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微跳进雨幕中,拉着甘茨的一只胳膊把他扯到檐下。
阳光清爽的大小伙子现在已然成了一只落汤小狗了,头发和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湿淋淋的往下滴水,很快就在脚下聚集了一小滩,许微微手心接触的皮肤也散发着凉气。
桃花和祭司让两人进屋,拿了干毛巾出来让他擦脸。
“薇儿,你怎么会在、你还没走啊?”甘茨问到一半想起许微微的习惯,于是话锋一转。
“嗯,刚忙完,正要走,突然就下雨了。”
“噢,你拿着这个干什么?”甘茨疑惑的看着许微微手里的棒槌。
许微微才反应过来,把它丢到一边,面不改色道:“我拿着玩儿呢,你看它像不像一把大宝剑。”
甘茨不明所以的笑笑,捧场道:“像,改天给你做一把更顺手的。”
“有什么急事让你大半夜的跑过来?淋成这个样子……”老人家语气责怪的问道。
许微微也正想问呢,一天的工作几乎立刻让她往受伤那方面联想,“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不舒服?”
“不是,没有。”甘茨否认道。
“那是怎么回事?”祭司略微提高声音问。
甘茨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垂着头,眉间一道深深的沟壑,嘴唇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难过、有些烦躁、还有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和委屈。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许微微第一次见甘茨露出这种表情,心下立刻重视了起来。
拉着他到凳子前坐下,然后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明知故问道:“甘茨哥哥会来这儿说明这里有值得信任的人,现在又不想说,估计是因为我在场了。”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许微微作势要往外走。
恰好屋外此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许微微出门,雨幕中两道黄色的车灯格外显眼。凯叔把车停在了院子里,撑着把黑色的雨伞过来接她。
甘茨一下子就慌了,拉住许微微的手腕解释道:“不是!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防着你……我……”
凯进来,抖了抖雨伞的上的水,看到甘茨拉着许微微的手,眉毛一抬,一开口就是不正经:“呦~怎么了这是?还难舍难分的,我来的不是时候?”
甘茨不太好意思的把手放开,可又怕人带着误会走了,转而去扯许微微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捏着边缘那一点布料。
许微微大腿都快掐肿了,才强忍住笑。对着凯叔说道:“还有点事儿,你先回车上等一会儿吧凯叔,麻烦你了。”
“我连入座儿的资格都没了?”男人瞪大了眼睛夸张道。“行,我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唉——!!!”
“别管他,凯叔这个人不正经惯了。”许微微安慰道。说完带着手足无措的甘茨重新回到室内。
甘茨捧起茶杯,那温度从手心渐渐蔓延到全身。喝下一口,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
“我母亲……逼我去达娅家提亲,我不愿意,也不想继续和她争执,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躲一下。”
“想到这个时候还没睡的估计只有您这儿,就跑过来了……”甘茨垂下头,眼睛盯着茶杯水面的波纹,轻声说道。
许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想到白天的话题会那么快应验。
她没有经历过催婚这种事情,但想想也知道,这种人生大事上,家人和自己意见相左、并且试图掌控自己的未来有多让人窒息。
甘茨是个好脾气的,能让他这么晚也要跑出来,说明不是小口角了。
事实确如许微微所想的那样。
达娅和甘茨在一块儿遛马的场景很多人都看到了,酋长夫人忍了一天,终于在晚上问出了口。
“今天白天的时候达娅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都忘了。”甘茨毫不在意的往碗里夹菜。
“你是猪脑子吗?还能记得什么?”酋长夫人埋怨道。
“我看啊~达娅肯定是对你有意,那么多的小伙子,她怎么不找别人聊天,就找你?是吧?”
“啊、啊?对对、”挨了一肘子的酋长茫然抬头附和。
女人满意的注视自己的小儿子,目光又在老大和老二身上转悠了一圈,最后回到小儿子身上,难掩骄傲的说:“我这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优秀。就连从小最让我发愁的泥猴子现在也长得有鼻子有眼的。”
“你大哥娃都一岁多了,你二哥也定下了,就差你了。等你娶了媳妇,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趁年轻,我还能帮你们带孩子。”
甘茨没有听到一般埋头干饭。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没?”
“嗯嗯,听到了听到了。”甘茨敷衍道。
“妈,小弟那么机灵,肯定心里有数。将来不愁找不到人家的,你就别替他操心了。”新过门的老大家媳妇劝道。
“他要有数就好了。”酋长夫人最后嗔怪了一句,到底还是没继续说教下去。
大概大儿媳那句夸奖多少还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吃过饭,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酋长夫人发现二楼卧室的灯还亮着。想着饭间未说完的话,决定再上去看一眼。
小儿子正背对着她捣鼓着什么,连她走到身后都没发现。
“忙啥呢?”
“哎哟!吓我一跳!”甘茨猛地扭了过来。
不等甘茨回答,她就眼尖的发现小儿子手里的正是她亲手做的臂钏,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上面的莲花图案是她用金线一点一点掐的。
发现是自己母亲后甘茨就又转了回去,边在砂纸上打磨改造过后粗糙的边角边说道:“这个东西被我撑坏了,改小了给薇儿做个手镯。”
听到这话,当妈的瞬间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胸口像压了个大石头一般耿得慌。但还是努力把火气压下去,告诉自己不应该计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
“我明天探探达娅母亲的口风,要是他们那边没有意见,我就给你备一只羊蹄,带你上门提亲。刚好趁着这两天节日,你再在众人面前表个心意,你们一送一收,让大家知道达娅已经定下了。”
“阿姆!”
甘茨把手里的东西撂下,站了起来,“我对达娅没有感情,您别替我做主行吗?”
“你还是小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呢,等你回过头又来,好的都让人挑走了。感情可以培养嘛,达娅够好的了,配你,合适。”
甘茨嘴笨,只觉得自己母亲说的不对,可又不知道怎么争辩,只能着急的拒绝:“不行!我不同意您这样做,达娅是很好,但我不会和我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酋长夫人也有些不耐烦了,“达娅你都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我们族里最漂亮的姑娘都打动不了你,你是打算光一辈子吗?”
“光一辈子那也是我的事,不需要您操心。”甘茨倔强道。
“不需要我操心?我是你阿姆!我不操心谁来操心?!你已经十九了,不是才九岁!其他小伙子姑娘都谈了好几个了!你还跟没长大一样,天天就带着你的‘好妹妹’这儿跑跑那儿跑跑、别的什么也不想!”
“现在大半夜了还想着怎么给她献殷勤、把你这功夫拿出来一半到其他女孩子身上,我说不定都能帮你带孩子了!”
酋长夫人说着说着,怨气像开了闸,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