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的看向左先生。
“把袖子捋起来。”
左先生指了指我的左手,说道:“自己瞧瞧子母穿心蛊的位置,跟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有何变化?”
我一怔。
原来左先生早就知道我被周记先下了子母穿心蛊。
当时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我和周媚说话的。
应该不是周记先,而是左先生。
我早该想到。
只有左先生才有那样的耳力。
可以远距离倾听到我和周媚的对话。
我捋起袖子。
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凸出皮肤的小疙瘩,已经从胳膊肘,移到了靠近腋窝的位置。
而且,看起来似乎要大了一圈,颜色也从近乎于皮肤,变成了浅蓝色。
左先生说道:“穿心蛊被植入到身体后,会沿着通往心脏的血管,慢慢向心脏移动。最后定植在心脏,以心血为食,啃噬心肌,直至心脏千疮百孔。”
“这种子母蛊比普通的蛊更为狠毒。子蛊和母蛊相互感应,下蛊者可以通过母蛊来操控子蛊,随时随地取宿主的性命。”
这些周媚都已经跟我说过。
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此刻听左先生再次提及,还是忍不住心头打颤。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我问左先生:“您的意思是,井下的东西,可以解我身上的子母蛊?”
左先生不置可否。
转过身,围着古井走了一圈。
然后手掌翻转,七枚铜钱从他掌心飞出,落在古井四周。
“还记得我让你熟记的‘镇妖诀’吧?”左先生淡淡问了一句。
我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他手指结印,打出了一道手诀。
无比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的铜钱全都竖立,慢慢旋转起来。
铜钱越转越快,带出道道风声。
左先生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手诀化为残影,身上鼓起一道劲风,往外荡开。
“起!”左先生大喝一声。
下一刻,七枚铜钱往上弹起一米多高,悬在空中快速转动。
地面升腾起一股小旋风,围着古井打转。
井底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像是上厕所便秘时,发出的痛苦声。
我无比诧异。
倒不是因为井下的怪声。
而是不明白左先生,为何突然在这里耍起了天师门的秘术。
以我对他的了解。
老家伙不会无缘无故带我来天师门老宅。
更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在我面前,展露他的这些神奇手段。
我猜测,他之所以这样做。
应该是为了给后面他要说的话,或者将要做的事儿做铺垫。
铜钱悬空旋转了十几秒的时间后,随着左先生的手势快速下落。
硬币大小的铜钱很轻,落势也不急。
但是落地的瞬间,地面却微微的颤抖了几下。
仿佛落在地上的不是铜钱,而是千钧巨石。
与此同时,井下的“便秘声”变成了某种动物的低吟。
原本从井口缝隙喷涌而出的阴寒之气,也已经感觉不到。
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土腥味儿。
突然,左先生快速变化手诀。
朝井口一指。
贴在井口周围的符纸无风自动,居然冒出了阵阵白烟,自燃起来。
铜钱落地之后,没有再旋转。
不过,还保持着竖立的状态。
等到符纸烧成灰烬,铜钱才倒了下去。
左先生捡起铜钱,攥在了手中。
然后看向我说道:“刚才你看到的是妖气,听到的妖声,现在应该相信这个世上有妖了吧?”
我十分无语。
左先生带我过来,又忙活折腾了这么老半天,原来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世上有妖。
从我刚被选入天师门,左先生就不厌其烦的给我灌输“妖精”这个概念。
说什么妖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
气乱于中,物变于外,能化为人型,开灵智的为妖。
具有神智,尚未成人型者,为精。
命气精华所化开灵智的,为灵。
左先生说小妖隐于山林,中妖隐于洞穴,而大妖就混迹在普通的人群之中。
更为离谱的是,他说周媚就是妖。
而且是凶残无比的大妖。
还说什么人妖殊途,天师门跟妖势不两立。
我非但不能娶周媚为妻,还应当以天师之名,亲手杀了她。
我微微摇头,觉得很好笑。
左先生为了让我认同、接受他所说的妖精理论,也是煞费苦心了。
其实刚才他施展的手段,看似诡异无比,却并不神秘。
任何一个彩门的“彩立子”都会玩这样的戏法。
甚至玩出来的效果,可以比左先生更为神奇、壮观。
“愚蠢!”
左先生见我还是不信,有些置气的说道:“天地之道包罗万象,承载万物,既然有人,为何就不能有妖?”
“周媚那丫头几句忽悠你的话,就让你五迷三道,忘了本心……你真以为找到生肖骨牌,就能跟周记先谈条件,换取母蛊?”
“就算周记先给你换了,你认为那丫头,真有本事解你身上的蛊毒?小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更把人心想得太单纯了。那丫头只是想利用你,拿到生肖骨牌罢了。”
我暗暗冷笑。
老家伙说了这么多。
无非就是不想让我找到生肖骨牌后,交给周媚和周记先罢了。
我没有戳穿他,而是故作惊讶的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左先生白了我一眼:“明知故问……你不用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夫能不明白?”
“师徒一场,老夫只能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全在于你自己。老夫确实对生肖骨牌有些兴趣,但还不至于像那丫头说的那样,更不会从你身上打主意。”
“找到生肖骨牌后,无论你是自己留着,还是交给谁,老夫都不会过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我挠了挠头,讪讪一笑。
左先生后面说的这番话,还是可信的。
如果我执意要将生肖骨牌交给周媚。
或者用以跟周记先换取子母穿心蛊的母蛊,他不会阻止。
原因很简单。
以他的身份和手段,想获取生肖骨牌并不难。
无论是从历练的杀门弟子手中强取,还是通过生肖骨牌的线索,直接抢夺。
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犯不着因为生肖骨牌,跟我闹僵。
现在的我尽管仍然很弱,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更为重要的是。
我目前对左先生的价值,要大于生肖骨牌。
所以,他带我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是想告诉我,解除子母穿心蛊,并不是只有找周记先这一个途径。
我不用被周媚和周记先牵着鼻子走。
古井重归于平静。
左先生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说罢,转身朝外走。
我急步追上去,轻声问道:“您实话告诉我,井下的东西,真能解我身上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