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容以大无畏的精神征服了张载一众,以摧枯拉朽之势获得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胜利。
谈完之后,张载等人便以种种借口离开,给杨玉容留下与战利品单独相处的机会。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陈宓有些好奇。
杨玉容打量着陈宓,如同观赏一件稀世珍宝。
灯下看美人。
杨玉容满意地发出一声叹息,真好看啊。
在灯下,陈宓五官深邃,脸上没有半点的瑕疵,实是俊俏到了极点,嘴唇轻轻抿着,其坚毅性格自然彰显,眼神深邃,智慧之光芒在其中闪烁,虽然看似文弱,但杨玉容知道,当这个书生要发出力量的时候,恐怕连世间最厉害的武士,都挡不住他的……魅力。
呀……杨玉容忽而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起来。
她听见了心脏发出的巨大声响,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紧张。
在五岁时候第一次端起木头枪,面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对手,都没有让她畏惧过,但此时面对弱不禁风,自己一巴掌就能够将其拍出几米远的文弱书生,竟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已经有些滑腻起来。
杨玉容悄悄咽了咽口水,稍微清一清嗓子:“这……这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第二次。”
陈宓恍然大悟:“是了,上次在醉仙楼,你该是见过我的。”
“只是……就凭着那么一面,你就能够确定是我了,嗯,或者说……是不是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陈宓如实说出自己的疑问,杨玉容却是有些恼怒了起来:“对着他们,我说得是名节,可对着你,我却不想说光面堂皇的话。
名节自然也是重要的,但之前也并没有没有相亲过,只是相亲而已,其实也不关乎名节,若是我不愿意,却是谁也勉强不了我……
我今日做得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没错,陈静安,我喜欢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喜欢你了,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想着要嫁给你。
那一次,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嫁给你,无论是诱惑还是逼迫,我都要嫁给你!”
陈宓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足够的好,但又如何能够想得到面前的局面。
杨玉容如此霸气的宣言,他在那个疯狂地Z时代都没有亲眼见过,也只是在一些短视频的名场面中见到过,没想到穿越千年的时间,他在大宋朝,一个女孩子如此霸气的宣布,她爱他,一定要嫁给他!
然而如此违和之场景,竟没有让陈宓有光怪陆离之感,反而心中却是渐渐泛起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
是,他陈静安是有那么一点微薄的名声,但这点微薄的名声,已经被弑父yin母的罪名玷污,任何一个人听到只有远远避开,却没有亲近的道理。
但杨玉容却是逆流而上,不仅亲手帮他抓捕构陷的小人,还求肯王韶求情,甚至在这个时候,毫不避讳的来到自己的面前,当着众人,近乎是求婚的姿态,向自己表达爱意……
美人恩重啊。
陈宓整理衣冠,郑重对着面前的女孩子道:“杨小姐垂青,是陈静安的福气……”
陈宓看着杨玉容漂亮的大眼睛,十分的真诚,以近乎宣誓的坚决道:“……君若当蒲苇,吾当作磐石。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此话化自《孔雀东南飞》,原话是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是刘兰芝向焦仲卿表达心意之意,陈宓做了些微的修改,表达自己心意之坚定。
杨玉容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如水的情意都快从眼睛里溢流而出,两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宓。
如此情景,若是不来个拥抱,实在是太过于辜负良辰美景,于是陈宓做出了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动作,他张开手臂便抱住了杨玉容,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飘了。
不是因为神魂颠倒所以有飘了的感觉,是真的飘了。
“啊!”
惊叫声不是陈宓发出的,而是杨玉容发出的。
陈宓的身体刚刚要接触杨玉容,杨玉容身体如同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瞬时便激荡起来,陈宓如同稻草人一般飘了起来。
陈宓惊骇莫名看到自己飘了起来,但是没有等他惊呼出身,杨玉容又抓住了他,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陈宓被杨玉容抱在怀中,如同被铁臂膀箍住了一般,杨玉容的身体也是如钢铁一般坚硬,但瞬息之后,又是一片柔软。
陈宓:“……”
他恍惚之间,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杨士奎跟他说的一句话:“……静安兄,我那小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性子好,宜家宜室,有她镇宅,保准家宅安宁,静安兄可以放心在外拼搏!”
这句话的关键现在想来不在于什么性子好宜家宜室,而是在于镇宅二字啊!
镇宅啊!
一般女子可以用镇宅两字来形容么,那是用来形容神兽的啊!
陈宓在杨玉容温软的怀里,突然想起了后世广为流传的杨门女将的故事。
所以……杨文女将的故事是真的?
陈宓忽而幸福得想要哭出来。
用后世起点的套路便是——我老婆是将军大人。
杨玉容生怕吓跑了陈宓,将陈宓放下之后,赶紧一副小鸟依人之势依偎在陈宓的怀里。
陈宓:“……”
话说,杨姑娘,今晚如此霸气侧漏,你到现在才来演柔弱,是不是太迟了一些?
话虽如此,但陈宓并没有当真在意。
毕竟,再不济,她还能家暴不成?
两人依偎了许久,陈宓才道:“那庞邱明、宴清浅、蒲洪安几人你审问过没有?”
杨玉容点点头:“审问过了,除了庞邱明,宴清浅以及蒲洪安都招了,但宴清浅与蒲洪安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事情是庞邱明安排的,只有庞邱明才知道幕后人是谁,但他不肯说。”
“上刑了么?”陈宓问道。
杨玉容摇摇头:“后续可能要上公堂,怕被瞧出,便没敢上刑。”
陈宓点点头,有些好奇道:“这三个人都是你亲手抓的?”
杨玉容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一个女孩子……消息是家里侄子提供的,抓人么……的确是我自己动手的,因为侄子害怕父亲,不肯让人动手,所以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好嘛。
庞邱明以及宴清浅也就罢了,都算是文职人员,但蒲洪安可是个捕头啊。
想及此处,陈宓赶紧问道:“那你没有受伤吧?”
各位老哥注意了,这种时候,无论女朋友够不够强悍,一定要慰问一下,否则便是可能实现下次发火的根源。
果然杨玉容很受用,娇嗔道:“没有啦,都是讲道理的人,啊,是了,那蒲洪安断了两根肋骨,我得赶紧回去给他料理一下,不然死掉了就不好了。”
陈宓:“……”
杨玉容道:“静安,你如果想自己提审,便明日找我去,之后是报案还是怎的,都听你的。”
陈宓笑着点头:“你让人将他们看好,我还需要确定一些消息,明日会去找你。”
杨玉容有些羞涩一笑,点点头去了。
陈宓深深出了一口气。
王导、杨坚、房玄龄、陈季常、常遇春、戚继光……真好,都是大名人呢,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名人啊。
……
陈宓已经不是第一次登王安石的门了。
李管家看到陈宓的时候,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小郎君来了。”
陈宓笑着道:“李伯你好。”
李管家将陈宓往里带:“老爷知道你要来,早早便起来了,就在客厅等您呢。”
陈宓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介甫先生也太客气了。”
李管家呵呵一笑:“老爷昨夜回来,可是很高兴呢。”
陈宓笑了笑,跨进院中,李管家便不再多话。
王安石看到陈宓,笑着招手,口气颇为热络:“静安来了?”
陈宓在阶下行礼:“介甫先生,早上好啊!”
王雱随侍在侧,与陈宓笑着点头。
王安石笑道:“莫要多礼,快来快来,你前日送的茶,果然清冽鲜香,你也来尝尝。“
陈宓笑着点头坐下:“先生今日心情很不错啊。”
王安石抿了口茶,茶香清冽,脸上露出笑容:“不出所料,静安的富国策最得官家欢心。”
陈宓谦虚道:“独木不成林,要治国,光是一项银行法可不行,安石公的青苗法、均输法、方田均税法均是良法,银行想要壮大,需得这几个策略并行才行。”
王安石笑着指了指陈宓道:“你这小子别糊弄老夫,我王安石难道是昏聩之人么,银行法何须借助其他臂助,自己便可成一家……”
王安石沉吟了一下:“……静安。”
“安石公请说。”
“关于你的事情,你需得安排一下,一是请你的老师上一道折子,以达天听,二是向开封府递状纸,让开封府审案,官家自会关注。”
王安石道。
陈宓脸上带笑:“多谢安石公。”
王安石瞟着陈宓道:“现在可以来聊一聊,你对我的变法举措之中的看法了吗?”
陈宓赶紧告罪道:“安石公可是误会小子了,小子不是以此为依仗,而是当时惧怕身上之罪名,安石公之变法也是博大精深,仓促之间难以评判……”
王安石摆摆手没好气道:“好了好了,当时都差点直接嘲讽了,还说什么难以评判,赶紧说。”
陈宓嘿嘿笑道:“激将法嘛,不寒碜……”
即将进入主题,陈宓的神色也是随之一变,变得肃穆起来。
“……安石公之变法举措,从变法之目的来说,正符合国情之所需,从变法之范围来看,涉及经济、军事、吏治、科举、农田水利、治安……几乎是涉及国家的方方面面,从这方面来说,变法之规模是前所未有之广,若是成功,等同于再造一个新大宋!……”
听到这里,王安石脸色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陈宓看了一下王安石的神色,下一句便是泼冷水。
“……若是不成功,大宋朝有可能因此轰然倒塌,安石公便是千古罪人矣!”
王安石脸色变得淡然:“大宋已经是病入膏肓,若是不变革,也撑不了多久,既然结局是一样的,早晚几十年,又有什么所谓?”
陈宓倒是笑了起来:“安石公倒是看得开。”
王安石摇头叹息:“文正公、欧阳宗师等人仙逝的仙逝,没有仙逝的也已经年迈,而年富力强的……呵呵,早就没有了锐气。
再看现在的宰执们,连修修补补都乏力,因循守旧都吃力,让他们去维持这么一个……嗯,你说的老大帝国……他们做不到的,国势一日比一日倾颓,再过十年,大宋朝便是真正没得救啦!”
这一点陈宓是同意的,王安石说的是范仲淹、欧阳修、富弼、韩琦那一代人,那一代人在仁宗时候还是想变法的,庆历新政、嘉佑新政都是在不断地尝试,只是越改越糟糕,后来仁宗也是消磨了锐气,到得后来,仅仅剩下修修补补了。
到得如今,欧阳修、富弼、韩琦这些人,死的死、老的老,活着的锐气尽消,不紧没有了变革的勇气,到得王安石变法时候,还成为了变法的主要阻碍力量,靠这些人,大宋只能一步一步步向死亡。
与王安石来说,这种看着大宋朝一步一步走向衰亡的感觉,的确是锥心之痛了,看到了这些,倒也是能够理解王安石冒着成为千古罪人、举世皆敌的可能也要去变革了。
是,变革的话,大宋可能轰然倒塌,但不变革,大宋朝也只能药石无效慢慢咽气,换了你怎么选?
陈宓点点头:“这一点我赞同安石公的看法,大宋朝已经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候了,再不变法,大宋朝就要塌了。
安石公前日将变革之举措与小子分享,是极大之信任,小子极为感激,然则安石公之变法举措,却是有一些不妥……”
王雱闻言却是有些不悦,不过没有说话。
陈宓对王雱的反应是一直关注着呢,见到王雱不悦,他便笑道:“元泽兄似乎有话要说?”
王雱哼道:“你且说你自己的便是。”
陈宓笑了笑:“小子姑且言之,二位姑且听听,如果有不对的,两位也别见怪。”
王安石倒是没有怪陈宓磨叽,点了点头示意陈宓继续说。
陈宓道:“其实,无论是青苗贷也好、均输法也罢,乃至于诸多策略,其实都没有大的问题,但却有两大如何也避不过去的缺陷,这两个缺陷若是不能想办法解决,这法不变也罢。”
“是哪两大缺陷?”
王安石问道。
陈宓竖起手指:“一是敌,二是我。”
“所谓变法,说简单一些,便是分大饼,一个国家的建立,是做一块大饼,这块大饼是天下人所有,但规定谁分得多,谁分得少,便是国家之制度。
在这分饼的过程之中,有用制度确立下来的分配,这个一般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问题出在大家用制度的漏洞去侵占原有的分配制度,在这个过程之中,谁的权力越大,便能侵占更多。
而变法,便是重新进行规定,将那些被侵占部分重新归还,或是归还民众,以达成天下稳定的需求,或是归于国库,达成国富的目的。
道理其实简单,但做得过程中,你要他们吐出侵占的利益,这些人便会称为你的敌人,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到时候安石公便会成为他们的杀父仇人,届时安石公千夫所指已经是必然。
这是敌。”
王安石点点头,脸色淡然。
王雱却是讥讽道:“如果只是如此简单之道理,便也不要卖弄了。”
王雱讽刺于他,陈宓却没有恼怒,而是笑道:“说了敌,便说说我吧,所谓我,便是朋友,改革要成功的关键,便是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能够做到这点,便是大势所趋,变革便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王安石叹息道:“道理是真道理是好道理,但要使他们将民脂民膏吐出来,便天生是他们的敌人,又如何与他们做得成朋友?”
王雱叹息道:“静安兄,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若是前怕狼后怕虎,最后却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陈宓点点头:“倒不是没有办法。”
王安石眼睛一亮:“静安请说。”
陈宓笑道:“当你想要让他们交出手中的银子,要么在他们脑袋上架一柄刀,要么用一块金子与其交换。”
王雱终于被激怒了:“我若有这么一柄刀,天下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脑袋早就满地滚,又何必想办法去变革!我要是有一块金子,又何必去惦记他们手中的银子!
父亲,这人夸夸其词,半天下来没有一句有用的话,看样子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的腐儒罢了!咱们与他废什么话!李伯,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