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渐渐进入高潮,也无须有人出来主持说让大家作诗词,因为没有多久就有人开始手拿纸张上去,请几位评委点评了。
范纯仁也罢,苏颂也好,待人都算是和蔼,今晚的职责也都是做评委来的,自然不会让人难堪,觉得好的,便大声称赞几句,觉得不好的,也会给与表扬,有特别好的,便让人大声读出来,让众人共赏。
陈宓慢慢地吃着,杨士奎时而来回走动,招待各个文人,不时回来与陈宓喝一点,轻声聊上几句,几乎将在场的人都给照料到了,陈宓对这个杨家长孙倒是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卢伯蕴则是以管顾醉仙楼的堂倌后厨为主,主要是做幕后的工作,之前的大堂倌小秦被指使得团团转,想要过来与陈宓说句话都偷不得空。
整体的气氛是相当热烈的,只是之前想象的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却是没有征兆,大家偶尔会谈论起静安四句,还有人过来与他寒暄几句,报了姓名,约好了以后多加往来,当真上来冷言冷语的却是没有。
这让陈宓暗暗嘲笑自己小人之心了。
醉仙楼的对面便是樊楼,樊楼诗会算是汴京公开的最顶级的文会,这一次据说有很多顶级文人都在那边,有人说看到了晏几道也被邀请了,这自然是说明级别的确是够高的了。
醉仙楼这边其实算是不错的了,有王韶请来范纯仁以及苏颂两人,至少在评委上并不太吃亏了,不过即便如此,在醉仙楼中,依然从那边传过来一些诗词。
“……晏几道写了一首诗,写得真好,不过不是很符合目前的气氛,但联系他这几年的境地,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颂看过之后叹息道。
“哦,我看看。”
“子纯兄,念一下?”
“好……东风又作无情计,艳粉娇红吹满地。
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
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
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
“……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唉,晏相公去后,晏公子之境地的确是不太好啊。”
众人纷纷叹息,但对于晏几道的诗却是赞许不已的。
“……如果今晚没有更加出色的诗,应该就是这首诗为首了。”苏颂赞叹道。
王韶也是赞同点头:“是啊,论诗词,晏公子与其父亲晏相公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这首诗情景交融,尤其是晏公子对自己的遭遇的慨叹,可谓是将情绪铺陈得开来,这种应景之作,却是上上之选了。”
范纯仁也是点头,对晏几道话里行间的失落深感赞同,同样是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父亲,范纯仁是能够理解晏几道这个二代的心情的,
却有人哼了一声,众人瞩目,却是今晚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李泰。
范纯仁、苏颂对李泰似乎还是相当熟悉的,但下面的年轻人却对这个夫子模样的人不太熟悉,有人悄悄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叫李泰,字子和,也是嘉佑二年进士,不过据说当年出了大差错,被撤了官职,之后便不怎么出现了。”
“哦。”
不是什么官人,便没有什么人关注了。
王韶却是关注自己这个同年的,温声道:“子和兄,怎么啦?”
李泰抬了抬下巴,朝陈宓的方向努了努嘴:“呐,陈静安能够做出天下雄文少年大宋说,又有静安四句在前,作诗词应该也是顶尖的吧,何不让他也作诗词,说不定能够胜过晏几道呢。”
范纯仁笑道:“李丈人,文会上作诗词全凭自愿,有人愿意作诗词让大家品鉴,咱们是来这不拒,但静安没有作诗词,恐怕是没有灵感吧。”
陈宓听到范纯仁的话,心下对这个刚刚认下的师兄颇为满意,估计他是认为自己没有灵感,或者说直接就是认为自己不会作诗词,所以帮自己挡掉了。
这个倒是比较符合大家的认知,虽然都是文人,但有人擅长诗词,有人擅长策论,有人擅长散文,有人擅长赋论,不一而同,若是因为陈宓做出静安四句,又做出少年大宋说,便理所当然认为陈宓能够做诗词,那也是自以为是了。
当然,大家其实对陈宓也是有期待的,不过文会已经到了高潮之后,这个时候陈宓还没有动静,恐怕真的是不太擅长诗词的吧。
在场的人有些颇为高兴,因为少了竞争者,但有些人还是比较失望的。
比如杨家的女孩子们,尤其是杨文广的小女儿杨玉容。
在二楼的包间里,杨玉容是被杨家的女孩子们团团围住的,一方面是因为她是杨家家主最心疼的小女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杨玉容将杨家所有的三代都给打服了,嗯……包括杨士奎。
杨玉容的失望其实不在于陈宓做不做诗,甚至不在乎陈宓长得好不好看,她失望的是,这个陈宓看起来有些文弱。
她心目中的夫君,应该是耍得动青龙偃月刀、举得起青铜鼎的盖世英雄,而不是这种文文弱弱的书生,只是父亲虽然宠爱她,但这种大事却是不容她自己做主的,这个她心里还是清楚的,但今晚一看,却是有些失望。
她回头朝角落里招了招手:“雪婷……”
角落里站起来一个盈盈婷婷的少女,听到她召唤,赶紧过来,口中说道:“玉容姨母……”
杨玉容笑道:“我听说这个陈静安之前在卢家做过掌柜,你可知道他?”
卢雪婷点点头:“是的,侄女是知道的。”
卢雪婷便将陈宓的侍寝给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卢仲文的事情,只是说醉仙楼的经营事情,卢雪婷的确是聪明,知道一些,连带着自己的猜测,竟然将事情说得十分清楚。
不过在她看来陈宓的能力十分过人,但在其他杨家女孩子们听来却是纷纷皱起了眉头。
“呀,好好地读书人,怎么去碰这些腌臜事,哎呀,他已经不干净了……”
“是呀是呀,太破坏形象了,他怎么还可以去做低贱的堂倌呢,哎呀,他再俊俏也是堂倌啊!”
“是呀,真的是,这就是一个污点啊!真是太可惜了!”
……
“闭嘴!”杨玉容低喝一声,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