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关于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深渊四神和他说的很清楚，对于群星意志而言，汲取其他世界的碎片扩充自己可以，但绝不允许被其他事件影响到根本规则。
强掌控和高压制的世界规则，便是群星意志应对其他世界群的王牌武器。
任何一个有可能削弱到王牌武器的存在，都是在增加世界本身的风险。
所以，打从一开始，地下城魔物们就没得选。
他们的未来是一条交叉道路。
路的一边，通往被外人毁灭的未来。
路的另一边，通往毁灭外人的未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无底深渊是个极其可怕的世界。
为了能够最大化程度利用力量，无论是深渊的邪神还是恶魔，都不介意将恶意散发到世界各地。
恍惚中，赫尔墨想起他刚被奸奇赐福时，他曾经说：
“难道就不能和外边的人和平共处吗？以我的能力，还是能压制一下魔物，而不是单纯的让他们在外面肆虐的。”
然而奸奇却给魔物之王讲了个故事。
一个名为魔怪的地下城种族的故事。
大致说的是，沾染了地下城世界意志的魔物，本就是地下城意志的延伸。
他们的存在，就证明着地下城意志还长长久久的活在这世界上。
这是群星意志绝对不会容许的事情。
魔怪那群种族里，有人异想天开的想要脱离出地下城。
为此哪怕是变更自己的种族，扭曲自己的灵魂，也要长长久久的在这世界上生活下去。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构成他们灵魂的本质，就是地下城世界意志。
选择抛弃了地下城意志，就等于选择抛弃了自己的灵魂。
仍然有很多魔怪不信邪。
他们依旧坚定的认为，那一定是欺骗，只要能够成功寄生在曾经群星大陆的天选种族身上，他们必然能重获新生。
那时候赫尔墨果不其然的被奸奇说的这个故事吸引。
他好奇的问道：
“所以他们失败了？”
“他们到底算成功还是失败？”
奸奇当时的声音很愉悦，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祂说：
“他们选择寄宿到下一代霸主种族身上的那一刻，他们的灵魂就被彻底粉碎，化作无数碎片与未来的霸主，小精灵们融为一体。
如果仅仅从吾的角度，他们这样比灵魂消散还凄惨。
但他们似乎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对此更加疯狂了。
最终的结果是，大批的小精灵，灵魂也跟着一同粉碎，最终一堆灵魂的残渣相互融合，生成了一群异端种族。
他们不再是小精灵，更不是魔怪。
而是一种此前这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生物。
这种新生命，在诞生没多久又快速消亡。
因为他们借用了色孽的力量，开始将自己原本相对纯粹的身体，与魔怪一族交尾。
借用魔法的力量模糊掉生殖隔离，他们很快就将新的肉体缝合怪培养起来。
然后一群精神缝合怪，融入了肉体缝合怪中，缔造出了那在诸多世界群里，都很少见到的怪东西。
如果可以，吾更愿意将他们称之为奇美拉。
是究极的缝合产物。
当然，现在更多人喜欢称呼他们为……精灵。”
赫尔墨听完这故事，眼中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说：“那上一个地下城的世界意志，乃至其种族呢？”
那时候奸奇用无比惊讶的声音说：
“寄宿着世界意志的种族，和他们的灵魂，都尽数毁灭，地下城的意志自然烟消云散了。
不过那些逃亡者似乎至今都觉得，他们成功逃出了地下城。
有意思呢，如果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逃脱过群星意志的封锁，他们为什么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不是他们逃脱了封锁。
而是他们已经不需要被封锁了。”
奸奇说出这句话时，带着一种赫尔墨无法理解的冷肃和沉默。
就像是一尊匍匐在地上的巨人石雕，在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诉说着无比恐怖的一个真相。
那就是，魔怪们不是自己伪装成精灵，然后顺利脱离了地下城。
他们是在还没有和群星大陆的各方势力交手以前，就尽数自灭了。
而被他们丢下来承担污染的巨魔，反而还比他们多继承了一点魔怪的特性。
但灵魂已经和毁灭没什么两样的巨魔，也再也没办法唤醒身体里沉睡的力量了。
魔怪一族，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下，自然而然的灭绝了。
当听完那个故事后，赫尔墨心中就产生了一种想法。
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踏上魔怪的结局。
那结局太过凄凉。
这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念及此，他就知道，他根本无路可退。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同胞被外人杀死，就为了换取那一小部分人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双手沾满鲜血，能够让自己的种族活下去——
那他义无反顾。
哪怕舍身成魔。
回想起往事，赫尔墨再次坚定了心中想法。
他低声说：“我绝不允许我的国家，我的臣子，我的属下，以如此凄凉的结局收尾。”
魔王赫尔墨放弃了幻想，打算用尽一切手段，寻找他族人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哪怕双手会染满鲜血。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干部说：
“告诉前线魔王军，很快我们将派出主力前去协助他们，让他们尽力拉扯住咒缚军团。”
干部满脸疑惑。
不是，魔王大人，我们现在哪里还来个增援？
难不成还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底牌？
他一抬起头，就看到赫尔墨笃定的表情。
看起来就像是在说：
“之前你们杀死了多少同胞，接下来我掏出的底牌都能将一切反转。”
那种空前的自信，让魔王军干部沉默了一下。
如果真的还有底牌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能努力一下。
于是他单膝跪地，表明了继续长久作战的决心，然后转头离开此地。
片刻后。
赫尔墨转头看向新四天王。
他淡淡道：
“你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四天王沉默了很久。
猩红玫瑰终于开口说道：“魔王大人，我们的实力提升的很快。”
她是猩红女王死亡后，刚被提上这个位置的新四天王。
前任猩红女王在一不小心遇上了那位大罪·贪婪后，以极其果断的方式瞬间跪了。
然后作为原本猩红女王的手下，猩红玫瑰很快就被赶鸭子上架。
在猩红玫瑰开口后，赫尔墨脸上终于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说：
“那就继续提升，一直到你们无法容纳这股力量为止。”
“是，吾王。”
猩红玫瑰身旁，其他四大天王齐声说道。
等到赫尔墨离开，四大天王的毁灭之刃才说：
“诸位，这些岁月能与你们共事，真是幸运，不过接下来都到此为止了。”
毁灭之刃，原本是某个背叛的永恒之刃。
不知赫尔墨从哪里带回了重伤垂死的他，于是他就选择将生命本质转化成魔物，成了赫尔墨的部下。
如今更是实力提升到半神成为了4天王的一员。
只是他如今脸上带着平静而又惨淡的笑容，就好像马上就要死去了一般。
猩红玫瑰瑟瑟发抖说：
“再这样吞噬那股力量，我们会死吗？”
四天王的薪王平静地说：
“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那时候我们也一定不会是自己了。”
灾厄之龙是四天王里唯一一个一直从过去活到现在的四天王。
其他四天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外界的强者干掉了。
在其他强者身上，但没想到他们最后的死法竟属于自我灭亡。
“没想到我们一直嘲讽的魔怪，最后选择的道路竟然会是我们的终局。”
灾厄之龙仰天长叹。
这几千年，他亲眼见到自己所处的世界毁灭，亲眼看着他们的世界被群星大陆吞噬。
说个搞笑的。
当时他们的世界碎片在星界中漂浮，一直想找到一个能够栖息的港湾。
后来他们看到了一个允许各方世界碎片进入的世界群。
那世界群看起来很强大，只是似乎对吞噬世界碎片有很严苛的要求。
但已经快弹尽粮绝的他们，终究没忍住诱惑，选择主动融入那方世界群。
后来灾厄之龙发现，那简直是天大的骗局。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的世界群。
绝对的防御有时候也意味着绝对的进攻。
只不过进攻的方向不一样罢了……
而现在，他们成了地下城的一员。
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被进攻的对象。
他听赫尔墨说起过魔怪的故事。
他甚至不止一次听魔王大人说过，绝对不希望自己的种族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就是灭族绝种。
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他甚至愿意主动放开身体，任凭深渊四神的力量在他体内流淌，使自己变成深渊的容器。
目的就是阻止这种情况出现。
深渊是疯狂的。
但深渊的力量也是强大的。
深渊四神有着自己的算计。
而魔王大人当时想的便是，在这些算计中谋求个平衡。
如同芦苇一般摇摆不定的势力之间，找到一个中间点。
也许这样一来，或许能在诸多势力的平衡中为自己的种族找到一个均衡点。
但现在看来，均衡点寻找失败了。
或者说……
他们想的太简单了。
无论是无底深渊还是群星大陆，都不想要他们好看。
无底深渊不用多说。
深渊四神的目的就是让他杀出地下城，大肆毁灭大陆种族，从而削弱群星系内循环。
而群星意志也不希望他继续躲藏在地下城中。
即将被吞噬掉的地下城，已再无他和他种族安身之所。
拖延了一百年，最终依旧没能解决世界意志脓疮的问题。
他们终究还是要和群星大陆上的各方势力打上一场。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代诞生出了那种恐怖的存在？
如果在之前他们还曾期望过，能够通过大肆破坏，强行占据一片区域发展起来，从而让种族里绝大多数生灵留存下来。
那现在他们就没这个想法了。
咒缚军团的力量，击碎了他们的美梦。
帝国亲王的神力，压制了魔王大人的发挥。
一番纠缠下来，他们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那便是保下主力，已经没有半点可能了。
唯一能考虑的，就是尽可能多保留下一些魔物来。
可如何在那些强大的怪物手下生存下去？
于是荒唐的事情来了。
他们再次将目光看向了曾经最瞧不起的魔怪的法子。
究极的融合怪的极限，并不是精灵。
以深渊教会曾经留下的诸多资料为样本，他们研发出了一种手段。
那就是能将灵魂、肉体、生命本源全部融为一体的邪恶法门。
当魔王军的成员在前线不断死亡时，他们的力量和尸体就会在无名力量影响下不断朝着魔王军上层汇聚。
普通魔物汇入到精英魔物身上。
精英魔物汇入到小干部身上。
小干部汇入到干部身上。
而干部则汇入到最强的四天王身上。
也许最终……
这股力量会一直不断向上汇聚，进入赫尔墨身体里。
融合了一切力量的究极生命可能就此诞生。
只是那个生命绝对不再是他们曾经期望的种族未来的模样了。
灾厄之龙缓缓闭上了眼。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自我存在开始出现磨损。
按照前线厮杀的情况，恐怕再持续半天时间，他的本我意志将无法留存。
最后诞生出的是以灾厄之龙的身体为根基，融合无数小怪力量的接肢生命。
那只会是意识一片混沌的疯癫产物。
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样的他够强。
就是不知道容纳了无数同胞，甚至是别的种族力量的他，有没有机会去触碰一下那个可怕的存在？
那个将魔王军压制得无法进一步进军的怪物。
武神·路易。
是的。
无论是群星大陆阵营。
亦或是魔王军阵营。
还是那些躲藏起来的邪神信徒。
现在对那位存在，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称谓。
那便是武神。
“你们再陪赫尔墨大人一段时间吧，先从我开始，让我试试看武神的含金量。”
灾厄之龙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遗言。
众人相互对视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只是灾厄之龙的眼角越来越沉。
他心中只留下一个念头：
“会赢的吧？”
……
轰！
龙血洒满大地。
路易冷漠的抽回了手：
“魔王军？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