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心中一凛,望向帐外。
他并未佩戴傩面,却被人直接道破身份,错愕之余,杀机已生。
来者是名道士,黑袍白领,三缕长须随风飘荡,走四方步而来,大袖翻飞,气度不凡。
张彪整理重阳观典籍,除去《游仙记》和一些道医学著作,还看了不少相书。
此人身细眼长,额高清秀,是典型的凤相,也是所谓的仙骨之一。
他面带微笑,进入帐中后,直接施了个道礼,“见过太岁道友。”
唰!
旁边郑永祥本能起身,跌跌撞撞退后,满脸惊恐望着张彪,头皮发麻。
京城三魔的名头,去年就已向外扩散,即便他在怀州,也是如雷贯耳。
他见张彪术法精深,对普通人说话也很客气,本想巴结一番,谁料竟是这么个凶人。
张彪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道人,眼神冷淡开口道:“阁下是何人?”
说话间,已运转灵视之眼。
这是与许灵虚相遇后得到的经验,无论对方话说得多好听,与实际信息相悖,多半心怀叵测。
而且,也能趁机查找弱点。
虚远(黄级二品)
1、来自玄都观的道人,奉命山下游走,驻扎山阴渡附近,监视大梁动向,收集情报。
2、古老血脉传承者,自小被玄都观培养,外恭内傲,武艺超凡,修行《八景经》,觉醒天生神通:望气,可使用神术:符箓、醮坛。
3、贫道何时,才能摆脱这污浊红尘…
4、身中阴木丹毒…
玄都观的人!
张彪提起警惕,他知道玄都观虽在博州建府,但怀州也有不少道人游走,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上。
虚远…外面河神庙就是此人所建。
“贫道玄都观虚远。”
虚远道人并未隐瞒,望着张彪笑道:“刚回来,便看到河怪被斩,方相宗的咒法威力果然不俗!”
旁边郑永祥咽了口唾沫,“虚远道长,这……”
虚远扭头,淡然道:“放心,这位太岁道友并非什么邪魔,皆是大梁朝廷污蔑而已。”
张彪眼中杀机一闪沉声道:“道长对在下,好像十分了解啊……”
“太岁道友无需戒备。”
虚远与郑永祥说话时高高在上,但对他却很客气,微笑解释道:“昔日的方相宗,本就名头不小,大梁朝通缉道友,画出猛虎衔蛇傩面,许多人早已猜出。”
“而且道友的身份,已不再是秘密,前些日子道友大闹玉京城,御真府银龙卫周大郎已认出你根脚,还有个叫王观山的,也跑去告密,得了官职…”
原来如此。
张彪闻言心中一叹。
周大郎他并不意外,那家人一朝得势,对于他以往的帮忙反倒视作耻辱,还出卖恩师,本就是小人。
但王观山他实在没想到。
为免身份泄露后,给王捕头家带来麻烦,他已尽量疏远,只是暗中送去不少银子,没想到王观山也急着跑去告密…
对方虽客气,但张彪仍未放松警惕,淡淡道:“道长匆忙而来,叫破在下底细,意欲何为?”
虚远道人闻言微楞,沉默了一下,对着郑永祥开口道:“你先出去,我与太岁道友有要事相商。”
“是!”
郑永祥不敢多言,恭敬抱拳,离开营帐后又支开众人,扭头看了看大帐,眼中满是失落,转身离开。
大帐内,虚远道人这才笑道:“太岁道友,几个月前,你可曾杀了一名偃甲宗弟子?”
张彪心中一凛,“是又如何?”
虚远道人轻抚长须,摇头道:“方相宗传承不俗,道友无宗门庇护,多半是被那偃甲宗弟子觊觎。”
“杀便杀了,传承机缘之事,本就是伱死我活,但道友糊涂啊,为何要放那些凡人离开?”
“偃甲宗在怀州也有人活动,找到了那些凡人,已下令追杀道友,虽说他们如今自顾不暇,要应对大梁征伐,但道友今后碰上,还是小心为妙……”
张彪眼睛微眯,“这么说来,在你们这些宗门眼中,在下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哈哈哈……”
虚远道人哑然失笑道:“道友放心,我玄都观戒律森严,不可学外道传承,学了反倒会冲突,走火入魔。”
“况且,咱们还有些渊源…”
张彪眼睛微眯,“哦,有何渊源?”
他这才想起,玄都观走的是祖师灵道法,按委随所述俗神教派讲解,这种乃是玄门正宗,强大的甚至能自立神庭,本身就博大精深,有完整体系,排斥外道法门。
听得张彪询问,虚远笑道:“太岁道友…可记得梁秋月?”
“她觉醒了少见的控物神通,已拜入我玄都观神剑峰,京城之事有诸多隐秘,正是因她辩解,我等才晓得道友侠义之举。”
“侠义么…”
张彪自嘲一笑,“秋月姑娘怎么样?”
虚远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神通不凡,资质绝佳,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媲美,被大人物看中,出山之时,定是冠绝天下的女剑仙。”
说着,苦笑道:“她拜的那位大人物,辈分奇高,贫道今后见了,也得喊声秋月师姑,有她帮你说话,至少我玄都观弟子,没人敢为难道友。”
“哦,原来如此…”张彪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善心出手相助,对方渡过劫难,便立刻青云直上。
虚远似乎也有些怅然,“世间命运便是这般捉摸不透,道友可在怀州安心栖身,只要不乱来,玄都观弟子,都会以礼相待。”
“但你毕竟身怀方相宗传承,怀州可不止我玄都观一家行走,碰到其他人还是要小心为妙。”
说着,摇了摇头,起身告辞离开。
虚远道人走后,王信才挠了挠头,有些失落道:“秋月无双,这些天之骄子,果然到哪儿都不凡,哪像我,如今成了这幅鬼模样。”
“说得什么胡话!”
张彪闻言,眼睛一瞪,“人生命运本就不同,有人出生便在帝王家,有人天生便含着金汤匙,难道看他人好,自己就不活了?”
“人生在世,要顺势而为,更需逆流而上,上岸的鱼都知道扑腾几下,自怜自哀有个屁用!”
“是是,彪哥说得对。”
王信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彪哥,你的身份已经泄露,咱们还是早点找到人为好,日久恐怕生变。”
“说的没错。”
张彪神色也变得凝重。
他以前真小看了这些宗门的情报能力,玄都观知道,代表其他宗门也已清楚。
若有人抓著铁、王俩家人要挟,他立刻会陷入被动。
想到这儿,张彪起身出门,让护卫再次请郑永祥前来,直接了当开口道:“请郑公子帮忙找些人,那条鱼怪便是酬劳。”
郑永祥许是已得了虚远道人吩咐,丝毫不敢怠慢,拱手道:“太岁仙师您说,在下必全力而为。”
张彪将事情讲述了一番,随后沉声道:“记住,私下里查,切莫泄露风声,让人知晓与我有关。”
郑永祥顿时明了低声道:“太岁仙师还请放心。”
说罢,便急匆匆离开。
王信有些担忧道:“彪哥,这小子不会把咱们卖了吧?”
张彪微微摇头,自嘲笑道:“且不说玄都观的关系,我这太岁的妖魔名头,有时候比那些大侠还好使。”
“先在山阴渡等消息,你安心修心,尽快入门,将血蜒经脉控制住。”
“听那虚远道人之意,怀州可没那么平静……”
接下来两日,二人便待在营帐之中修行,王信大半时间都入定观想,而张彪则专心打磨瓦砾,制作咒神飞蝗石。
虚远道人得到的消息不少,却不晓得他已获得傩面委随传承。
玄都观一脉,也算是俗神教派传承,虽说表现出善意但也不可不防,委随一脉神术,便是克制之法。
不知不觉,两日过去。
山阴渡百姓似乎已习惯了大雾灾,加上河怪已除,每日放心打鱼,又有河神庙抵挡鬼物,远离战乱,过得也算安宁祥和。
至于那虚远道人,那日匆匆一见,便离开山阴,听闻是前往其他地方敕封土地庙。
这便是目前宗门与地方豪强关系。
宗门派出修士,帮他们渡过灾劫,而地方豪强则成为其附庸,派出子弟入山修行,并且听从宗门吩咐行事。
终于,又一次夜幕降临后,郑永祥匆匆而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仙师,在下发动族中力量,打探到一些消息。”
张彪见其模样,眉头一皱,“出了事?”
郑永祥点头道:“去岁冬日,青龙帮长老余奎,带着两船妇孺进入怀州,曾在山阴渡逗留,渔夫左铁柱曾听到,他们要沿山路前行,去往墨阳城定居。”
“我前往墨阳打探,却并未得到他们的行踪,多半是遇了山匪。”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副地图,介绍道:“怀州山道艰险,从山阴渡前往墨阳城,只有这两条路。”
“这一条,路上有三座山寨,皆有绿林豪强汇聚,大雾灾后更是掳掠来往客商,和我郑家不合……”
“另一条呢?”
王信连忙询问道。
郑永祥咽了口唾沫,“虚远道长不让去,说那里已成邪物汇聚之所……”
今日有事迟了,晚上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