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指纹纹路并不是连续的、平滑笔直的,而是经常出现中断、分叉或转折,这些断点、分叉点和转折点就被称为“特征点”,而对刑事案件中的指纹鉴定来说,主要比对的就是这些特征点。
一般一个完整指纹,有50-120个特征点,而只要确定其中12个以上一致,理论上七十亿人中就不可能有人留下同样指纹,可以用来当成指认某名嫌疑犯的铁证。
所以鉴识课日常很大一部分工作就是在案发现场寻找各种指纹,绑匪寄来的勒索信、装信的纸箱子自然也要检查一下,结果一对比之下,和之前在洋馆内采集到的某个指纹对比成功,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不能不兴奋。
“是谁?”小栗鸭野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同样很激动。
“是河合昭彦,这枚指纹和他日常所用保温杯上提取到的拇指指纹一致。”蓝帽子鉴识人员马上让开位置给他看,临时搜查本部条件简陋,用的是原始人工放大比对方式,“纸箱被有意擦拭过,整体很干净,但嫌疑人遗漏了一角,我们在那里找到了几枚残缺指纹,其中一枚对比成功,其他几枚应该也没问题。”
“吆西!”小栗鸭野也兴奋起来,案子有嫌疑人就好办多了,至少有了追查的头绪,而他兴奋地看了两眼指纹比对结果,突然转身又冲向河合昭彦的杂物,翻出了几本车辆保养记录、出车记录和勒索信对比,还招来几名手下一起看,问道,“后面这些威胁的语句,用词、造句习惯是不是和河合昭彦很像?”
每个人书面、口头表达时都有一定独特性,比如喜欢倒装、在连续语句中省略主语或宾语、称呼某人时用某个符合自己等级的特定敬语,这些都有可能和其他人不同,勒索信后面有一大串话,现在和河合昭彦日常书写的车辆详细保养记录、出车记录一对比,特别是涉及到宝室户千穗的部分,表达习惯小栗鸭野越看越相似。
其他几位刑警跟着看了两眼,也觉得两者果然有一定相似度,能感觉出书写者对宝室户千穗有种习惯性的尊敬,连续语句中哪怕能省略她的姓氏和敬语的地方,都一概没省,老老实实写全了,而且要是河合昭彦也是绑匪中的一员,有很多事就能很好解释。
比如绑匪是怎么悄无声息劫停车辆的,又比如怎么知道小百合要在那时要回家等等,一瞬间都有了解释。
原本就有不少刑警在怀疑河合昭彦这名司机就同谋,现在有了证据,更多刑警也忍不住兴奋讨论起来,一致倾向于河合昭彦有重大作案嫌疑,不是主谋也是重要帮凶。
“等等,这不对吧?”清见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混在刑警堆里,听了片刻就忍不住提出了质疑,“如果河合桑是同案犯,那他还有必要偷偷丢出手表求救吗?”
“求救?”刑警们又一起望向这个穿着小纹吴服,很像赏樱花途中跑来的女高校生。
清见琉璃被吓得缩了缩头,她还是有点怕说错话做错事被成年人责骂,但事关重大,关系到一个人的清白,她也不敢不说,鼓起勇气说道:“手表上传达的紧急求救信号啊!手表停在五点零一分,是在说Mayday,七原同学……嗯,他感知到不祥气息,找到了那块手表,又研究了一会儿,发现了这一点,我们还以为你们也能看出来呢。”
她怕破坏七原武的人设,回头七原武又要折腾她,尽量圆了圆,但基本算把重要情报如实汇报了,而经她一提醒,好几个老家在海边的刑警反应过来,Mayday是最高级别的海难求救呼叫信号,和摩斯电码中的SOS性质一样,知道的人并不少,就是一般人真想不到这玩意儿还能用手表来传达。
没听明白的刑警也开始询问同僚,一时也觉得很有道理,对河合昭彦参与绑架的想法开始动摇。
清见琉璃见状胆子也大了起来,又继续说道:“现在河合桑就在绑匪手里,绑匪想拿到他的指纹,甚至逼他写勒索信都很容易,不能因此就怀疑他是同案犯,万一回头把他冤枉了,他会很难过的,他明明很想保护小百合。”
小栗鸭野倒不是野蛮派的无脑刑警,刚才太兴奋也只是一点线索没有给急的,现在被她当面质疑并未勃然大怒,倒真认真思考了片刻,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但还是盯着她问道:“那绑匪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为了嫁祸给他,拿他当替罪羊吗?如果只有他安全回来或是我们发现了他的尸体,但没能找回赎金,警方依旧会继续追索,绑匪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着说着觉得还是自己这边更占理,表情开始严厉,“还有,你怎么能确定他丢出手表,不是为以后企图自证清白故意留下的证据?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故意丢在某处,想引导警方搜索错误的方向?”
“呃……”
一名资深刑警的“凝视质问”还是挺有杀伤力的,推理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清见琉璃无言以对之余又开始害怕,退到七原武身边,往他身后缩了缩,拉了他的衣摆,委屈地示意七原武替她出头。
七原武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呢,这么栽赃河合昭彦确实很难让人理解,其中有很大猫腻,就是一时难以解释。
但手下员工被人问住了,他倒也真把她往身后一挡,笑道:“那请问小栗警部又怎么确认这不是绑匪在混淆搜查方向?如果河合桑真是无辜的,伱们却分出大量人手顺着他去追查,在短时间内绑匪不是更安全了吗?”
顿了顿,他不想纠缠这话题,又环顾四周,笑道,“还有,现在确定是绑架案了,至少目前河合桑也是绑架案受害者之一,你们不打算通知一下他的家人吗?他也是人吧?”
室内一时沉寂,所有人都只顾着关心小百合大小姐了,一时倒真把河合昭彦的家属给忘了。
小栗鸭野脸色难看片刻,直接命令道:“上园、部田,你们带几人去一趟,说明情况,安抚好河合桑的家属,顺便仔细检查一下他家里的……情况。”
双方都有点道理,现在争吵没多大用处,真要确定河合昭彦有无作案嫌疑,还要等他回来或是发现他的尸体再说,但为了防万一,求个稳妥,他依旧分出一部分警力,连夜去隐蔽搜查一下河合昭彦的家。
…………
宝室户千穗、吉川友田需要连夜筹集资金,并联络相熟的银行、保险公司和珠宝行换取钻石、宝石,七原武和清见琉璃留在洋馆暂时没了用处,中野惠理又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家,反正绑匪也不在乎宝室户家报不报案,警方出入倒是方便了许多。
这会儿都十点了,清见琉璃在七原武这儿收拾好书包就得回家,但还在想案子的事,边收拾边犹豫着问道:“河合桑真的有可能是同案犯吗?”
她觉得小栗鸭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单凭扔块手表求救就彻底洗脱河合昭彦的嫌疑可能是不太够,而七原武还在想事情,随口道:“我觉得他不是,如果他真想伪造自己一起被绑架的假象,没必要用那么隐晦的方式求救,那种方法只能在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仅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才会选。如果他是绑匪,也真傻到想在将来洗脱嫌疑,完全可以用一种更明显更容易被识别的方法求救,比如留下一张潦草纸条,没必要扔手表。”
清见琉璃又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但马上奇怪道:“之前你怎么不这么解释?你之前的解释很无力的!”
七原武摸着下巴沉吟道:“因为我怕不小心把河合昭彦给害死了。”
清见琉璃大吃一惊,把课本往书包塞都没塞进去,望着他惊疑道:“你有想法了?”
七原武没否认,随口道:“是有一点,但不多,先看看明天交赎金怎么样吧,要是赎金……”
他声音越说越小,后面清见琉璃伸长耳朵都听不清了,赶紧问道:“要是什么?后面你想说什么?”
七原武回过神来,弹了她一个脑袋崩子,笑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好多地方我也不确定,还需要证明,明天先看看情况再说,不过想来小百合和河合昭彦都还活着,这就是好消息,暂时安心睡觉没问题。”
“你怎么确定的啊?”清见琉璃有点急了,“你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今晚会睡不着的。”
“我管你睡不睡得着!”七原武这会儿没闲聊心情了,这次绑架案就算真如他的猜测,证据也不好找,他还要好好思考一下应对方法,直接开始赶人,“赶紧走,都十点多了,你留在这里会坏我名声,现在马上回家!”
“你告诉我啊,猜测也行,我帮你一起想!”清见琉璃赖着不想走,心里痒痒得厉害,但架不住七原武死活不肯说,最后她还是被扫地出门。
她生气极了,板着藏狐脸回家,随便应付了两句老妈地询问就钻进自己房间,连澡都没去泡就摊开《天下第一美姬名侦探琉璃摩斯小姐探案集》,先把今天遇到的“小百合绑架案”改了地点人名抄进去,又打了七原华生两拳,然后看着开始发呆。
按那小子的说法,河合昭彦大概率不是同谋,一样是绑架案的受害者,但绑匪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他?这对绑匪根本没好处,到时他或他们拿着赎金一跑,空着手的河合昭彦或被杀害的河合昭彦根本当不了替罪羊,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
难道真是单纯在混淆警方搜查方向?
不可能那么简单吧……
这应该是本案最大的疑点了!
还有,七原武那狗东西后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天交赎金会怎么样?他已经有了怀疑目标?如果有,那会是谁?
千穗夫人吗?千穗夫人气质那么好,肯定不可能是犯人,那会是谁?吉川友田情义深重,也没理由去作案,宝室户家垮了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嫌疑很小,倒是道井敏夫有点可疑,亲妹妹求助都不肯掏钱,还回来的那么晚,但也没什么证据……
该死的,想不出来,那小子到底想到了什么?
那狗东西太坏了,不但整天变着花样气人,说话还老说半截,真的气死人,我明明对他那么好,他整天都拿我不当人,自己睡大觉去了,根本不管我能不能睡好,早晚要用泥头车创死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