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风雪渐大。
建筑物坊市的分割遮蔽,使得风雪在长安城内放缓脚步,轻舞回旋。
此时街灯已明,一盏一盏,仿佛天街之灯火,看上去别格外美丽, 宛如神仙之境。
“这便是长安城不夜之灯火吗?”
暮光之下的长安城依旧喧嚣繁华,街灯的出现,使得哪怕将近天黑,大街小巷,依旧人流如织。
甚至于有些人就是赶在这个时候出门,那些为灯火所照亮的地方, 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小摊,那满满的烟火气, 比之白天俨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置身其间,金德曼便感觉有些恍惚,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虚幻中带着真实,让她险些没站稳。
陈远伸手扶了一把,笑着说道:“或许是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长安。”
顿了顿,又道:“不过慢慢的应该会更加热闹,尤其除夕那天,相信姐姐会更加难忘。”
“现在就已经让人难忘了啊!”金德曼叹了口气。
白天的所见所闻就已经让她大开眼界,暗道长安就是长安,果然不是其他地方可比。
此时此刻,她感觉可能不是活在同一个人间,大唐,可能是天上之国。
从这个层面出发,新罗归入大唐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好。
充沛富足的物资, 匪夷所思的技术, 人人有余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至少对于新罗百姓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百姓不在乎谁是皇帝,对于百姓而言,只要日子过得去,谁来统治并不重要。
若是让新罗百姓看到这长安胜景,那么恐怕不用说,百姓之心,民意,也是尽归大唐的。
非要说不好,大概就是对他们这些新罗的统治者而言了。
因为一旦新罗并入大唐,原本的统治阶层必然会失去很多利益与特权。
好就好在对她来说这一切其实都没什么。
因为她早已躺平。
对她来说,要真有那么一天,那么如同荣留王一样,离开故土新罗,来长安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甚至于她的处境可能还要好一些,毕竟她还有这么一个妹夫做靠山。
实在不行,她可以住到骊山,住到琼州,都是不错的选择。
相比一辈子困守新罗,被约束在王宫那小小的一亩三分地, 她其实也更向往这种天高海阔自由自在的生活。
是故很快又开心的笑起来,问陈远道:“逛了一天,大郎精神如何,可还有余力继续?”
这话说的。
那肯定是没有了啊!
一整天呢,从早上到天黑,说实话,陈远有点要趴下了。
不过还是打起精神笑道:“本来是没有的,但姐姐若是需要,我想我也还能坚持一下。”
金德曼莞尔:“那就委屈大郎再坚持坚持,陪姐姐好好再走走瞧瞧。”
语落,吩咐跟着的人将今天一天的收获送回,而后又在陈远的陪同下转悠起来。
兴致很好。
夜晚的长安也的确别有韵味,烧烤,麻辣烫,汤饼,蒸饼,各种各样的吃食,应有尽有。
又有皮影戏,各类杂耍,乃至乐舞评书,精彩纷呈。
陈远都不知道长安城的夜晚怎么就这么热闹了。
在他印象中,此时长安城的景象,便是去年端午解除宵禁都有所不如。
那时的长安城没有电灯。
那时的长安城,物资没这么充沛多样。
那时的长安城,娱乐项目也没这么多。
本该还存在的宵禁制度这会仿佛也取消了,人们自由的享受着夜晚的光明,怡然自得。
对于金德曼来说,这显然也是极大的震撼。
因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繁华的夜,她的概念中,并不存在夜生活。
尽管一年之中新罗偶尔也会有那么几天解除宵禁。
最后拂去肩头发梢的积雪,两人走进一家酒楼。
“公爷。”
“公爷。”
“郡公。”
“郡公。”
“陈尚书。”
“陈尚书。”
“……”
自家的酒楼,同时也是长安城当之无愧的第一酒楼。
这里的热闹自不必说,从大厅到厢房,皆满满当当。
名气也不是盖的。
这一进来,从店里的工作人员,到过来聚餐的百姓,到三五成群来这里喝酒聚会的官员,纷纷打招呼。
陈远笑着回应,金德曼便站在旁边,微微笑着,静静看着。
良久笑道:“看来大郎名声很好,很受尊敬呢!”
“嗨,就是商业互吹。”陈远笑了笑,问掌柜道:“可还有厢房?”
掌柜如实答道:“没有了,原本是有的,长孙郎君带了新罗的官员们过来,正在宴饮。”
“哦。”陈远点头,问金德曼:“如何,要不要去瞧瞧?”
长孙郎君,不用问,必是长孙冲。
长孙冲身为鸿胪少卿,在此处宴请新罗官员,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公务。
金德曼微笑着摇头:“还是算了吧,妾身到底一介女流,身份又特殊,去了怕是扫兴。”
陈远莞尔:“那姐姐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金德曼好笑:“原本也是有邀请妾身的,只不过妾身感觉不合适,便推了。”
“原来如此。”陈远点头,笑道:“那姐姐是否在意等上一等,要不然怕是要去别处了。”
金德曼其实挺意外的。
因为以陈远的身份,想要有个位置绝对不是难事,可他似乎一点都没有那种想法。
这样的人说实话罕见,同时又让人刮目相待,更添一份好感。
便笑着说道:“大郎不介意等,妾身自然甘愿陪同。”
就这么说着,很快有位置了。
掌柜协调出来的,在二楼大厅靠窗的位置,为此还特意给本该轮上的客人免了单。
坐下,很快身穿棉袄的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有小碟子,碟子里装着精致的泡菜,又有一卷竹简,乃是菜单。
陈远接过竹简,递给金德曼,笑道:“点吧,今日不凑巧,没有雅间,只能在此凭窗望月,还望姐姐莫怪。”
“大郎客气,相比雅间,妾身觉着此处更好,可观月,可赏雪,更让人愉悦。”
金德曼笑着接过竹简,翻开。
其实她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毕竟这年头有得吃就不错了,根本就没这么多花里胡哨。
可之前她也看见了,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这样做的,一桌之中,似乎总有那么一两个读书人,识字,可以点菜。
当然,可以点不代表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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