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钟声敲响,一切都在沉寂中转变。
一眼望不到边的偌大北平城,好似被一只巨大的蝙蝠给伸翅环绕,令人心神不宁。
隐约在预示着什么。
早早就宵禁的北平大街小巷早已是空空,只有一些打更人以及巡逻士兵不时发出动静。
此时此刻。
北平内,燕王府。
却是灯火通明。
几个人影透过烛光,显得十分恍惚。
“准备的如何了?”
一道沙哑,又不失威严厚重的嗓音忽地响起。
接着,朱棣阴冷高傲的面容便是从卓光中显现。
他身披银甲,端坐于主位,腰间宝剑似乎顷刻间就可出鞘。
令人心生胆怯。
“回禀王爷,燕山各大军营所集结完毕,就听您下令了。”
一位剑眉壮年拱手行礼,高声道。
此人名为谭渊,时任燕山右护卫副千户。
此人骁勇善战,天生神力,两臂能拉开二百石的弓,而且百发百中!
“燕山护卫作为我此次大事的主力,切切不可有半分差池。”
朱棣嗯了一声,接着又是转过头看向了旁边沉默不语的张玉:“张将军,你可是有话要说。”
张玉苦笑,见众人都是看向了他,也不墨迹,直言道:“上次因北元威胁被庆王所解决,北方几乎大部分军营都被朝廷借此机会所调动,而如今,陛下更是趁机裁撤了我北平三分之一的人马军队。”
“此时出手,会不会有些过于着急?”
毕竟…他们此番,只能赢,不能输。
否则将会被钉在耻辱柱,后辈皆受骂名。
要知道,历史向来都是胜者编撰,怎会给败者好名声?
“确实如此。”
“若是此时进攻南京,恐有不妥。”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抬手间即显高贵却又不失霸气。
他同样是燕山护卫副千户,只不过他的地位可要比谭渊还要高出几分。
朱能算是朱棣的绝对嫡系,他更是跟随燕王朱棣南征北战,朱能作战勇猛,立下了不少战功!
这些说话的人无过于在日后都成为了靖难之役的名将!
甚至,除了谭渊,其余三人皆被授封为靖难四公爵。
至于这最后一人此时正站在角落,盯着案板上的地图似乎是在发呆。
殊不知。
此人才是朱棣麾下最为勇猛的存在。
更是位列靖难之役第一大功臣!
此人身材高挑又十分臃肿,盔甲下的肌肉所散发的力量隐约要迸发出来一样。
丘福!
行伍出身,从一个最为底层的冲锋士兵,一步步走到了燕山千户!
并在朱棣初来北平之时,便是紧随其身边了。
算是这燕军中绝对的老人,老将。
可他向来不爱说话,别看他憨厚老实,但上了战场作战异常凶猛无比,就宛如脱缰的野兽,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他,深受朱棣赏识信赖。
毫不夸张的说,他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
没错。
他是朱棣麾下唯一副将!
“丘福,你说说,本王应不应三思?”
朱棣看着他许久片刻,开口道。
两道几乎要冒着血光的眼神落在了丘福身上,后者毫无畏惧不说,还憨笑着挠了挠头。
这是在场其他人根本做不到的,也不敢做的事情。
即便如此,他们都十分佩服丘福这般行伍之人能走到这般高位。
张玉都时常恭敬他,可人家根本不领情。
“末将认为,既然我军兵力可能不足,不如就将那些逃难以及接纳的所有北元残部皆为充军。”
“当一批头阵狼,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盾牌。”
丘福依旧笑着,可说的话,却是让在场的人除了朱棣都是毛骨悚然。
谁家好人能这般笑意地说出这般谏言?
不过眼下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本王不应三思,就按你的这个法子来做,是吗?”
朱棣言语间尽是信任。
“您一定心里还有其他谋算,末将不过是提个谏言罢了。”
丘福笑了笑。
啪啪。
朱棣用力拍了拍丘福厚重的肩膀,眼底满是赞赏,而后看了眼案板上的地图:“迅速接纳可收佣部队的北元残部,但凡不参与前锋部队的,皆斩!”
“张玉,谭渊,这件事交给你们两个人去办。”
两人连连点头,立即转身就是走了出去。
“朱能。”
“末将在!”
“派人去联系秦王,务必要他随时给本王提供通报凉州的所有情报,本王要知道清楚庆王的一举一动。”
“是!”
目送着朱能走出关上大门,朱棣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坐下。
旁边的丘福立即倒上一壶热茶奉上,还不忘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憨笑。
“天下即将大乱。”
“那小子,又如何能安稳走上这皇位?”
朱棣沉声言语,双眸闪烁着精光,似乎一直在不断于心中谋划着什么。
要是之前,他可能还能不顾一切地出兵回京。
可现在,他不得不防了。
当然不是提防什么狗屁京师。
那些人镇压普通的藩王还能有作用,对上他的燕军根本不堪一击。
他提防的,是虽然远在西边凉州的庆王朱格。
他没忘,朱格封地原还在他与秦王之间时,便是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声望。
不仅如此,那以北的军镇,可是比他的一些军营还要具备杀伤力。
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朱格是怎么一步步从无到有。
但既然决定要做这件大事。
他庆王就真的如同传闻中凶猛,他朱棣也不会退缩半步。
……
北平各处军营,不断哗啦啦地开始调动。
映照着月光,层层甲胄宛如蠕动的鱼鳞,寒光四射。
不时的将领催促声,掺杂着马蹄沉重。
就是城内的一些将领官吏得到消息,纷纷准备做一些动作。
……
秦王府。
还在看着文书批文的秦王,捏了捏太阳穴,正打算起身去休息。
一官吏脸色匆忙走近。
双手奉上了手中的急报。
看完以后。
秦王眉头紧皱,看着官吏,一字一顿地警告:“这件事给本王烂在肚子里,否则,灭你三代满门!”
“另外,将此事办下去,不得有误!”
随即。
他背着手走到了外面,抬头看向了南京的方向。
眼神流露出些许迷茫又含震惊。
深夜映照,他看着那模糊不清摇摆不定的枝枝树干,脸色凝重。
这不正是现如今大明的暗潮汹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