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疯癫男人冲上前去只身抵挡在三十万铁骑前,陈长安,苏鼎风俱是骇然,连站在不远处的王连寺与汾阳先生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而疯癫男人,面对杀人不眨眼,顷刻间能够将他踩成肉泥的三十万铁骑,面对手持长戟的将军,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步步向前。
「杀无赦!」
执戟将军高抬大手,准备刺死他。
「小芳!」
男人继续扯开嗓门大吼,并唱起悠扬嘹亮的歌谣:「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秋季到来荷花香,姑娘夜夜梦家乡……」
从方才三十万城民影像悬浮在半空中的时候男人就在寻找,直到他们化作明珠投入大海,直到他们转作陶佣重生奔来,终于,男人看到,这个执戟将军的灵魂,就是自己的妻子。
虽没有面貌,没有神态,甚至听不到妻子的声音,但三拜高堂义,洞房结***,男人能凭借内心的直觉笃定,他就是自己的妻子。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滚!」
执甲将军陶制瓷裹的古老面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手起戟落,贯穿男人胸膛,扑哧的,一抹鲜血洒溅在他的躯体,慢慢的渗透进去,似乎携带某种滚烫的温度,令他动作有了片刻的松懈。
男人抵着陶戟继续艰难的往前挪步,道:「小芳,我们说过等孩子出生就去海边盖坐小院,你持家我捕鱼,难道你忘了吗?」
「我们说过如果是男孩就叫扶云,是女儿就叫青瑶,难道你忘了吗?」
「咔嚓!」将军的手倏然一抖,铁戟掉落在地。
疯癫男人转而面对三十万铁骑,鼓着全部的力气大喊:「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沧州,是你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难道你们……连这里都要毁掉吗?」
三十万陶俑铁骑思维凝滞。
「怎么回事?」
王连寺意识到有变故,一脚踏地借力弹射而起,握拳朝疯癫男人打来。
「快闪开!」陈长安尖叫。
生死关头,执戟将军弯曲臂膀成盾,抵挡住王连寺的重拳,并拾起铁戟,挥卷出一道沉闷的呼啸,斜挑出去。
「什么?」
王连寺大惊,急忙收拳抽身后退,待稳住身形,他咬牙切齿的喝叫:「想要干什么?不要忘记是谁赋予你们生命?是谁让你们从暗无天日的海底登陆,骑兵最基本的就是服从,听我的,杀掉他们!」
「杀掉他们!」
王连寺大声咆哮,颇有几分丧失理智的样子。
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只见执戟将军陶制的死气沉沉的眼眶中,滑落出滴滚烫的泪,他慢慢的俯下身躯,伸出手去触摸疯癫男人胸膛的伤口,近乎动容。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王连寺一时间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苏鼎风立刻收拾起刚才的狼狈模样,双手负背,准备要一跃而起,内劲不足失败后尴尬的咳嗽几下,放声宣扬:「狗太监,你以为让他们重生就能控制他们吗?你以为拥有三十万远古军队就能够为所欲为吗?不可能,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意识,仍旧是三十万沧州百姓,人间有真情,大爱传千古!」
陈长安:「……」
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内心简做评判后,陈长安运转第6原术.反矩,用藏名不断的挥砍自己以此来修复创伤,因为他知道,转机要来了。
前方,执戟将军与疯癫男人四目相对片刻,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我记得,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如果有来世,希
望我们可以去海边盖个小院,可以……生儿育女。」.
说完,他长戟高举,洪亮高呼:「所有将士们听令,冲过去,斩杀王连寺等二人,用他们的鲜血为我沧州城,泯仇雪恨。」
「是!」
三十万上古铁骑的回应响彻天际,悠悠不绝!
「这……不好,快走!」
王连寺心中无比愤恨恼火,他万万没有想到沧州城百姓的思想会占据主导,会临阵倒戈,即便身为七品武者,要面对三十万远古军队还是没多少底气的,只得先顾当下脱身后再做打算。
「可师父……」
汾阳先生咬牙不甘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是,当万马奔腾的声音震耳欲聋越来越近,他唯有选择逃跑。
「嗖!」
「嗖!」
二人化作两道残影,飞掠向夜空。
「放箭!」执戟将军大手一挥。
「刷!」
「刷!刷!刷!」
霹雳弦惊,鸣镝蹿响,数十万支箭羽射出,在半空中连成道倾垂的雨幕落下,直接将二人的退路封死,紧接着,三十万铁骑拉开条长龙,迅速盘旋环绕,把王连寺与汾阳先生困在中央。
「师父,这……」
汾阳先生呼吸不由的凝重起来,他终于能够体会到陈长安当时深陷军阵承受的压迫感,是何等强悍。
三十万……困在中心……一眼望不到边……
王连寺面皮一抽,道:「我用地藏从东南角撕开道口子,你借机逃跑,明白吗?不用管我,为师自有脱身妙计。」
并将个锦囊塞进汾阳先生手中。
「好……好的师父!」汾阳先生握紧拳头,眼中划过一抹决然。
「走!」
王连寺尖叫,第11原术.地藏最大功率的催动,只刹那间便有十道火光从地面裂开的沟壑中直冲天际,彼此看似毫无规律实则曲折勾连,往东南方向延伸,砰砰砰的爆响中炸开数朵蘑菇云,大片的陶俑铁骑破碎,覆灭。
汾阳先生把握住时机,沿着火光撕裂开的口子迅速位移。
王连寺继续使用地藏掩护,亲眼目睹汾阳先生跑出千米外,他眼中温度急剧下降,视线冰冷的笼罩住陈长安,恨道:「此人留在世间,日后定然会给淳儿造成麻烦,今日哪怕拼死,老夫也要除掉他。」
他字出口,王连寺嗖的下消失在原来位置,出现在靠近陈长安的地方,再嗖的下消失,再靠近……穿梭骑兵当中,循环往复。
执戟将军察觉到,大喊:「拦住他,放箭!」
「刷!刷!」
无数箭雨再次朝他瓢泼飞来,两边的士兵们挥动刀枪剑戟阻拦,王连寺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攻击,眼中只有陈长安,任凭刀剑在身体两侧划出血痕,任凭箭矢扑哧钻进脊背,速度都不慢分毫。
百米外,陈长安手提藏名,双瞳紧缩,深吞口氧气后,箭步驰去,两人彼此对冲。
待到近前,只觉眼前猛的闪动了下,王连寺的影像同时分化出六个,陈长安一刀砍中虚体。
几乎同时间,身后传来狰狞可怖的笑声,另影像合归一处,重掌拍落,威力足以开山震岳,砰的下,咔嚓嚓的骨骼断裂声与扑哧的鲜血飞溅声响在耳畔,只是,陈长安却安然无恙。
因为苏鼎风挡在了他面前。
「小……小舅子!」陈长安的牙关在颤抖,心脏在撕裂。
苏鼎风没回答他,留下个很傲娇的笑容后,宛若一片秋叶,晃晃悠悠的飘落。
「***祖宗!」
陈长安顿时双眼血红,满腔怒火灌注刀中,趁着王连寺还
处在释放过大招的后摇状态,一刀戳进他心脏呲牙愤吼着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翻搅。
「啊!」王连寺惨叫。
根本不给他喘息反应的机会,陈长安从心脏中抽出藏名举起,对准腹部再捅,捅完砍,砍过劈,劈后斩……
「身为人子,自绝根脉进宫当太监,是为不孝!位极人臣,处心积虑试图篡夺江山,是为不忠!屠杀沧州三十万百姓,以沙胎储藏,血腥残暴,是为不仁。」
「你这不忠不孝不仁的狗贼!」
陈长安一把撕扯住他披散凌乱的发辫用劲上提,把连接身躯和头颅的脖颈捋直,挥刀而过,寒光收敛处,鲜红色的血液溅满衣服与脸庞,王连寺的头颅被提在手中,躯体则朝地面重摔下去,没有意识,没有悲痛。
「小舅子!」
陈长安不作停留,斩杀王连寺后赶忙跃回地面,搀扶住苏鼎风剧烈摇晃:「喂!喂!小……小舅子,你没事吧你?醒醒呐!喂!」
苏鼎风虚弱无力的睁开双眼,嘴唇缓慢一张一合,嫌弃道:「混账,会不会收场,要换作我,怎么……怎么着都要再编个不义出来,给他凑够不忠不仁不义不孝,这才显得霸气嘛!」
「扑哧!」
嘛字和一口鲜血同时吐出,苏鼎风两眼翻耷下去,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