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一张大圆桌上,围坐着十几名客人,有男有女。
坐在中间主位上的,是一个方面大耳,穿着西装,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从桌子上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中,就可以轻易判断出,这个中年男子是这一桌客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而在他的左右,还坐着其他两名中年男子,一名穿着长衫大褂,一个穿着高级巡捕的制服。
另外则是一些年轻人,其中还有四名女子,穿着打扮气质都像是政府部门里的工作人员,容貌也都颇为俏丽美貌,此时不停举杯向那几名中年男子敬酒,笑容略微矜持,却又带着一些隐晦的风情。
那个穿着长衫大褂,长着一张马脸,脸色青白的3中年男子,这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放到了中间那个方面大耳的中年男子的面前,打开盒盖,只见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青色的玉璧,青翠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
“谭处长,前几天我一个朋友送了我一样不错的东西,今天小弟特意带来给您看看,您是行家,帮小弟看看成色如何。”
那马脸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对被称为谭处长的方面男子说道,只是下一刻,他却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
“老王,你可不是年轻时候了,别夜夜笙歌,旦旦而伐,可要多注意身体。”
另一边那个穿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人,不无挪揄地说了一句。
桌上的那几名女子顿时掩嘴轻笑,巡捕制服男子得意地瞟了那几名女子一眼,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贪婪。
至于那个谭处长,目光先是很随意地扫过盒子中的玉璧,只是下一刻,他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伸手将那块玉璧从盒子中取了出来,放在掌心处仔细地看着。
谭处长的脸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边上的那个马脸男子看到谭处长的样子,眼中喜色一闪,接着凑近去小声说道:
“谭处长,如果您喜欢的话,不如就留着把玩好了……”
谭处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仿佛全部被手中的玉佩吸引了过去,脸上的红晕越发浓郁。
马脸男子有些窃喜,看来自己这次的东西送对了,而想要拜托这位谭处长的那件事情,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杨鉴清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这个雅座的,进来之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谭处长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因为在玉佩上,有一缕诡异的灵力波动。
而刚才他们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丝灵力波动。
而走进这个雅间之后,那丝诡异的灵力波动感觉地更清晰了一些。
于是杨鉴清直接走了过去,从那个谭处长的手中拿过了那块玉佩,就着窗外的阳光,神情严肃地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这雅座中的其他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主要是杨鉴清进来地太突兀,而且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上前夺过了谭处长手中的玉佩,就算是劫匪,也没他这么理直气壮不是。
谭处长茫然地抬头看着杨鉴清,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刚才那个走出来呵斥过杨鉴清等人的年轻人,倒是一推椅子腾地站了起来,愤怒地脸都胀红了。
与此同时,束观等人也都陆续走进了这个雅座中。
“你们干什么?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快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激动地指着几个人,厉声叫道。
然后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回了座椅上。
按住他的是束观。
年轻人挣扎了一下,却只觉肩头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这年轻人瞬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畏惧地看着束观。
旁边的龙树扬了扬眉,本来他正想给那分头小年轻一点教训,只是他刚伸手的时候,却被束观抢先了一步。
龙树有些诧异地看了束观一眼。
因为他是第一次遇到一个速度比他快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起来,关到牢里去。”
那个穿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子,也是勃然色变,一拍桌子喝道。
只是束观一行人中,没有人理他,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杨鉴清手中的那枚玉佩上了,至于原先这个雅间中的其他人,早被他们当成了空气。
芮剑翘和慧明两人已经走到了杨鉴清的身边,同样神情郑重地看着那块玉佩。
“是什么东西?”
芮剑翘沉声问了一句。
“暂时看不出来,里面有一股很重的煞气,我们修行者还好,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随身携带最多一个月,就会被玉璧中的煞气吸干全身精血而亡。”
杨鉴清将手中玉璧举高了一些,迎着窗外的阳光,隐隐可见在玉璧之内,有几缕殷红的条纹。
“这些应该都是以前被它吸干的凡人精血,所以这件东西绝不能流落在外面。”
“慧明师弟,这里是郢城区,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归你们处理,不如等会这块玉璧就由你带回寺里吧!”
“可以,杨师兄。”
几人自顾研究着这块玉璧,但是那个装着高级巡捕制服的中年男子,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几个人贸然闯进来的人说的话,虽然他很多听的不大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听懂了。
那就是这些人居然要抢走这块玉佩。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在金福楼这样公共场所抢劫?
特别是还当着他这个这片街区巡捕局的局长的面?
一时间,这个姓刘的巡捕局长只觉这件事情荒谬到了极点。
然后他从腰间拿出了配枪,指着杨鉴清的脑袋,怒气冲冲地说道:
“立刻放下玉佩,然后你们这些人跟我回巡捕局……”
可惜,这位巡捕局长的话都没有说完,一只手就伸了过来,那配枪从他手中拿走了。
拿走刘姓巡捕局长手枪的人,是一个耷拉着一对八字眉的光头少年。
刘姓巡捕局长呆呆地看着那少年,他不知道自己的枪是怎么被拿走的,明明看见那只手伸了过来,他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最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是,那个少年明明站在大圆桌的对面,站在那里也没有动过,他是怎么做到伸手就拿到自己的枪的。
然后刘姓巡捕局长就看到那光头少年似乎对他笑了一下,接着慢慢调转了枪口,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刘姓巡捕局长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开始禁不住地发抖。
至于原先这雅座中的那几名女子,则是发出了阵阵尖叫。
“我们走吧。”
杨鉴清将手中的玉佩交给了慧明,然后一行人朝雅间外走去。
因为他们并没有展露太多惊世骇俗的力量,倒是没有必要用忘神符之类的东西消除这些人的记忆。
至于接下来会不会被当成劫匪,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这些人被全城通缉,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那些普通的巡捕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
走出雅间之前,龙树随手将手中的枪扔回了桌上。
只是他们无需担心任何后果,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也无法在这里用餐了,杨鉴清似乎有些遗憾的轻叹了口气,然后朝金福楼大厅外走去。
当他们刚走出金福楼的大门之时,却刚好遇上了一队在街上巡逻的巡捕,而这个时候,刚才雅间中那些人也都冲了出来,当先的还是那个刘姓巡捕局长,手中拿着刚才那支配枪。
看到街上的巡捕,刘姓巡捕局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拦住他们,别让这些人跑了。”
刘姓巡捕局长连忙大喝了一声。
见到顶头上司,那些巡捕自然不敢怠慢,呼啦啦跑了过来,将束观等人团团围在中间,并且举枪对准了束观等人。
然后那刘姓巡捕局长终于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大步走了过来。
“板马日的,你们这几个劫匪,居然敢抢劫我们,就等着这辈子把牢底坐穿吧!”
几名七仙盟弟子对视了一下,皱了下眉,自然不是为了那几支指着他们的枪,而是因为现在街上,还有金福楼中,还有很多人看着他们,所以等会善后起来会比较麻烦一点。
“立刻跟我们走。”
为首的那名巡捕,挥了挥手中的枪,凶神恶煞似地对束观等人喝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金福楼的二楼之上,走下了一群客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二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青年穿着黑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呢制大衣,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容貌倒也算颇为英俊。
金福楼中的客人似乎很多人都认识这位青年,见到这青年后,纷纷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青年走到了门口,看到门口围着一堆人,还有不少巡捕后,顿时皱了下眉头。
这时站在门口的那位谭处长,看到走出来的年青人,原本黑沉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跑几步来到那青年身边。
“明城,你也在这里吃饭啊!早知道三叔就和你去好好喝几杯了。”
青年看了自己那个靠自己老爹提拔,在荆城市政府财税署当个处长的远方堂叔一眼,并没有太多的亲热之意,只是随意点了下头,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情?”
谭处长即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犹自气愤地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无赖之徒,真是胆大妄为至极,必须让刘局长好好招呼他们一顿。”
“那就快让刘忠将他们带走。”
青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只是说话之间,青年朝被巡捕围住的那几个人再次看了一眼,刚才他没仔细看,在听了自己远房堂叔的讲述着青年不免也有些好奇。
这些人没脑子的吗?
这里距离楚洲省政府,荆城市政府都只有几条马路,周边的几个巡捕局又哪敢怠慢,每日都是派出大量色巡捕在街上巡逻,是整个荆城市治安最好的敌方。
在这里抢劫,特别还是在大白天抢劫,纯粹就是找死。
只是当青年的视线从那几个人身上认真扫过时,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接着那青年沉默了那么大概三四秒的时间,然后问了谭处长一个问题。
“那个玉佩值多少钱?”
谭处长勐然呆了一下,茫然的看着青年道:
“那玉佩是王科长的。”
似乎知道青年肯定不认识什么王科长,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个马脸中年男子。
“你那东西多少钱?”
于是青年又问了马脸男子一句。
马脸男子顿时现出了又激动又紧张的神情,连忙摇头道:
“谭大少,那玉佩也是朋友给的,值不了什么钱,值不了什么钱……”
“说实话!”
谭大少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卑职是在一家当铺中收的,花了五百银元。”
马脸男子不敢触怒那青年,连忙低声说道。
青年没有再问什么,直接中西装内袋中掏出一本支票簿,又拿出一支钢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接着撕下支票递给了那马脸男子。
“好了,你的那枚玉佩我买下了。”
马脸男子吓了一跳,根本不敢接那青年的支票,连连摆手道:
“谭大少,您要是喜欢直接拿去就行,就当卑职孝敬您的一点小心意。”
青年不由分说将支票塞到了他手中,瞪了马脸男子一眼。
“你有资格送我东西吗?”
接着青年拍了拍手掌,对那些巡捕说道:
“都散了吧!东西我已经买下了,怎么处理就是我的事了,而我现在就把那玉佩送给了这几位朋友,所以他们自然不能再算抢劫。”
那个刘姓巡捕局长刚才已经目睹了一切,虽然不知道这位谭大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谭大少已经发话了,他可不敢违背,连忙挥了挥手,让那些巡捕赶紧散开。
而那个青年,已经一路小跑朝束观几人跑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谄媚程度比起不久之前他那远房堂叔朝他跑过来的模样,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年小跑到了束观的面前,像是鞠躬般弯了弯腰,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道:
“这位……我这样处理您满意吗?”
在他身后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谭处长,刘局长,王科长几人齐齐身躯一震,然后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在荆城向来嚣张跋扈的谭大少,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客气过?
不,那已经不是客气了,简直就是在谦卑到了极点!
能让谭大少如此小心对待的,那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刚才自己几人还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又指挥巡捕将他们围住,一时间这三人的双腿都有些发颤,而在他们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人摔倒的声音。
却是那个梳着小分头的年轻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束观看着眼前那张隐约有些印象的脸,努力地回忆了一会,终于想起这个青年是什么人了。
谭大少。
荆城市市长的儿子。
这人的身份当初是桑立人告诉他的,那次是在兰心大戏院中。
而这个谭大少,也全程目睹了他们和那个尸傀之间的战斗。
只是因为最后束观施展出青萍御剑术之后,灵力消耗殆尽,只能看着眼睁睁这谭大少离开现场。
所以这是一个见识过他们修行者超越凡俗的力量,并且没有被贴忘神符的人。
那么现在这个谭大少刚才会站出来帮着解围,以及此刻对待自己的这种谦卑的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既然现在再次遇上了,那自己要不要给他补张忘神符?
束观如此想着,接着又想起忘神符好像最多只能让人遗忘最近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像这种大半年前遗留的问题该怎么处理,束观还真不知道。
而谭大少看着束观皱眉沉思的样子,心情顿时变得更忐忑了一些,于是神情庄重地连忙又说了一句道:
“这位,上次的事情,我发誓除了我父亲之外,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谭大少是真的没有撒谎,而且对着这样的人物,他也不敢乱发誓。
那一次他从兰心大戏院逃走之后,确实是第一时间去找了自己的父亲,那位十几年前在北伐军路过荆城时投笔从戎的大学老师,也算经历沙场征战,最终又转回政界,一生也堪称颇为传奇的荆城市市长。
而他父亲在听了谭明城的讲述之后,竟似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让他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最好能够彻底忘干净。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想你活的长久些呢。”
“那我以后再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你的运气应该不会……算了,如果再遇上的话,那就把他们当大爷一样供着就行,他们对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反抗。”
这是谭明城的父亲,最终给他的回答。
所以现在谭明诚就一脸乖顺地站在束观面前,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当初见过的这个一剑砍下那恐怖怪物的年轻人,会怎么处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