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太后来说,自从她的兄长何进死后,放眼整个雒阳城,已经没有一个朝中大臣能够得到她的信任了。
前些时候,还有一个董卓让何太后愿意仪为倚仗,想要用他充当为外戚,顶替何进的位置。
但随着董卓的权力愈大,以及他对天子与何太后的态度越来越不似臣子,何太后对董卓的信任感和好感逐渐降低,甚至已经在心中有了厌恶之情。
现如今,放眼整个雒阳城中,只有一个人能让何太后安心了。
那个人,就是吕强。
所以,如今也只有当着吕强的面,何太后才能如此歇斯底里的放纵自己。
吕强对何太后说完之后,何太后却没有回答。
她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双媚眼圆睁,眼白之中布满了血丝。
吕强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轻叹口气,弯腰去收拾地上那些被何太后打碎的东西。
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论是体力和精神头,相比于过去都下降了不少,这些粗活本不该让他来干。
不过何太后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窘态,故而此时室内并无旁人,其他的小宦官都守在外边,屋内只有吕强一人。
所以,由何太后弄出来的这些烂摊子,也只能由吕强一个人来收拾。
吕强收拾的很慢,不过他并不着急,只是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收拾着。
看着吕强在那边耐心的整理着因为自己发怒而留下的“一片狼藉”,何太后的鼻子不由一酸,泪水顺着眼眸中就流了出来。
“阿公!”何太后哭出声来。
说是太后,但终归还不过是一个不到三旬的女人,不论是在心性还是定力方面,是无法和朝中的大佬们亦或是和董卓相提并论的,真的是差太远。
“阿公啊,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先是姓袁的,如今又是姓董的!他们都是大汉的臣子,吃着大汉的俸禄,可到头来呢!每一个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大汉朝尽忠,全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他们全是畜生!”
吕强叹了口气,安慰何太后道:“太后所言,老奴心中知道,这也是老奴答应董卓,回宫中的原因,”
“老奴知道这宫中的凶险,老奴也怕说不定哪一天,就走了曹节、张让的后路,但老奴却不得不回来……为了先帝,为了陛下和太后,老奴纵然是舍去性命不要,也要保护陛下和太后的安全,以报先帝之恩。”
吕强的话,让何太后心中感动。
她擦了擦眼泪,道:“阿公,我们母子现在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你了。”
吕强叹道:“殿下,现在是大汉朝的危难时节,殿下所能够做的,也只有忍!”
“董卓虽然猖獗,但他若要对抗天下士族,那就需要陛下和太后的支持,而陛下和太后若要稳固皇权,也需要用董卓作为刀斧对付重权之士,这凉州蛮贼虽猖獗,可太后还需忍耐,”
“等待董卓为陛下和太后,做完了他应做的事情之后,他对太后和陛下的冒犯,自然会有人让他付出代价!”
何太后听了吕强的话,又鼓起了信心。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阿公想说的,是这个吧?”
吕强道:“老奴嘴笨,老奴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太后明鉴。”
“可,可难道,就真让那个凉州老贼的族中女子,给吾儿当皇后?”
吕强道:“殿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前的局势,也只有请陛下暂且忍耐一时了,不过殿下放心,今日他董卓能够请殿下废掉唐氏女,而立其族中女为皇后,”
“那翌日,待陛下统掌天下大权在握之际,一样可以废掉他董氏的女子!”
“老奴认为,这天下的女子,殿下想让谁当皇后,都可以!他董卓扶持上来的皇后,难道就可以长久吗?还不是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何太后听了这话,很是舒坦,心中的怨气和怒气,也随着吕强的话泄掉了大半。
“阿父,我可以屈从于董卓,让他将其族中之女扶为皇后,只是我现在看明白了,此人终归不是可用之人,他不会真心相待我与陛下,对此人既要用,且要防,我和陛下还需要找一个人为外援,以为后手才是。”
吕强的表情严肃:“殿下说的是,依老奴看来,不论是公卿士族,亦或是凉州军将,都不可信……先帝在世时,最信任的就是宦官与宗亲,”
“如今先帝所遗留的宦官之中,只有老奴一人,而先帝最为信任的宗亲,也不外乎是冀州牧和益州牧两人。”
何太后道:“刘君郎年纪大了,躲在益州不与朝廷联络,似有二心,看来也只有刘俭能做我母子的依靠。”
吕强道:“殿下明断,内用董卓,外靠刘俭,待有朝一日董卓与公卿望族斗的两败俱伤,即可使刘俭入京,匡扶天下!”
何太后道:“可刘俭立功甚多,如今在宗亲中的名气也大,我怕他日后一旦有不臣之心,又该如何?他可是皇室中人,况且如今陈留王还在彼处。”
“殿下放心,老奴了解刘俭,老奴愿以性命做保,那刘德然定然是忠心汉室,愿以性命为大汉朝尽忠者,况且以老奴看,谁对陛下有反心,刘德然也不会。”
何太后沉默许久,道:“我相信阿公的眼光……这样,我亲自给刘德然写一封书信,劳烦阿公派人转交给他,如何?”
吕强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
……
何太后写了书信,吕强暗中派心腹之人给刘俭送了过去。
而董卓那边,也以相府的名义,表彰了刘俭在青州的功绩。
两拨人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了青州。
在看完了何太后给自己的书信之后,刘俭慢慢的将书信放在了桌案上,脸上露出了些许明悟的表情。
他的帐篷中,除了他自己还有刘备。
刘俭有什么事都不瞒着他,于是又将何太后的信给了他看。
何太后的书信中,并没有言明董卓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夸赞刘俭是大汉的忠臣,是先帝的股肱,是在关键时刻,可以为大汉朝擎天之柱等等。
但刘俭和刘备都能看出来,一定是雒阳中的皇权和相权发生了冲突。
原本是两股联合起来一致与公卿士族为敌的政治力量,如今内部也出现了裂痕。
“唉,这个雒阳……这个大汉,真是没有一刻消停,也没有一刻安宁!”刘备无可奈何的叹息道。
刘俭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权也是就是天下最大的利,可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
刘备嗤笑一声,表情似乎有些不屑。
在他看来,相比于权力,情谊与忠义,应更为重要。
“德然,你想如何?”
“好事!我们可以通过吕强,与太后暗中联合,说不定日后什么时候,就可以拿到一份有利于我们的懿旨。”
“不过眼下,雒阳的事我们不掺和,我们的专注力,还是要在河北之地!”
说到这,刘俭将何太后的信放下,又拿起了董卓给他送的书信。
他通读了一遍之后,又递给了刘备。
“这次你立了这般大功,朝廷只是口头封赏,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刘俭道:“也能理解,我都已经是左将军,冀州牧,县候了,朝廷再封,封我什么?给我个三公,还是给我个大将军?”
“就算是朝廷真给,我也还是要请辞的呀。”
刘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董卓在信中,特意提到不予伱升迁,乃是天子和太后之意,他也无可奈何……这是在行离间之计?”
刘俭道:“不错,董老贼也不希望我与陛下走的太近!他甚至希望我怨恨陛下,一心与他亲近。”
“那你怎么办?”
“那就佯装与董公亲近,他想看什么,我就演给他什么,如此而已。”
说到这的时候,刘俭突然对外面的人喊道:“拿笔墨来!”
随后,便有人送来笔墨。
“兄长,帮我研墨,我要再给咱们的大汉相国写一封信!”
刘备挽起袖子,走上前帮刘俭磨墨。
“你打算做什么?”
刘俭笑道:“如今的董相国,已经成立了相府十三曹,从尚书台夺取了权柄,袁隗的录尚书事已被架空,当此时节,我想向董相国,谏言几条新政,帮他改变一下大汉朝的弊政!朝廷之政,已经腐化的太久了,必须要有一个有胆略,有能力的人,将陈旧的局势打开,而这个人,除了我们英明神武的董相国之外,又有谁能够胜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