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立人双手勐然一握刹车,自行车骤然放缓了速度,不知四师兄是用什么材料炼制的轮胎,和地面的急剧摩擦之间冒出了一团团的火花,像极了两个风火轮。
束观也终于松开了紧紧环抱在六师兄腰间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
六师兄说过这辆自行车很快,他也猜到了这辆自行车可能很快,但真的没想到这么快。
上次他坐王掌柜的那辆福肯汽车,从龟山开到江口城区,一共花了个把小时的时间。
而这一次他们骑着自行车到了更远的江阳城区,却最多只过了十来分钟。
束观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得出这辆自行车刚才的速度,绝对已经超过了200码,比千里神行符还要快。
而且这辆自行车还能在水面上行驶,刚才过江的时候,桑立人直接蹬着自行车就从说上骑过来了。
难怪出发前要贴上三张隐身符,否则先不说速度的事情,光是一辆自行车在江面上行驶,就足以登上明天《荆城日报》的头条了。
桑立人冲进了闹市区,车技娴熟地避让着行人,在200码的速度之下宛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直到冲进一天僻巷,方才将自行车的速度,降到了一辆正常自行车该有的水准。
“还好,今天邱师兄的这辆车没出故障。”
桑立人悠悠地在僻巷中骑着,满意地说了一句。
“出故障了会怎么样?就骑不了了吗?”
“不,会变的更快。”
束观默默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头晕。
坐在跑车上感受200码的速度,和坐在自行车上感受200码的速度,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一个是享受,一个是受罪。
这辆自行车,也就他们这些修行者能坐得人,换个普通人,
“师弟,出了这巷子才到呢。”
“师兄,我还是自己走过去吧。”
于是桑立人骑着自行车出了小巷,束观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过狭窄逼仄,边上扔满垃圾的小巷,巷口外面却是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
比起束观曾经去过的那条秀水街,这条街道要宽上了三倍左右,沿街的商铺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两旁的马路种植着高高的梧桐树,路上行人如梭,偶尔街上还会有几辆汽车驶过,但更多的是穿梭在人潮中的人力黄包车。
而在巷口的对面街头,有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用霓虹灯装饰着,在黄昏的街头闪烁着迷人的色彩,和周围的那些房屋比起来,显得那般鹤立鸡群。
建筑的上方是五个霓虹灯大字:兰心大戏院,下方则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上是一位身穿戏服戎装的女子,虽然画着浓浓的台上的妆容,但是依然能看出那位女子长得极美,修眉凤目,美艳而又充满飒爽英气。
海报上还有一行黑体字,写得是“欢迎京剧大家金先生素芳来荆演出”。
海报上的那位戏妆女子,自然就是六师兄一提起来就满眼小星星的什么大华民国第一刀马旦金素芳了。
然后束观就看见了六师兄此时正在戏院门口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前停车,手中拿着一根大铁链,弯腰将自行车的前轮和电线杆锁在了一起,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稍微压出几条皱痕的西装。
从他身边走过的路人,看着那辆自行车,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艳羡之色。
就算街上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也难以让这些路人露出这种神情。
路人们看着汽车的目光,更多的是敬畏,因为他们很清楚那是他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而至于自行车,则似乎是属于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努力伸伸手,或许就能好够到的东西。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顿时恍然,在自己眼中土到掉渣的搭配,在这个时代却可能是极为拉风的,六师兄或许就是此时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束观大步穿过马路,和桑立人在兰心大戏院的门口会合,然后两人并肩走上了台阶,戏院的大门口,此时已经有不少观众排队等候入场了。
桑立人领着束观排在了队伍后方,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戏票,攥在手中。
排在他们前方的是几名身穿旗袍披着坎肩的女子,有三十出头风情正盛的,也有二十来岁青春洋溢的。
其中有一名女子偶然回了下头,然后就看见了后方的桑立人,她先是微微一怔,接目光一亮,再接着就是和其他几名女子轻声说了几句。
于是那几名女子开始频频回头看来,一边看一边对着桑立人掩嘴轻笑。
至于站在桑立人身旁的束观,在那些女子的眼中,则是毫无存在感。
虽然束观如今长得不算丑,仔细看看还相当顺眼,但如果站在桑立人身边的话,确实只能算是明月之旁的一颗不起眼的星辰。
……但是六师兄好像很紧张啊……
看着桑立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和那几名女子的目光对视的局促神情,束观有些意外。
本来在观中听着这位六师兄的言辞做派,他一直以为桑立人是那种传说中的情场高手,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就是个嘴炮王者。
不过还好很快就轮到那几名女子检票了,等几名女子一边不时回头张望,一边花枝招展地走进戏院大门之后,束观明显感觉桑立人身上那种紧绷感终于放松了下来。
束观心中暗笑了一下,不过马上想起自己如果面对这种场面的话,应该不会比桑立人好到哪里去,于是他也就没有了嘲笑六师兄的心情。
再想起自己修炼的那门九转纯阳功的奇葩要求,束观的心情顿时郁闷了一些。
六师兄至少还有张脸,就算没有撩妹技术,应该也有不少妹子愿意主动贴上来,自己可就没有这种先天优势了。
此时终于轮到他们检票了,桑立人捏着那两张戏票朝前方走去。
就在此时,身后却响起了汽车刹车的声音。
束观回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戏院大门的台阶下。
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汽车的级别,束观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依然一眼就能看出,此时停在戏院门前的这辆黑色轿车,绝对比自己坐过的那辆大鸿米铺王掌柜的福肯汽车,要高档很多。
轿车停稳之后,先是前座下来一个身穿金丝夹袄大褂,白净斯文的中年男子,殷勤地跑到后面打开了车门。
然后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从车后座上走了下来,这青年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呢制大衣,戴着一顶蓝色法兰绒礼帽,身材瘦削高挑,容貌颇为英俊,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让他看去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
然后车上又下来两名彪形大汉,紧紧护卫在那气度不凡的青年身后。
原本正要给桑立人检票的那个戏院工作人员,见到这青年之后,立马伸手将桑立人一挡,往前迎了两步,站在台阶旁对那青年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谭大少,您来了,请进,请进。”
那被称呼为谭大少的青年,却是理都没有理他,走上台阶,直直昂然走进了戏院之内。
直到谭大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工作人员方才直起腰,重新板起脸走回门边,拿过桑立人的票看了一眼,拿着一个票戳盖了一下,接着挥了挥手。
“进去吧。”
桑立人和束观走进了戏院。
而几乎就在他们迈进戏院的同时,这条街的街头,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穿宽袖大袍的年青人。
几名年青人的目光不断扫视这街道两侧的房屋,神情严肃而紧张,甚至隐带焦急,步履匆匆的朝兰心大戏院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