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秦娟抬眼看向面前的秦瑜，没张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嗯？”
“那个，下次课上，您能讲的稍微慢一些吗？”
目前八中地理课上的内容，她大多都已经在暑假的时候自学过了，况且现在她跟母亲一起住，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直接回家问老妈。
体育课的时候她也有偷偷问过张妍今天的地理课怎么样，张妍表示虽然内容量比平时多了一些，但还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就是上完地理课会很累。
她能理解母亲为了她的成绩选择加快教学进度，但如果这是建立在牺牲别的同学的学习进度上，她压力好大。
出乎预料的请求让秦娟有些惊讶，她停下笔，皱着眉：“怎么，跟不上？”
“没有，我能跟上，但感觉大家上完课都很累的样子。”秦瑜解释道。
秦娟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看样子秦瑜没遇到她最担忧的那种情况。
也不奇怪，把她放进六班是她的手笔，作为全八中仅有的三位市级优秀教师之一，她在八中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目前这个节奏本身就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不用担心其余人能不能跟上，保证好你自己的成绩就好。”
秦瑜缩在白色棉拖里的脚趾微微蜷起，两只手背到身后，搅着手指，目光闪躲：“但是我看班里有不少同学都没有好好听讲。”
“那些人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你指望他们好好听讲？”秦娟冷哼一声，她当然知道这群孩子私底下给她起什么难听的外号。
她跟这边的一些老师不太一样，相较于那些早早就在这里授课，习惯了轻松教育的老师们，曾经在河北教过书的她很明白有些学生是压根扶不起来的。
更何况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把多余的精力放在那些成天和她嘻嘻哈哈，学不学全看心情的学生身上，也是对那些认真学生的不公。
所以即便不喜欢她的学生有很多，但她每年都能稳定给八中提供几十名地理成绩相当优秀的文科学生。
秦娟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向来在学习方面不让自己操心的女儿今天居然奇怪的跑来跟自己聊起了教学进度，联想到昨天提及的陈深，以及今天地理课上陈深那一开始认真，而后又像之前摆烂的样子...
“秦瑜，你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最关键的事情是什么吗？”
秦瑜小脸一白，讷讷的低下头：“知道。”
看到秦瑜乖巧的样子，秦娟眉头舒展，伸手轻轻抓住女儿的胳膊，露出一个足以让全八中师生惊掉下巴的温柔笑容。
“只要按照妈妈给你计划好的路线走下去，你一定会有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未来。”
“嗯。”
———
“吃点水果再学。”
“好~”许岁幽笑盈盈的点头，伸手用牙签在吴云放在桌上的果盘里插了个芒果，放进嘴里。
“他怎么了？”吴云指了指自己的大傻儿子，陈深此刻正趴在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许岁幽又插了个葡萄放嘴里，吐槽道：“看地理书看崩溃了。”
全听在耳朵里的陈深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拿过另一支牙签，找葡萄吃。
今天跟昨天一样，依旧是一起学习，不过今天吴女士跟老陈就没有去许岁幽家里跟老许聊天了，两个中年男人出去喝酒了，照顾俩孩子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吴云身上。
学习上帮不上忙，但在饮食这方面，可是吴云的主场。
零食，饮料，水果...但凡让这俩孩子说出一个饿字来，她都对不起自己“妈”这个称呼。
“看不动就歇会，玩会游戏也行，这不还有大半年吗。”
吴云从来没给过陈深学习上的压力，毕竟陈深能上高中，其实都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小镇子的教育水平可跟城里不同，陈深小学就是在镇里上的，然后升到了镇初中。
而因为这件事，吴云没少自责。
最开始陈深在小学的时候，成绩可以说是名列前茅，哪个老师见到都会忍不住夸上一句天才。
只是因为家庭的关系，吴云不得不在陈深小学三年级时出去工作。
两口子都去忙工作了，带陈深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陈深的爷爷奶奶上。
老爷子工作忙，老太太则是个嗜麻将如命的人，有些时候中午甚至都不给陈深做饭，就给陈深两块钱，让他自己在外面买零食吃。
没了吴云盯着，镇小学那地方本身就鱼龙混杂，再加上那时候一块钱能玩半小时的黑网吧盛行，陈深也就很自然的跟着学坏了。
初中那年没人想过陈深能考上高中，本想着像是镇子上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上个中专混个两年，然后再找份工作，但没成想陈深自己还挺争气，愣是压线考上了八中...
所以即便现在到了高三，吴云也好，老陈也好，都不会按着陈深的头去学习，说什么一定要考个大学这种话。
当然，对于陈深自己想要努力用功这件事，夫妻俩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我算了算，我语数外考个300，文综考个及格分180，再加上体育30，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上个一本。”
“好好好。”吴云嘴角压不住，想多鼓励一下陈深，但又怕让陈深有压力，最终只是在身侧擦了擦手：“明天岁岁想吃什么，婶给你做。”
许岁幽也不客气：“好久没吃豆角了。”
听到豆角陈深眼睛一亮，他稍微有点挑食，而豆角是他最喜欢的蔬菜之一。
“行啊，妈，明天炒个豆角肉片吧。”
“行，你们接着学习吧，别太累啊。”
目送吴云离开房间，并且动作轻柔的关上门之后，陈深深吸一口气，坐的笔直，重新翻开面前的地理必修一。
他落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必须得从最开始一点点的看起。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许岁幽笔下的沙沙声，还有陈深时不时翻动书本的声音。
地理书不像政治和历史，没有那么多有趣的小故事，复习起来自然也不会那么有趣。
陈深活动了一下颈椎，眼神开始不受控的乱瞟。
这是他的房间，他对房间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如果硬要在此刻挑一个不是那么了解的，那也就只有此时坐在小桌另一边，盘着丸子头，露出一张白净小脸的许岁幽了。
三秒钟不到，原本低头写东西的许岁幽深吸一口气，板着一张脸看向陈深。
“看我干嘛？”
陈深哪里知道面前的青梅脑子里在胡乱想些什么，嘴角一挑，吊儿郎当的开口道：“你知道喀斯特地貌是怎么形成的吗？”
许岁幽想都没想的回答道：“地下水或地表水对可溶性岩石进行破坏和再造作用。”
陈深沉默。
草，他光是在脑子里把这句话理顺加读懂就花了几秒钟，就这，看着读可能还会读错。
他跟许岁幽之间是不是真的有智商差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