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万事万物终归不是一成不变。”
玉帝平和的看着杨戬，面容和煦，再不见往日威严。
就好像寻常凡俗与自家晚辈写意闲谈。
“比如你，当年怒而在册封上写下‘听调不听宣’五字，之后万载便从未上朝见我。”
“可你如今还是来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落魄样子。”
杨戬冷喝。
“落魄吗？”
玉帝沉默下来，眼中现出唏嘘感慨的神色。
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还嫉恨当年云华的事情啊……”
“你还有脸提起当年？”
杨戬怒喝，打断玉帝，恨声道，“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端坐金銮之上，俯瞰三界，真是好大的威风，却忘了自己也是从凡俗中走出。”
“难道所谓的天条就那般重要，让你连自家亲情都弃之不顾。”
“这就是你口中的仙？在我看来就是一群废物，傀儡，没有感情的垃圾！”
杨戬指着玉帝鼻子大骂。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今天终于当面骂出来，算是解除心头一块怒气。
杨戬的故事三界闻名，其母乃是玉帝族妹云华仙子。
因在天庭无聊，偷偷下界游玩，认识了金童转世的凡人杨天佑。
两人一见倾慕，私定终生。
云华仙子隐瞒身份，在下界和杨天佑结亲，生下杨蛟，杨戬和杨婵三兄妹。
杨婵便是后世闻名的三圣母，沉香的母亲。
此为题外话，暂且略过不表。
却说杨戬兄妹慢慢成长，在父母的呵护下，童年快乐无比。
可惜没过多久，云华仙子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天庭得知。
玉帝知道自己亲妹妹触犯天条，顿时大怒，令天兵天将擒回云华仙子，关押在桃山之内。
致使恩爱夫妻分隔两界。
杨天佑为此愁苦不已，终日消沉，难见笑颜。
彼时的杨戬已经略微懂事，见父亲痛苦，加上思母心切。
便想尽一切办法，跋山涉水，来到玉泉山金霞洞，拜十二金仙之玉鼎真人为师。
杨戬虽为凡俗之躯，其母却毕竟是仙人，因此天赋奇佳，加上心性坚韧，勤奋苦修。
仅仅数年便进阶真仙，以十六岁的年纪，凭借至宝三尖两刃枪，劈开桃山，救出母亲。
可玉帝却并未因此放过其母。
因为看押时间未到，杨戬强行劫狱，罪罚更重。
令远古金乌后裔，火部正神，活活将云华仙子晒死。
杨戬悲怒之下，法力暴涨，突破到金仙境界。
追杀火神亿万里，斩于南海之滨。
他本想就此打上天庭，却被玉鼎真人阻止，言之实力不够，还需修行。
杨戬慢慢冷静下来，之后又遇到封神量劫。
奉师命下山，立下赫赫战功，其间更收服了梅山六圣，并与之结为兄弟。
量劫过后，杨戬被封为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
但因与玉帝仇怨，在册封榜文上签下“听调不听宣”五字。
更将道场设在下界灌江口，与梅山毗邻。
之后数万载从未踏临天庭。
随着其修为慢慢提升，进阶大罗，了然修行路途深远。
凭自身实力，根本无法掀翻天庭统治。
便一直蛰伏在洞府，直到今天才首次前往天界，面见玉帝。
这一通喝骂，舒了杨戬心中郁垒。
再瞧玉帝，却并无恼怒之色。
反而沉沉的叹息一声，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样的天庭，这样的仙人，根本就不配称仙。”
“可你又是否清楚，这天条是谁建立？”
“难道不是你吗？”
看着玉帝一反常态的样子，杨戬有些发懵。
“我？”
玉帝自嘲地摇了摇头，“说到底，我也只是一具傀儡罢了。”
“天条乃是……”
玉帝顿了一下，指了指上方，并未说出名字，只淡声道，“连我的玉帝都是那位册封。”
“而天条之所以如此苛责，追其根本，是那几位不希望天下有太多仙人，只有这样，才能“腾”出足够的资源给那几位挥霍。”
“三界看似很大，可到了那种境界，也不过如此而已。”
“所以天道会降临杀劫，那几位则会拼命想办法制造量劫拖延。”
“我作为比较好用的棋子，历经数次量劫，一直相安无事。”
“但现在杀劫快要拖不下去了，我也就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弃子。”
“关于这所谓天条，其实我一直都看不惯，早想打破。”
“然而身在局中有诸多限制，无奈之下，我倾心培养于你，希望你能打破一切束缚。”
“结果很明显，你我都失败了。”
“圣人之下皆蝼蚁，哈哈哈……”
“你我也不过是体型大点的蝼蚁罢了。”
玉帝絮絮叨叨的说着，东一句，西一句。
还有很多地方像是不便言明，听得杨戬云山雾罩。
但他却大概猜测到了一些实情。
更猛然想起，师尊玉鼎真人曾意味深长的对他说过一句话，“其实你真正的师傅不是我，是玉帝……”
当初他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才有所明悟。
“自己是玉帝为了摆脱樊笼而倾注的希望吗？”
“为了这一点就不惜一切，甚至残害自己母亲，他的亲妹妹云华仙子。”
“值得吗？”
想通些许关节，杨戬却并没有对玉帝释怀，相反变得更加仇恨。
正准备出言呵斥，却见玉帝摆了摆手。
随后，一道在梦中相见无数次，即便相隔亿万载都没有丝毫陌生的熟悉身影从偏殿走了出来。
见到那亲切熟悉的样貌，杨戬登时愣住了。
“戬儿……”
对面的身影早已泪流满面。
激动的快步上前，一把将杨戬搂在怀里。
当年还是小小的孩童，如今却已经比自己高了一头不止。
身躯健硕雄壮，透露着浓浓的阳刚气息。
“母亲，真……真的是你吗？”
杨戬感觉脑海无比慌乱，下意识张开双臂。
和无数次梦中的场景融合，轻轻抱着女子。
后面，还有一名面容儒雅的男人缓缓行来。
站在旁边，目光温润的看着两人。
“父亲？”
杨戬痴痴开口。
中年男子轻轻点头。
杨戬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母亲被火神晒死，父亲悲伤成疾，不久于人世。
自己后来曾多次进入地府寻找。
但因为父亲乃凡俗之躯，真灵不存，早就投胎不知去向。
母亲更是被玉帝下旨封禁，真灵转世，永陷轮回。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