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其实也不算是晕倒,他确实喝的有点高了,再加上一时情急,酒劲上头,故而一下子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次日,董卓醒了之后,只感觉头昏脑涨,膨胀欲裂。
但是他很快就想起了昨夜之事。
一想到华雄被生擒,己方的兵马再度遭受大败,董卓的心中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郁闷。
此时此刻,董卓的脑海中不由回忆起了当年,在并州第一次与刘俭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刘俭,不过是被涿郡太守吕虔征辟入府的一郡之吏,负责传递书信的一介小儿,现如今却已然成为了一方大佬,甚是能够在自己最擅长的军事领域上,将自己压的抬不起头。
虽然原先董卓知道刘俭是个人物,但委实没有想到对方的能力居然这般大,大到超乎自己的想象。
看着这年轻的后辈已经可以在军事上凌驾自己,董卓的心中感到一阵落寞。
难道自己这几十年的用兵经验,到头来,却连一个后辈都比不上吗?
「相国!」
就在董卓揉着自己的眉心,长吁短叹之时,张济匆忙进入了他的帅帐,对其道:「相国!探子回报,孙坚率领麾下精锐已经进驻南阳,与袁绍合兵,绍下令以孙坚取代黄祖为都督,令其执掌各部,欲与相国再决雌雄。」
此时的董卓正端着卮喝水,一听孙坚已经抵达前线战场,竟有些失态,其手中的水卮直接「当啷」一声,落在了案上。
若是往前一日,孙坚便是抵达了战场,董卓也未必惧他。
只是现在,陈国方面的战事不利,消息怕是不久就会传遍三军。
董卓知晓,这个消息一定会对三军将士的士气产生巨大的影响,前线损兵折将,连续两名主将被擒,不是他随随便便讲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在这种时刻,他麾下的兵马不论是士气还是战意皆低落,在这个当口,孙坚率兵而来,以对方的经验,一旦看出己方兵马士气与战意不高,恐绝不会放过这个战机。
到时候,恐怕南阳这边的战局也不会乐观。
董卓捋着自己的须子,细思许久,终究无奈地长叹口气。
他对张济道:「着刘长史前来见我。」
张济领命而去,随后不久就见刘艾来到了董卓的帅帐内。
还未等刘艾说话,便见董卓伸手拉住了刘艾,让他坐在帐内一个软垫之上。
随后,董卓坐下,亲自给刘艾斟了一卮水。
刘艾见状大惊,连道「不敢」「不敢」。
董卓叹息道:「悔不听公之言,至有今日之败!刘俭小儿果然了得……唉,狮儿难与之争锋也!」
刘艾听了董卓的话,劝道:「华雄虽败,不过是败在急功近利,论及兵马战力,吕布和胡轸依旧是在刘俭之上,如今司隶的大批攻城器械已经被胡轸调转过去,只要不走取巧之道,未必不能胜刘德然,相国不必因一时之胜败而焦虑。」
董卓摇了摇头,道:「事到如今,纵然是胡轸和吕布能战败刘俭,又有何用?冀州军如今已经打出了威风,我军士气低落,如今孙坚偏巧又在这个当口抵达了南阳境,两下作战不利,当此时节,还是要与刘俭和谈为上!避免继续两线作战。」
董卓能够在这个时候,放下身姿与刘俭和谈,刘艾感觉颇为欣慰,不过在他看来,还是有点晚了。
「相国,若是前番和谈,双方尚未到这般境地,且相国昔时方败桥瑁,张邈,鲍信,曹操等人,声势甚隆,刘俭虽败牛辅,但尚自弱……如今之势,孙坚北来,曹操等人再聚兵马,刘俭又生擒了华雄,此时和谈,怕是……
」
董卓明白刘艾的意思,此时和谈,恐未必能成。
董卓叹道:「可叹当初老夫不听忠言,强行派兵与刘俭交战,如今却使自己落到这般地步,实是自缚手脚,只是事到如今,老夫已是别无选择了!」
刘艾摇头叹息。
董卓又说道:「老夫观帐下诸人,并没有人能胜任使者!也只有长史身为汉室宗亲,与刘俭是同族,故这任务也只有交付于君,方能成事。
刘艾也大概猜到了董卓找他来此的目的。
其实前番刘艾也是想作为使者去找一趟刘俭,但那时候董卓不让,现在局势完蛋了,董卓却想让自己出马,实是凭白给自己增添难度。
不过倒也在情理中。
「既如此,那艾愿意前往,只是艾不敢保证能够说服刘俭……以艾度之,相国若想要与刘俭和解,还需有另外两个人帮忙才是。
董卓忙问道:「还有何人能够帮老夫说服刘俭退兵?」
刘艾言道:「相国在雒阳之中拥戴天子保护太后,守护刘家基业,而刘俭乃是先帝股肱之臣,乃天子皇叔,当此时节,何不请太后和天子出面说服刘俭呢?」
董卓听到这儿恍然大悟。
「对极!对极!我当请天子下旨退兵!」
听到这里,刘艾忙道:「相国!万万不可如此,相国若是请天子下诏,那刘俭纵然是想退兵,也不会退了。」
董卓疑惑的看着他:「这是为何?」
「相国,有些事情最忌摆到明面上,摆到明面上反倒是事得其反,若天子当真下诏,让刘俭不会以为这是天子的意思……他定会觉得这是相国在借天子之名以大义威逼于他,这往后的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董卓认真的寻思了一会儿,点头道:「此言有理!只是,天子若是不下旨意,又当如何使天子去说刘俭?」
刘艾道:「相国可书信一封,着李儒禀明天子,请天子以叔侄名义,亲自写一封家书,并派其心腹之人前往陈国,密见刘俭,请他退兵,然后我再往说之,定可事半功倍!」:
董卓听了刘艾的话,随即点了点头:「如此,就有劳长史操办这件事情了。」
刘艾起身道:「末吏定然好生操办此事……对了,相国,胡轸和吕布那边当如何?」
董卓的眼睛眯了起来:「虽然是要与刘俭议和,但此刻尚不能退兵,既然司隶的攻城之器已经抵达陈国之境,当可先使胡轸和吕布二人用攻城之器具,在阳夏布阵,给刘俭造成大兵压境之感,如此方才好谈。」
刘艾道:「相国一定要跟他们说好,您要与刘俭和谈,让他们只是做出大军压境之势以为震慑,万不要真的与刘俭交手,以免到时候多生变故!」
董卓道:「我亲自写书信,告知吕布和胡轸!若是他们这一次还敢违背老夫将令,定斩不饶!」
与此同时,阳夏县城之中。
刘俭将华雄擒下,收剿了西凉军的物资,同时派人清点城池内的损失。
说实话,这一战虽然是拿下了华雄,但阳夏城的损失也不小。
首先整个城东的瓮城,算是彻底烧的不能用了。
虽然用火计在瓮城,烧败了华雄的军势,但刚刚新筑的城池本来就不甚坚固,如今遭到烈火的灼烧,更是不堪大用了。
再者,为了引诱华雄的兵将入城,审配在城东处焚烧了一部分刘宠囤积在此的粮草,引诱敌军的效果虽然很明显,但损失也巨大。
而陈***与冀州军的火并,虽然最终的胜利者是冀州军,但终归这还是属于内部拼杀,肯定会有兵员的损失,特别是陈国的军队,折损了不少人。
且
陈国的军队,到底能不能用,也说不太好。
万一他们聚众叛变,阳夏的内部出现混乱,到时候内忧外患,冀州军恐是危机重重。
其实,仔细想想,刘俭知道,还是他目前的整体实力与董卓有差距。
虽然冀州的兵将上下一心,攻坚克难,连败牛辅和华雄两大猛将,但刘俭知道,这两次战斗,并不是两方士兵正面交锋实打实拿下的胜利。
之所以能够战胜,主要还是谋略之功。
一旦变成平原之战,那依照己方兵卒目前的战力,着实是没有一点胜算。
而且,几番征战下来,冀州军方面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故而,此刻的刘俭,心中也在寻思着一件事……
是不是,也是时候该给董卓一个台阶下了。
毕竟,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有能力灭了董卓。
有能力,他也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