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鬼物被盛玄怨刺剑灭杀后,由他骨血构筑的结界终于破碎了。

    人间清朗,阴阳平息。

    盛玄怨倒了下去,倒在了被他剑意移平的山岭之间,绵延百里的高耸峭岭硬生生被他轰出了一片平坦谷地,其间草木枯萎,不见一点生机。佩剑断魂断去,长枪平朔深入谷底,成为新的封印,镇压煞气。

    秦寒川最初的结界撑了三日,三日之后,盛玄怨为防鬼物四散,也化出了一方结界,怎奈何既需要剿灭鬼物,又需要维持结界,真气不足,只能燃起自己的骨血,用以分割战场。

    今时,所有的黑雾尽数散去,一缕阳光随着结界的消失洒了进来,照在晕迷不醒的盛玄怨身上,不知多久之后,他感到了湿漉漉的舌头正在舔着自己的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唤道:“尾巴……”

    “……尾…巴?……”

    小枣儿拱着他,试图将他驮起来,可盛玄怨全身几乎是粉身碎骨,无力站起,他神志不清地叫了很多声尾巴,隐隐约约想到,自己年少养大的小狗已经不在了,许是与万千鬼物一样,化作了尘埃。

    眼中酸涩的疼,盛玄怨想起了琼亦,这么久过去了,她还好吗?手臂在土地间吃力撑起,小枣儿又是跪地,又是让他扶着脖子才把他驮到背上,待盛玄怨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开始奔跑。

    “小枣儿……”他哑着声道:“我们…去…接她……”

    接她回来,接她回家。

    小枣儿背着他马不停蹄地跑着,盛玄怨昏厥之间,丹田内的真气慢慢恢复,一点一滴地修复他受伤的躯体,杯水车薪。

    他眉头皱着,十分不安,连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心神不宁。在马背的颠簸间,他梦到了琼亦,琼亦脸色雪白,面带笑意,穿着一件血红色的长衣,远远站在一所桥上,她只是轻笑地看着他,不再言语,任凭盛玄怨如何叫喊也不肯走近一步。

    盛玄怨慌了神,他竭尽全力向她跑,怎么也去不到她身边。

    “琼亦!”他拼命唤道:“不要走!……”

    他说,“我来找你了!…不要走,琼亦……”

    他不知道琼亦有没有听见,只知道梦魇消失,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吐出一大口鲜血,额头被山石磕破,血蒙住了眼睛,好似桥上人的那袭红衣。

    小枣儿连带着盛玄怨跑了两日,精疲力竭,见他摔落无比自责。盛玄怨一瘸一拐地站起了身,他看小枣儿气喘吁吁,怕它活活跑累死,摸了摸它的头。小枣儿驮着他慢走了一段路,来到了某处的氏守台,守台中弟子稀少,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是远设在此地的陆氏守台。

    守台弟子见到重伤的盛玄怨,给他运功疗伤,他们修为低微,拼尽全身真气也只能帮盛玄怨接上部分断骨,听盛玄怨说要去救陆溪言回来,面面相觑。

    他们吞吐极久,才敢说:“盛公子,五族已经证实了,晏庭深与陆溪言都是西戎细作,他们暗中勾结已久,您伤势这么重,何苦跑上一趟?……”

    “你说什么……”盛玄怨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那弟子又复述了一遍,盛玄怨额角青筋暴起:“不可能!……”他一口否决:“不可能的…陆溪言,是你们宗主的亲师妹,她怎么可能是细作!……”

    “三公子,我们怎会骗你啊?前线的人亲眼看见了师姐…不是,看见陆溪言她站于西戎军中,是她亲口承认的,起初没人相信苏副宗主和她是间谍,可…可事实当真如此啊……”

    “是啊,盛公子,不说北山和苏泽受的无妄之灾,就说您亲手封印回去的双煞,罪魁祸首都是她和晏庭深……各门各族死了那么多弟子修士,损失惨重,众怒难平,要向苏氏和我们族中讨说法,苏氏老宗主刚刚离世,新宗主继位,他们不去西疆还可少些诘问,但、但我们族中却因为出个叛徒,被骂了又骂……”

    盛玄怨咬紧了牙。

    “宗主为了消停此事,亲口昭告天下,陆溪言是昆翟的王室,与我族再无瓜葛。现今若再见陆溪言,中土修士决不会轻饶的……”顿了顿后,这弟子继续道:“我听言您与她有婚姻,也定被她骗得不轻,好在两族婚事还没成,望三公子早日忘了她罢。”

    盛玄怨一句也听不下去了,他握紧裂纹丛生的承影剑就走,步子跟踉跄跄,又回头要了几颗药丹,才被小枣儿驮远。

    琼亦不可能是细作的。

    我与她年少相识,知根知底,相互交心,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戎人蛊惑人心的手段太多了,她或许是身不由己,又被晏庭深污名才让世人错信。

    我必须要去找她,哪怕所有人都不信她了,我总会信的。

    小枣儿背着盛玄怨再次狂奔,许是不眠不休的三日,又或是四日,从峻岭奔行至平原,又到黄沙之地,一日千里,它只记得与琼亦分别前,琼亦说要带着盛玄怨来见她,所以哪怕断腿鸣血,它也会送他去她身边。

    盛玄怨几次昏迷,被携带着跑,他摸不到缰绳,也无法用强硬手段将仅凭一口气吊着的小枣儿遏停,只能抱着它的脖子唤道:“停下!…小枣儿……”

    “你不能再跑了…会死的……”

    小枣儿置若罔闻,跑得愈发快了,马蹄与沙石的碰撞声扎着他的耳朵,它是琼亦的小马,他叫不停它,它也不听他的,只想把他送到西关。

    戾山在前,小枣儿重重摔倒在地,它口中吐着白沫,双腿抽搐,眼看是活不成了,盛玄怨撑身爬起,托着它的头,向关口声嘶力竭唤:“来人……”

    小枣儿眼皮耸拉着,黑黝黝的眼眸没了生气,它用头顶了一下盛玄怨,将他往前边顶,用尽全力发出嘶鸣声,似是催促他快去救人。

    “盛三少主?”戾山营中有修士看见了他们,立刻派人下来:“您…您当真平复了鬼乱?!我们没有收到盛氏支援的消息,您这么重的伤,为何急着来关口?”

    盛玄怨只见小枣儿的眼已经闭上了,气息断尽,抹了把脸后撑身站起:“帮我葬了它……再给我寻匹马来,我要出关……”

    “这……”两名弟子瞠目结舌,只见他握剑向营中走,营中五族弟子众多,不乏盛氏门生,他们见到了盛玄怨,惊道:“少主!您一人来的?!”

    盛玄怨没心思和他们多说,直接问:“我族领队是谁?”

    秦寒川的声音从后响起:“是我。”

    “嫂嫂?”盛玄怨回头见到她,如见了救命稻草般定了心神,忙道:“嫂嫂,双煞已镇,鬼物尽除。烦请为我牵制一下戎军,我要去救琼亦回来……”

    秦寒川没想过他仅仅用一月的时日就平定煞乱,见他气息虚弱,面如金纸,想来为杀鬼物拼尽了全力,又不顾自己死活跑到这里来,淡淡问:“救她回来做什么?”

    盛玄怨听到此话,眼瞳颤抖:“您不会也信了那些假话吧……”他咬牙争道:“她不可能是细作!她是我的妻,我不能让她身陷囹圄!……”

    说罢转身向本族弟子下令道:“给我备马!动作快点!……”

    “……少主。”

    “你现在这幅样子能救得了谁?”秦寒川抬手拦下,神色冰冷,语调越来越高:“你知道要怎么冲破西戎防线进入大漠吗?你怎知她在哪儿?你那么信她,又怎能确定她还肯认你,与你一同回来么?纵使她愿意,你要怎么救她,把她带回来?!”

    盛玄怨呼吸沉重,眼底通红地拍胸怒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在哪!”

    只要琼亦还佩戴着玉铃兰,他就能通过那缕灵魄找到她。

    在秦寒川与盛玄怨争执时,聚过来了不少人。谢旸羽远远望着,双拳攥得极紧;陆漓和杨小思在谣言初起时帮琼亦说过太多话,他们怎么也不信师姐会是昆翟人,现今默然不语;许一辰转过了头,不想再听;谢颜看着盛玄怨少见的怒相,想到了陆溪言出现在城关上的那一日。

    那日苦战,陆溪言和晏庭深突然出现在城关上方,向曾经的战友拉弓射箭,一字一话,都是她亲口承认的。

    谢颜本是不信的,不相信有勇有谋,为人良善的溪言姑娘会是昆翟卧底,可遥想当年,他们八人潜行捣毁蛊城,亲耳听到一个名为多尔纳的昆翟蛊师在自尽前说陆溪言是同族,是叛徒。

    对于此事,曹弘良与谢玉山也记得很清楚。

    陆溪言身为昆翟人,与蛊师交好,还知晓位于大漠腹地的蛊城机密。这么想来,之前与西戎抗衡的所有功绩,莫不都是她和晏庭深为博得五族信任演出来的苦情戏。

    晏庭深伪装得那么好,四处设局,她又怎能洗刷疑名?

    因而细作身份,已是板上钉钉。

    秦寒川虽然不信流言,也不认为琼亦是西戎卧底,但她知道戎人的蛊术有多么诡怪,琼亦能在城关上说出那种话,不出意外已经被操纵或是洗去记忆了,不可能那么容易带回来的。可盛玄怨心里只有琼亦,不顾众人阻拦,怎么也劝不动,秦寒川生恼,点了他睡穴将他放倒在地,瞥了一眼缩在旁边的谢颜:“谢氏的女修,你会医术吧,给他治治伤,找人看好。”

    谢颜不敢看秦寒川,点了点头。

    围观弟子将盛玄怨扛到了营里,为他接骨治伤。

    盛玄怨昏睡了一日一夜,待到第二日夜里,真气恢复了三四成,也有了体力,手脚可以走动了,他牵了匹马逃出营地,从偏路绕行,直出戾山关。

    秦寒川听言盛玄怨私自离关后,柳眉倒竖,现今五族十派中,盛玄怨的修为是排在她之下的前列,战况已经不利于己方,不能让他任性送死,有去无回。正欲拦住他时,却逢伪修进犯,无力派人拦截。

    戈壁山前,盛玄怨快马加鞭,直赴灵魄回应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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