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有钱?”
陈程目光有些深邃,看不出他此刻的喜乐。
温方悟忙说:“大人若是同意,我们立刻卖地筹钱。”
陈程问:“能筹多少钱?”
温方悟一听,知道陈程心里有这个意思,不觉一喜,当即说:“大人只要允许,我们便是把地全部卖了,也是可以的。总可以得一个上万两吧。”
一亩地大约三四十两银子。上万两则就是三百亩左右。
陈程面色稍和。他此前以为温家还有闲钱,那就说明,之前还没有把温家压榨够。又或者是天台县的执行力度不够。
现在听说只是卖地筹钱,他就放心了。
这个时代,是农业社会,大家都是以土地为尊。正常情况下,只有富贾拿钱买地。没有卖地做生意的。温家愿意这么做。
只能说天台县看他们,看得足够紧。让他们日子难过。毕竟地主只靠合理收租子,可赚不了大钱。一般都是在租子上做文章,巧取豪夺。
这条路,显然是被县衙断了。
他们于是干脆想到套现银出来另寻一笔有远大前景的营生。
对温家而言,还有什么比陈程的营生更划算呢?陈程背靠贾似道,本身也是大富豪,他肯投资的项目,怎么看都是赚钱的项目。
更何况,这么一来,他们和陈程成了利益共同体,陈程也就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了。
陈程此刻心里略一盘算:“两万两,就允许你们入局。”
他抬手打断温方悟想要表态的意思,继续说:“入股。但是你们只能分红,不能有决议权。不能干涉公司的任何运作。另外你们出人力,都往公司安排。公司付钱请。同意这些条件吗?”
“同意,同意,当然是同意了。”温方悟与温方山一同答应。
他们哪知道,股东的决策权有多么重要。就算知道,他们又敢向陈程伸手。
陈程的想法也很简单。这个时代,地主,一个不慎,危害大。商人的危害则小些。而这种大公司的股东,危害地方的能力,就很小了。
再加上他把温家的劳力,尽可能编进公司去做事,省得他们为祸乡里。
这是他不便出手抹除温家,能控制他们的最好手段了。
陈程说:“行了,我安排人来办这件事。你们到时与他联系。我先走了。温姨,你现在跟我走,还是自己回来。”
温仪刚刚也以为陈程是发了大善心,心念着一定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心中正有些感动,此刻听到陈程的问题,忙说:“大人,妾身跟你走。”
她挪着小碎步,站到陈程身侧靠后的位置。
陈程想了想,又说:“以后,温姨想要见你们。她会遣人来通传你们来。没她通传,你们别随便来看她。否则,我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知道了。”温方悟答应得快。这又不是他女儿,他才不关心呢。说着,还扯扯三哥的衣袖。温方山也只得点头应诺。
温仪心中更是感动。她其实也不想见温家人。但温家人找上门,以她的性子,是怎么也推脱不过的。
陈程这是在关心她。
陈程根本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跟温家人打交道而已。
……
这些前尘往事,赵禔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不知道若克琳在家关了三天,终于决定,要给陈程当情人。
若克琳的选择有些神经病。因为她骨子最终还是觉得,嫁给陈程当不知第几个老婆,实在是不符合骄傲的葡萄牙人的血统。
所以当情人刚刚好。若是以后有葡萄牙贵族肯娶她,那就和葡萄牙贵族结婚。若是没有,那就当一辈子情人。这在欧洲,也是一项骄傲的传统。
当然,这些还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对她“表白过”的陈程,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这么一个麻烦。
这边,赵禔原本存了好多问题,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只想等到老师回来以后,好好问过他。
等到老师回来了,他与李师娘一人一骑,悠然地回到武校大门。赵禔却是结束了一天课程,正要离开武校。
她露出笑容,朝着陈程跑去:“老师,我好几天没见你了。”过去她也经常见不到陈程,可现在在武校读书,她居然也见不到陈程,那就不太舒服了。
陈程看着她说:“那好,后天老师给你认真上课。”
赵禔有些奇怪:“明天呢?不是已经三天了吗?你明天还要休假吗?”
陈程笑着说:“不是我休假,而是你休假。”
赵禔迷惑看向王春元,她并没有请假。莫非是王春元自作主张?
结果王春元也是一脸茫然:“指挥使,你说公主休假?谁请的假?”
陈程跳下马,凑近赵禔说:“可是你的舅舅为你请的哦。”
赵禔嘟起嘴。贾似道请假。他们几个很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是她不想请假。在武校,比在宫里好玩多了。哪怕陈程不在,都是如此。
陈程又笑起来:“别担心,明天过后,你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赵禔也笑笑。贾似道请假的事,本来就是极少出现的。老师这么说,倒没什么问题。
……
第二天,赵禔被舅舅带着,在皇帝的乾宁宫里品茶。
按理说,贾似道是外臣,在公主面前是不该以舅舅自居的,更别说在皇帝面前也这么处事了。
偏偏贾似道故意这么操作。他就是在打亲情牌。越是这么做,皇帝越觉得他只是一个注重亲情的国舅,没有什么其他野心。
也算是投其所好。
贾似道倒是讨好了皇帝,可端着一副亲亲舅舅的架子。赵禔并不喜欢。
于是贾似道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坐在后宫,与阎淑妃等几个妃子一起,参加家宴,这也算是怪谈了。
坐了一阵,忽然有公公来报,说有户部核算的账目送来。
皇帝接过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让户部核算,这都算了几个月了,才弄出来,真是敷衍得很啊。”
这是政事。后宫不得干政。阎淑妃并几个妃子都不言语。
贾似道笑着说:“陛下,我看户部那些人,就是糊弄人糊弄惯了。说不定这些东西没他们搞得这么复杂,连建安王都一看就会。”
显然,贾似道这是要对户部的人下点黑手了。
阎淑妃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心里却暗喜。这些人,不是贾党,也不是丁党。斗倒了他们,换上去的人,可以是她阎妃的人(丁党)。
当然,更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贾似道为了踩人一脚,把建安王抬了出来。
这就给了赵禥参政的机会和借口。有一就有二,以后赵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太子了。
建安王,现在是阎淑妃的养子!也是丁党力捧的代言人!
贾似道这是典型的失了智。
到头来,只怕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阎淑妃立刻送出一记助攻:“建安王聪慧,说不定真能看出问题来呢。若是建安王都看出问题来了,那才说明这些人敷衍。”
皇帝自然是不信赵禥有这本事。不过,他觉得让这孩子看看也没什么。这传出去,也可以表明他不满的态度嘛。
他便示意太监,把账册交给赵禥:“皇儿,你看看吧。”
赵禥根本不想看这个。不过既然是阎淑妃让他看,他也是认真看了起来。他的生父生母都让他一定要听阎淑妃的话。
毕竟阎淑妃之心,路人皆知。就是捧他做太子,然后以太子养母的身份,当皇后。最次,也要当一个贵妃。
这时,贾似道对着赵禔戏言道:“你会不会看账册?”
赵禔会不会看账册?这是开玩笑吗?她在西湖武校,学了一个月的算账。
不过她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是学来陪舅舅胡闹的。于是她淡淡地摇了摇头,轻声说:“禔儿,并不会呢。”
贾似道撅嘴说:“我道你跟陈指挥使学了这么多,还以为多少会一点。看来,这陈指挥使也是徒有虚名而已。也就姐姐信任他,我看他……呵呵。”
赵禔脸色阴沉下来。说她可以,说她老师就不行。哪怕是她舅舅,也不能这么说。
她沉声说:“禔儿只会一点,怕坠了老师的威名,故称不会。不过舅舅既然想看禔儿到底学了什么,禔儿自可以展示给舅舅。”
贾似道哂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账房先生。”
赵禔并不理他,而是转向皇帝,说:“父皇。儿臣恳请,与皇兄一同参阅账本。另外,还请赐儿臣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