么选,你也能理解我选择保护自己的兄长吧?”
顾乾不假思索地问道:“那我和盛罪之间你要怎么选?”
这么多年来,虞岁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因为她都用实际行动表明了。
在顾乾和盛罪争执吵闹甚至动手的时候,她要么装傻直接不管,要么选择帮顾乾拦盛罪。
如今面对顾乾的提问,虞岁轻声细语地答道:“那毕竟是我的亲哥哥啊,我当然得选三哥。季蒙和三哥比起来就是外人,但顾哥哥你在我这肯定不是外人,可三哥毕竟是姨娘和爹的孩子,是南宫家的人,我不能不选三哥。”
说到最后她眉眼间露出疲惫之色,抬眸望向顾乾:“这些年来我一直夹在你和三哥之间也很为难,顾哥哥,我很怕要是得罪了三哥,姨娘会对我心生不满,我也怕惹你生气,那爹爹就.
”
虞岁没有说完后话,只睁着一双极黑的眼瞳望着他。顾乾这么聪明,能猜到少女的意思。
有些话也许早就该说清楚的,可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延迟了许多年。
顾乾听虞岁说选择盛罪的时候,心中一酸,但听完虞岁的诉苦,又有些懊悔,因为季蒙争执而变得强硬的语气也随之变得软和。
“盛罪和我之间的矛盾,是我们的事,岁岁,你不用为此操心。”顾乾说,“我不会让你为了这种事难做。”
虞岁低垂着头,枫树枝桠投下的阴影和鬓边的发丝,遮掩了顾乾的视线,看不真切少女此刻的神情。
那轻抿的唇线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轻快的语调昭示着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好呀,顾哥哥,谢谢你。”
顾乾听见熟悉的语调,心中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以为虞岁终于调整好情绪。
两人花了点时间穿过红枫石海,来到冥湖,看见黑白相交的世界,死气沉沉。
地面留下交战的痕迹,却不见人影。顾乾伸手拦退要往前走的虞岁:“地上有残留的毒气阵,绕开走。”
虞岁听话绕开走,看向前方山脉和水流,她能感觉到卫仁体内的那颗五行光核就在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