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不属于现世魔教,身处莫名梦境之中诡异莫测的魔教之尊。
一名是万魔之窟中养蛊厮杀出来,承受上古七情灵族诅咒,非生非死的异类之魔。
两位都是能够在未来大劫开启之时,晋升炼虚,问鼎天尊的恐怖存在,此时此刻联手,都足以能够与最弱的天尊混元道主一战!
“本来本座还是挺看好道友的,可惜……”
言语之间,似是感慨,似是惋惜。
但周围的空间却在这一刻宛若巨石投入水面,掀起了万丈波澜,整片区域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扭曲,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虚空更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象,就像是火烧后扭曲的空气,又或是水流扩散时产生的复杂波纹,这一切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地歪曲、错乱。
透露着些许微光但更显幽暗的无尽海渊、神秘而又诡异的深暗古宅、黑白分明宛若亡者的世界,这三种意象不断的纠缠抗衡,直到最后,形成了一片荒芜死寂又幽暗的大地空间。
覆盖蓬莱岛上万里疆域的天灾风暴,长生天所降临的浩瀚雷海,人定胜天所形成的阵法之力……这些可以轻轻松松弑杀元婴,就连寻常化神都得小心翼翼的战争余波,皆在这一片空间之内消弭于无。
这是三位顶尖存在的道域相互纠缠所形成之域,任何化神以下的修士来到此,都会被直接同化成其中的一部分,魂魄跟躯体都会被奴隶,成为其养料,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而在这幽暗的道域中,除非是元神级别的神通,否则任何的术法手段都无济于事。
这里是三位顶尖存在的天地,亦是属于他们的主场,任何外来者来到此,都会受到三方的共同排斥,换个角度来说,这就是三者的角斗场,任何外来存在都无法参与,直到他们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死。”
两道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沉杀意。
在那那若夜色般的帷幕中,鲜艳无比的婚袍在这一刻无风飘扬,红头盖被微微掀起,透露出了一张绝世倾城的面孔,好似凡间王朝的大家闺秀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但仔细看去却未发现那张绝美的面孔僵硬无比,更如木偶一般透露出死气沉沉的感觉,好似失去了智慧生灵所有的感情,仿佛一个死物。
但在那红巾之上,却似乎烙印着一张又一张微小无比的鬼脸,它们的眼神空洞而怪异,面孔苍白又麻木,但嘴角却又十分诡异的犹如拟人一般,掀起了一个又一个表示感情的弧度。
喜、怒、哀、惧、爱、恶、欲……此乃人之七情!
下一刻,幽暗的空间中,突兀浮现出了一张又一张狰狞无比的鬼脸,每张鬼脸表情各不相同,但毫无例外的,都代表着一种情绪。
它们仿佛无穷无尽,数量增长超越了目光之处所到的极限,所有的鬼脸都死死的盯着无量海皇,这些鬼脸的五官本来是陌生的,但是锁定目标过后,竟肉眼可见的塌陷、融化,然后又很快的被重铸构造。
所有的鬼脸都在这一刻试图演化成无量海皇的模样,只要后者内心产生任何一点七情之思,一种无法理解的种族诅咒就会侵入他的躯体,取代他的元神,然后滋生出不属于此世的诡异种族!
智慧生灵的所有情感在此地仿佛化为了禁忌,一旦触发,就会引来无法预知的后果,惟有心如死水,一念不起,方能偷生!
“色受想行识!此乃天魔五蕴!”
“色相为智慧诞生之机,一切意识之起,眼、耳、鼻、舌、身五识所感,化为色、声、香、味、触等种种感受念头,其本源为色相。外相,为现实世界,虽是一切意识的起源,却并非意识的组成部分!”
“由色故生受,对境领纳事物,为心之作用。受即心情之义,谓三领纳随触,即乐及苦、不苦不乐,即由现实物质,故触发内心喜恶!”
“对境想像事物,为心之作用。想即思想之义,谓意识与六尘相应,而成六想,和合积聚也。对事物表象的认知与功能,意义与理解,才诞生了男欢女爱,忧思爱恨,化成了这万丈红尘,束缚道心,纵使真仙沾染亦会心灵染尘!……”
无数扭曲而又诡异、怪诞而又荒谬、真实而又虚幻的经文在无量海皇脑海中骤然响起,没有任何的感情,仿佛平铺直叙,但却勾连起他一个又一个杂念在他心头止不住的浮现,又骤然异化,在一点点的理解这经文的内容,随后勾引起更多的杂念,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智慧生灵对外界的理解,对知识的学习,对感觉的判断……这一切的一切,才构成了所谓的性格,诞生所谓的意识,形成了难以打破的认知。
可以说这是一个人生命的全部代表着他的记忆,他的过去,甚至是他的一切,而这也是世界亿万智慧生灵从根本上不同的缘由。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遭遇,所造成的不同的七情,在由无数个微小而又连续的时空片段,最终组成的个体难以颠覆的认知。
但在这诡异无比的经文之中,感知在异化,想法在扭曲,认知在篡改……无数关于经文的理解,渐渐化为某些想法,这些想法由和他的认识结合,渐渐成为他认识的一部分,融入了他的意识。
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到了如今,他也再分不出那些是自己的想法,哪些是七情侵入的念头。
而就在这无法理解的阐述之中,无量海皇的雀阴在活化,伏矢在异变,吞贼在扭曲……象征着生灵七情的七魄,在这一刻仿佛脱离了原主的掌控,成为了新的个体。
七魄的异化扭曲了三魂的存在,胎光的太清阳和之气象征着生命的寿元,爽灵代表着生灵与天地的交汇,幽精代表着人体的平衡,此时此刻,异化的七魄魔染三魂,胎光生长出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肉须,爽灵化成了一团蠕动的血肉,幽精浮现出了一张又一张狰狞的人脸……
七魄魔染,三魂异化,最终由人身所引动了天地间针对修士的最大灾劫——
天人五衰!!!
这是从躯体到元神的彻底腐朽,哪怕无量海皇领悟了乾坤造化这种有关于血肉与魂魄的玄妙,可以再塑躯体,重组元神,也依然无济于事。
因为这扭曲的经文已经化为了他的认知,就如同最为愚昧的人,接受宗教种下的认识一样,围绕着不断被强化灌输的认识,形成世界观,构成意识,就是把他的脑子取出,放到新的躯体上,但他那种扭曲到骨髓的认知与狂热,也依然不会改变!
甚至不仅如此,在灵媒新娘身前,空间的表面不断扭曲,仿佛沸腾的岩浆,最终化为了一颗颗头颅。
那些头颅狂嗥长啸,那或忿怒、或迷茫、或暴戾、或绝望、或疯狂、或惊恐、或苦闷、或痛不欲生、或惨绝人寰、或悲痛欲绝、或刻骨仇怨,令人闻之几欲发狂的尖啸,其中有母亲呼唤孩子,妻子呼唤丈夫,爷奶呼唤孙子,有哀求,有为别人哀求……
那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化为五阴炽盛,令闻者焚心。
最恐怖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一点执念,疯狂、怨恨、相思、诅咒……万古不移,刻骨铭心,纵使世间变化,沧海桑田,其也犹如忘川河上的顽石亘古不变,让无数望者心寒。
这是万丈红尘,亿万生灵所诞生出的无法消去的七情执念,甚至与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产生了共鸣,他深沉无比的怨恨、刻骨铭心的诅咒、几欲发狂的暴戾……甚至改变了灵气原本中正平和的属性,化成了无比恐怖的魔气,欲要沉沦一切!
这就是灵媒新娘,以天魔五蕴入道,七情执念为基,欲要他化自在,魔染世间!
寻常的灵媒不过沟通阴阳,召鬼劾神,强大者也不过模糊生死的界限,沟通冥冥之中的天意,但灵媒新娘却自开一道,以躯体感官扭曲生灵认知,以生灵认知改变天地法则,妄图要以意识决定物质。
一旦成就此道,她便可以横行此方混沌宇宙任何拥有生灵的世界。
因为只要有了生灵就会诞生七情六欲,就会受到她的大道扭曲,于无尽的杂念之中诞生不属于世界本身的认知,而更将趋向于她的魔道,最终魔染世间,使得诸天万界皆坠入她的七情炼狱之中,永生永世沉沦!
灵媒的道路终点是沟通世间万物,但她的道路却是让世间万物沟通她,然后于魔染之中异化心灵,让思维决定物质,否定一切的真实,最终让万物沉沦。
这种心魔一念,染化众生,此等道路,与天魔的唯心幻道、旱魃的生命升维,遗忘的否定过去一般,堪称世间无比恐怖的魔道,一旦成就,便是诸天万界迎来大劫之时!
是以灵媒新娘一旦成就天尊,绝对能超过混元道主、沧海天尊,有望造物主之位!
单单这一位,都是不世大敌,更别谈在无量海皇的记忆中,同样还有着因为消失在现实之中的存在出现在此。
无量海皇过往的记忆,竟然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他所有的记忆中,竟然在一刻,慢慢的多出了一个原本并不存在的影子。
在出现在东海那一刻,遵循本体命令潜伏的时日,与沧海天尊交手的瞬间,奉命潜入蓬莱岛稳定局势的过往……
这一切一切的记忆场景中,在一旁的某一个角落,不知何时,都多出了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人影。
祂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形象,仿佛就在上一秒的记忆里,如此的栩栩如生,让人无法忘怀。
在那本该定格的过去记忆中,祂像是一个不属于世界的异类,在缓缓向他走来:
“本座对死亡的定义,分有三重。”
“第一层死亡就是肉体的死亡。形骸枯稿而火烬,生机消逝而灵亡,此世大部分生灵当肉体死亡的那一刻,魂魄,意识,智慧,思维到等一切无形之物都会随之陨落。”
“第二层死亡是身份的死亡。这身份不仅指的是你的道侣血缘,人情往来,还有此方天地,对于尔等生者的认定。在天地看来,你是生人,自然活在阳间,可若死去成亡魂亦或魂飞魄散,便会身处九幽或者回归天地,若有异数,便是万劫阴灵难入圣,必遭天厌地弃,世间的一切都会更正你这变数。”
“而第三层死亡,就是……遗忘。”
那道身影缓缓而来,其音幽幽,仿佛午夜梦回时的呓语,又仿佛临终前不甘的咽语:
“当一个存在所有的事迹都被后人遗忘,所有的痕迹都被天地抹去,在那诡秘的万古中,连死亡都将他遗忘,思维决定物质,这是最根源的否定……”
言语之中,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痕迹,所有的过去……
都在这一刻,在个体记忆,在天地众生,在岁月历史之中……无声无息的消散。
七情心魔化灵智,亘古遗忘抹旧迹。
如果是林辰本体前来,还有着穿越前的前世记忆可以用作翻盘,但很可惜,在此地的不过是他分化出的一个分神无量海皇。
这就代表着其在死亡的定义中,拥有着被真正抹除的可能!
而一旦无量海皇被彻底抹除,蓬莱岛必然失陷,万一要是让蛟皇率先一步掌控了阳极岛,引动卧龙灵脉交感,那么林辰本体的计划就会功败垂成,晋升天尊的契机便会无限拖延,到时候一步慢,步步慢,失了先机,到最后便会彻底断绝道途!
“所幸本体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给我留了一招后手,但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无量海皇神色莫名,取出了一点水晶,里面封印着天河尊者陨落之后残留的本质。
他最初诞生的目的,便是为了借助水行之道与沧海天尊争夺天河的控制权。
如今沧海应该被旱魃牵制,如今借助这点本质的话,或许可以……
一念之间,无量海皇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沟通冥冥之中的存在。
就在两大化神魔主紧紧相逼之时,在无量海皇那接近崩溃的自我梦境之中,一滴滴黑色的水不知从何处冒出,泊泊而流,形成了小溪,所过之处,鸿毛不浮,飞鸟难过。
此乃……天河弱水。
这一刻,天河弱水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