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陈长安愣住,禁止出入,否则格杀勿论?长安城是大闵政治中心,九州最为繁华的地方,不应该倡导人口进出来往,货物贸易,各种商品流通,怎么会封禁。
陈长安问道:「长安城不一直都是人口流通的重城吗,禁止出入,什么原因?」
语气中职业使然透露出股非答不可的魄力。
这种口吻守卫在城门口的两名士兵只从上将军的嘴里听到过,因此不由的愣了愣,回过神来越发气愤,爆喝:「都说不许进赶快滚,特娘的问什么问。」
「再多言半句就地……」
他们的厉啸戛然而止,因为陈长安的手伸进腰间,再出来时握着枚令牌,金灿灿的,烨烨生辉,赫然是乌衣卫人员才有资格持拿的乌衣令。
「这……这……原来是乌衣卫的大人呐,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多多包涵。」
「知道你是奉命行事,否则早一刀给劈了!」
陈长安收起令牌问道:「为什么长安城要封禁,出事了吗?」
两名士兵彼此交换个眼神,最终站在右边的小心翼翼掂量着措辞回答:「是……是这样的大人,半个月前,长安城突然蔓延开疫病,108坊80万人将近三分之二全部遭到染害,为防止扩散,陛下这才封锁城门禁止居民出入。」
疫病?
作为穿越者的陈长安听到这两个字神经不由的拧了拧,长安城,天子脚下,也会发生这种事的吗?
「行吧!」
搞清楚原委他不再多言,骑上黑龙马驾车动身,刚进城门口,迎面而来的延祚安义,保宁光行四坊放眼望去西风瑟瑟,黄叶萧萧,不见半个人影,破背篓和竹筐扔得满街都是,偶尔有两只黑猫从底下钻出来,飞蹿而过,惊起一溜灰尘。
阮静初,叶凛二人刚在旁边听得明白,知道长安城闹疫病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亲眼目睹却仍难以接受。
这哪里是大闵政治中心,九州最为繁华的长安,分明是座劫后余生的末日死城。
车厢中,生在长安城长在长安城的苏青棠,秦芙萝,苏婉秋他们更是感觉到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心头,究竟可怕到何种程度的疫病,能把昔日车水马龙,火树银花的都城荼毒成这般满目疮痍的模样。
「爹,娘,这……这也太可怕了,要不我们还是回青州吧,万一……」
老二苏婉青拉扯住苏青棠夫妇的衣袖瑟瑟发抖,毕竟目前自己是安全的,可若回到长安城,指不定会染害呢!
苏婉秋眼眶微润的凝视马车窗帘外的一片死寂,花容泛白,静默不语,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朱家文指甲在车厢内装备的胡凳上越抠越紧,深深的嵌到木质层里去,咬牙低吟:「千年未有之大疫,希望能够尽快好起来。」
「但愿长安,一直仍是那个车水马龙,火树银花的长安。」
外面骑马驾车的陈长安耳边捕捉到朱家文的声音,嘿道:「别人说我可能不信,但二姐夫你既然开口,那么长安,肯定能长安!」
马车穿梭过街坊,咯吱吱咯吱吱的碾碎一路秋叶,辙印沉重,画风萧凉。
待行到苏府外,苏青棠他们下车后正准备要去推门,咔嚓的声,朱红色的木板拱开个窟窿,从里面伸出只苍白并带有些许溃烂痕迹的手,死死扯住秦芙萝的胳膊,硬生生将她往进去拽。
同时,哀嚎从门板内部响起:「吃的,给我些吃的!」
「啊!」
秦芙萝吓的脸色惨白,惊慌尖叫剧烈挣扎,奈何里面那只手扯的极紧,根本无法摆脱。
「砰!」
关键
时刻陈长安一脚将苏府朱红色的门板踹飞,里头的人跟着踉踉跄跄栽倒出去,摔了个狗吃屎,秦芙萝这才脱险,慌忙乱顾,认出苍白手臂的主人,是府上个名叫阿强的家丁。
「你,阿强你……」
她惊魂未定,抬起手指颤颤巍巍。
摔的七荤八素的阿强迟迟反应过神,看清楚来者相貌扑通跪倒哀泣:「家主家母,您们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青棠问。
家丁阿强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气苍白无力:「半个月前长安城突发疫病,咱家的丫鬟仆人几乎有半数染害,因为各处粮食断缺,他们将钱财珠宝家当全部变卖准备去外地。」
「不过官府下令封锁城门,他们有没有逃出去我并不知道。」
「我……我已经五天没吃饭了,刚听到外面有动静,所以……」
「既然封锁长安城,朝廷应该考虑到百姓基本生活保障,把粮食问题解决的。」苏婉青紧拧着朱家文衣袖缩在角落嘀咕,
阿强苦笑:「刚开始的几天户部和工部的确会施粥派粮,可眼见着疫病半个月没有好转,官员们自己吃的都不够,又怎么会管底层百姓的死活呢?」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的确,上层都吃不饱的话下层怎么可能有粮食。
陈长安叹口气,朝前走去问道:「所以,你有没有染害疫病呢!」ap.
「哒!哒!哒!」
不等阿强回答,秦芙萝苏青棠夫妇俩第一时间拉扯住两女儿和女婿朱家文朝后连退数步,的确,刚只顾着询问家中情况,忘记现在长安城疫病肆虐可千万得保持距离提高警惕,否则有可能惹染上身的。
阿强勉强挤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很自觉的拉远距离,虚弱开口:「我……很不幸,也染害了疫病。」
「啊!」
秦芙萝尖叫,拽住两女儿与朱家文再往后退。
陈长安反而嗯了声,朝他走去。
「长安!」
「陈长安!」
「三妹夫!」
苏婉秋第一时间喊出他的名字试图制止,朱家文,苏婉青,苏青棠,秦芙萝紧随其后,并非他们心狠,只是沿途见识过疫病的可怕,触目惊心,怎肯自家人去犯险。
陈长安回头挤露出个微笑:「放心吧没事的,我会医术,正巧帮他看看!」
「可……」
「好吧!」
清楚陈某人脾气的他们妥协。
陈长安慢步来到阿强身边,伸出两指按压在他手腕聚精会神开始把脉,接触的刹那,后者原本凄楚绝望的眼中流露出丝丝缕缕微不可查的光亮,他清楚疫病的恐怖,可当有根救命稻草从眼前飘过,还是拼尽全力的想要抓住。
毕竟眼前的三姑爷,是曾经给张由之张贵人医过病的人,倘若真能创造奇迹呢?
「奇怪,怎么会这样?」
莫约有个十几秒钟,陈长安眉头轻皱,嘴边嘟囔。
阿强眼中刚燃起不久的希望再度支离破碎,磨牙吐字:「三姑爷,我……没救了是吗?」
陈长安面皮罕见的拉扯出副沉重表情来,恍然若失的样子,点头又摇头,一字一顿:「不是你没救,可能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没的救!」
大阳宫含元殿中,白睌,青花内侍的赢鸿,乌衣卫的曹舞,程牧龙,王幽,以及应天府掌教,国师董仲玄齐聚一堂,各个面色凝重紧压着眉毛!
白睌环顾了圈,声音仿佛夹有层海绵似的,哑哑涩涩道:「你们几位算来都是我大闵朝堂中手段超凡的人物,如今长安城疫病肆虐,文武百官劝朕迁都,此法是否可
行?」
赢鸿缄口不谈。
曹舞与程牧龙欲言又止,因为正统领在场,他们不能僭越。
王幽与国师董仲玄交换个眼神,分前后表态:「陛下万不能迁都,倘若抛弃满城百姓,无疑会动摇民心,创损国之根本。」
「是的陛下,历朝各代之所以择长安为都城,是因为它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养聚生气,汇合龙脉,九州绝对没有第二处能比这里还要宜合帝王的城池。」
「可事到如今……」
白睌眯了眯眼,轻揉太阳穴压制下愤哮,看向董仲玄问道:「推演之事可有眉目!」
国师董仲玄无奈摇头,语气愧然:「陛下,臣地机中期的境界,只能够谋一时长短,实在看不透这次灾厄的缘由,倘若想弄清楚,恐怕还得天机境界的师兄孟青莲!」
「又是他!」
白睌怒不可遏,提起孟青莲不禁一肚子气,长安城疫病肆虐已有半个多月,三天前她因为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派贴身亲信去天师府求问破解方法,到如今没有得到丝毫答复。
你孟青莲深居天师府,大闵建立后始终不肯明确表态,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也好,心向前朝赵齐江山也罢,难道如今长安城危在旦夕,仍要选择袖手旁观不成?
「启禀陛下,天师府那边派人送来封书信!」
白睌正气的吹鼓腮帮子,外面值守的小太监轻手轻脚走来禀报,她一听赶紧吩咐:「快,将书信送来!」
小太监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引领天师府的名白衣弟子走进殿中,白睌接过书信呲啦啦拆开,焦迫急躁的目光疯狂扫视下去,只见白纸黑字用正楷写着:长安在,长安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