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
虞岁回到王宫的时候,南宫明还没有动身,秦善也没有回宫,她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禁军队伍,顺利回到朝月殿。
乌怀薇与唐庆也没有回来。
殿内空无一人,她调整气息后,看向观星殿的方向,雀雀估计会因为今晚的事担惊受怕一阵。
钟离雀听秦善的话,一个人在谷风楼待着不动。她鼻息间是血腥味和焚烧过后的焦味,钟离雀扶着窗框站好,感受着夜里的凉风吹进来,让她的体温逐渐下降,头脑却因此越发冷静。
她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夜闯观星殿的人没有被秦善抓到,将来暴露她偷学九流术的事被陛下知晓,她得自己承担后果去死,绝不能牵连钟离一族。
秦善回来时,楼道里发出声响,钟离雀听得出这是秦善的脚步声,因此没有慌乱。
他进屋后,看见蹲在窗下的少女,脸色有些许发白,估计是吓的。
秦善顿了顿,对钟离雀说:“没事了。"
钟离雀问:“人抓到了吗?”
“没有。”秦善如实回答。
钟离雀抓着衣袖的手紧了紧,心头莫名有几分失望,她还以为秦善不会失手。
没想到竟是夜闯观星殿的人还要技高一筹。
“今晚还发生了一件大事。”秦善将南宫祖母被夜袭杀害的事告诉了钟离雀。
钟离雀震惊地捂住嘴:“公孙乞他是燕国的战神将军,听说早些年已经去世了,怎么还”
“夜闯观星殿的人,与公孙乞有着很深的关系,他们的剑灵都十分相似,你是否可以预占公孙乞的位置?”秦善询问。
“我、我试试。”钟离雀稳下心神来,“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公孙乞这个人钟离雀倒是听过的,敌国将军,若是夜闯观星殿的人与公孙乞是一伙的,那对方肯定会找机会借此伤害钟离家。
钟离雀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善将神木签递给钟离雀,目光略带鼓励地望着她。
得到神木签的钟离雀,视线得以看见些许模糊的光影,她垂眸盯着漆黑的签面。
这一次不再是用神机术的力量,而是用方技家的九流术来进行占卜。
钟离雀施展的是最简单的观星占位,在秦善的教导下,在签面给出的信息中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明晚,无南郊。”钟离雀低声呢喃。
秦善却盯着签面的字文陷入沉思。
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以示安抚:“别担心,你害怕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钟离雀低声问:“我父亲知道这事么?”
秦善道:“没来得及告诉大将军。”
钟离雀:“还请尊者告知他一声。”
秦善点点头,见少女忧愁的面容,温声问:“可还有什么顾虑,一并说吧。”
钟离雀顿了顿,有些难以开口。南宫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岁岁此时如何,她有些担心。
自从被带进宫中后,钟离雀就一直在学九流术,无从得知外边都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连虞岁被收回南宫姓氏的事都不知晓。
“南宫家除了今晚发生的事,可还有别的?”钟离雀轻声问。
秦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女,耐心与她说起来。
钟离雀得知虞岁不再是南宫王府的郡主,神色又是惊讶又是愤怒,秦善就算没有开观心阵,也能看出她此时的所想。
“岁岁南宫郡主她这会也在宫里吗?”钟离雀忍不住问。
“你想见她?”秦善笑道。
钟离雀低着头没有回答,心中有些纠结。她既担心虞岁,又怕虞岁牵连进自己的麻烦中。
秦善却道:“你在这里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你们私交甚好,此时也应该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钟离雀闷闷点头,神色难掩担忧。
秦善此刻若是开启观心阵,便能知晓听风尺的秘密,可惜他以为这是两个小女孩之间,碍于家族偏见而私藏起来的友谊,所以无意窥探。
有了钟离雀给出的占卜结果,秦善在安抚她后,便开始着手明晚的计划,转而去与王静姝商量此事。
晚些时候,再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告知钟离辞今晚在观星殿发生的事。
秦善先夸了钟离雀的天赋和悟性,再告知自己没能追到人一事。
钟离辞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秦善敛了几分笑意,再次真诚又认真道:“我已数次占卜,此人此事不会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钟离辞说:“如果世间的占卜都是准的,那异火预言就是既定命运,又何须浪费精力去逆天改命。”
秦善轻轻摇头:“我知你这会心中不满,但我也说到做到,公孙乞一事,你有何打算?”
钟离辞:“陛下已经下令,全城搜捕,当即斩杀。”
秦善:“你亲自去?”
“若真的是他,当由我去。”钟离辞说这话时,想起儿子从城外带回来的剑伤。
尽管公孙乞收回了钟离山体内的剑影火毒,但钟离辞还是看出来了,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宫中来人时,唐庆和乌怀薇也还没有回来。
南宫明亲自带人来到朝月殿大门前,为了尊重唐庆,就连通报声都来自大殿外边,没人进去。
虞岁出来时,最先看见神色冷淡的南宫明。她与南宫祖母相处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年有几次重大节日的时候会一起过家宴。老太太每年都会给孩子们送节日礼物,同样的,孩子们也会在每年的寿宴上给她老人家送礼。
光是每年要送的礼物都够虞岁头疼许久。她出来时也只是低着头,瞧着有些许忧愁烦闷的模样。南宫明要是想看她为了南宫祖母大哭特哭,伤心欲绝的模样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不知是不是丧母的原因,南宫明并未对虞岁阴阳怪气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就道:“走吧。”
虞岁扬起脸对他说:“爹,节哀。”
南宫明头也没回地往前走。
虞岁跟在后边,随他出宫回到王府。
在南宫明入宫时,府中的两位夫人已经在着手操办丧事了。素夫人那身体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回房休养,惠夫人最是伤心,哭着跪倒在灵堂前,泪眼汪汪地望着棺椁里的老夫人。
惠夫人哭着后悔自己为何几天前要离开老宅。
南宫明虽然罚她去老宅照看老夫人,不许离京,可老夫人对惠夫人向来溺爱,惠夫人腻烦了想出去玩,她都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人。
惠夫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和不少姐妹约好了要去城外赏枫,如今日子就要到了,自己却被禁足,她便去求老夫人。老夫人心软放她离去,没想到才走两天,老宅就出了这种大事。
她在堂内哭得不能自已,苏枫却在边上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去烧焦的老宅里翻找尸骨的时候,有多么着急痛苦,生怕翻出来的一具尸体被认出是自家母亲。他急得双手颤抖的时候,瞧见乘坐马车急忙赶回来的母亲时,心头是又好气又好笑,可见母亲哭着问他祖母何在时,苏枫也是鼻尖一酸。
楚锦不想当闲人,又想着如何讨好父亲,这才刚恢复没多久,就带人出去找公孙乞。苏枫刚陪着惠夫人回来,在了解情况,只剩下韩秉和盛罪忙着料理府中诸事。
外间通报王爷回来了,人们都停下手里的事往外看去。
虞岁抬眼打量随处可见的白绫,给精致气派的南宫王府增添了不少哀愁与凄色,一路走去,边上朝他们行礼的人却带着几分惶恐和小心翼翼。
南宫明走在前边,淡声问她:“公孙乞的行动你可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虞岁疑惑地抬头望去。
南宫明没答话,虞岁又道:“爹,就算你怀疑我,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害死祖母对我有什么好处?进宫之前,祖母才提点过我要速战速决。”@她倒是故意将南宫祖母要站在自己这边的信息传递出去了。
虞岁漫不经心地扫向灵堂那边:“残杀亲人骨肉这种大逆不道,又有违人性的事,我可做不来。”
除非有人先一步要我的命。
“王爷。”韩夫人最先迎上前来,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跟在后边的虞岁,对南宫明低声说,“那剑影火毒有些难以处理。”
虞岁刚走上前来,就拧着鼻子后退:“怎么这么臭?”韩夫人却听得眼角一抽。
她话这么说,目光却看向灵堂内。
苏枫和韩秉听了虞岁这话,快步走来,在南宫明发火前将虞岁带去一旁,只有盛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祖母身中剑影火毒,就算死后,尸体也会被毒气腐蚀,反复溃烂,有恶臭味难止。”韩秉低声和虞岁解释,要她小心别在父亲面前说了不该说的。
虞岁神色无辜道:“没得解吗?”
韩秉摇摇头。@苏枫说:“只能用别的味道压下去。”
话音刚落,虞岁就看见侍女们带着大量的白色花草在灵堂进行摆放,那花味清新馥郁,让腐烂恶臭的气味有所减缓。
虞岁在韩秉的带领下,进灵堂烧香跪拜,望着老人家的牌位和棺椁,她心中毫无波澜。
跪拜结束后,哑妇上前来带她回去换衣。待她重新来到灵堂前时,天已经快亮了。
盛罪站在路边,望着重新回来的少女,在她走过身旁时低声问:“你知道公孙乞这次的行动吗?”
虞岁没理他径直往前走,被盛罪拦下,这才抬眼望去。盛罪的目光锐利,不像是询问,更像是肯定。
人们对虞岁和梅良玉之间的关系,看法分为好几派。一派认为虞岁恋爱脑,另一派认为梅良玉恋爱脑,盛罪属于后者。在青阳帝都的其他人,认为南宫郡主对梅良玉痴情不移时,盛罪倒是觉得梅良玉对虞岁十分迁就,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梅良玉很可能将公孙乞的存在和下落都告诉了她。
她早就知道公孙乞会来到青阳帝都。
虞岁刚回青阳帝都,公孙乞就在外城出手,这难道是巧合?
反正在如今的盛罪眼里不是。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盛罪第一个怀疑的目标都会是虞岁。
“如果我和公孙乞有联系,还能得知他的行动,那么我让他杀的第一个人会是你。”虞岁轻轻踮脚凑近盛罪耳畔说,“三哥,出门在外小小心些,如果你在青阳帝都遇到公孙乞来杀你了,那就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