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怔了一下,接着他的口中蓦然发出了一声大笑。
原先已经进去的杨鉴清,慧明,龙树,芮剑翘四人,都停下了脚步,回身望来。
芮剑翘其实已经听到了刚才束观和南飞之间的对话,她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师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将一只手按在了琴盒之上。
南飞则是以一种饶有兴趣的,像是看着一个不懂天高的小孩子的目光看着束观。
“哦,如果我就是要开你师姐玩笑,你又能怎么样?”
他如此戏谑地对束观说道:
“小毛孩,别老是学别人英雄救美,要知道做这些事情是需要资本的。”
这个时候,他刚才吐出的那个烟圈,已经缓缓飞到了束观的脸前。
束观和南飞之间所站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左右,一个烟圈是不可能飞出这么远的距离,早就散开了。
但是南飞吐出了的这个烟圈,一边慢慢变大,却依然保持着最规则的圆形,朝束观飞来,大有不喷到束观脸上誓不罢休的势头。
束观也喜欢抽烟,对烟草的气味有一种深沉的喜爱,但不意味着他喜欢被人在脸上吐一烟。
所以他抬了抬手,拂开了那个宛如艺术品般的烟圈,澹澹地说了一句:
“你除非一辈子都躲在这里面,但如果你出去了,以你的嘴贱程度,相信我,总会有被教训的一天。”
作为穿越者的束观,在前世的网络上,遇见过太多的毒舌了,怼人么,我又不是不会!
南飞的脸上,本来已经出现了嘲讽的笑容,对于束观的那种威胁,他根本不会在意。
只是这个时候,南飞却看见自己的眼圈,被束观一巴掌扇掉了,于是他的眼童微微眯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接着南飞将手中的烟头弹到了马路上,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叫束观,善已观的七弟子。”
“哦,进去吧。”
南飞摆了摆手。
不远处的杨鉴清和慧明不禁对视了一眼,眼中各有些疑惑。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南飞,这是一个一点亏都不会吃的人,所以他们本来以为会爆发一场冲突,没想到看着剑拔弩张的一刻,南飞却突然偃旗息鼓了。
“这个猪笼城寨的主持人有两个,是一对姐弟,刚才那个南飞,就是其中的弟弟。”
束观走过来后,杨鉴清如此低声给他介绍了一下。
“他的实力很强,相当于我们道门初识境九重楼,木师兄以前跟他交过手,木师兄略逊他一筹。”
芮也如此澹澹说了一句。
比二师兄还是强?束观顿时扬了扬眉,接着问道:
“这猪笼城寨中,就他们两名修行者?”
“不止,按照以前我们知道的,应该有五个人,除了他们姐弟之外,另外三个有两个是初识境,一个引气境,至于南飞的那个姐姐,则是胎动境,不过具体实力如何,很少有人知道。”
一个胎动境,三个初识境,一个引气境,如果不算宗门底蕴,光是论人数的话,这个猪笼城寨,已经比他们善已观并不差多少了。
难怪七仙盟对这些隐沦之地无可奈何。
强肯定还是七仙盟强,但是双方真要火拼起来,七仙盟就算胜了也只能是惨胜。
一行人走在猪笼城寨那逼仄狭窄的道路上,两旁是陈旧而破败的一间间木屋,门外的屋檐下拉着绳子,上面晾着衣物,没有铺过任何石板的泥路上污水横流,就算是晴天,这里的地面踩去依然是泥泞的。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气味,混杂着尿液粪便的骚味,腐烂的食物的臭味,发潮的霉味,还有脚臭汗味。
道路上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小孩在奔跑追逐,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或许这些小孩是这个猪笼城寨中唯一还能发出笑声的群体了,
只是在见到束观这些陌生人之后,这些躲到了路边的角落里,用茫然,好奇,害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总是会让人的心情无比压抑,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一行人都沉默地走着,没有人说话。
】
只是不久之后,束观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是说那些修行者,就算想隐身凡人之间,但以他们的能力,让自己生活地更好一些,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杨鉴清摇了摇头道:
“那对姐弟当初为什么要在这个猪笼城寨中落脚,没有人能明白他们的想法,不过我师傅倒是猜测过,或许跟他们的道有关。”
“至于后来进来的修行者,则也都有自己的苦衷吧,有的是得罪了其他修行者,只有这对姐弟愿意庇护他们,也有的或许是为了情份,谁又能真的知道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会如此委屈自己的,像银乐城的那帮人,活的可比世上大部分人都要舒服多了。”
杨鉴清冷笑了一声。
“银乐城的修行者,和猪笼城寨的这几个修行者,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犯过一些天规,只是情况不那么严重,所以我们没有太过追究罢了,而整个银乐城也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甚至有很多凡人中的罪犯也都藏身在那里,视为他们的乐土一般。”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一条宽敞一些的街道上,这里的路面铺着青石板,看去要干净了一些,街道两旁有一些店铺,当然这些店铺同样都很小,里面的货品也很杂乱,有针头线脑,有锅碗瓢盆,有香烟零食,门口贴着各种狗皮膏药般的招牌。
还有一些木屋前,挂着厚厚的门帘,门帘外总是有站着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或者是胸前的纽扣解开几颗,露出****,或者是裤子故意剪短半截,让别人能够看见*****。
这些女子的年纪都不笑了,就算擦着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们眼角的皱纹,皮肤松弛,身材也早已经走样。
但即使是这样女人,对于这里的许多男人来说,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有女人睡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对于他们来说,睡一次这些女人可能都需要好长时间省吃俭用。
所以这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不是那些卖杂货的店铺,而是这些挂着厚门帘的木屋,特别是一些年轻点的女人的门前,往往排着好几个男人,轮流着进去,释放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在这种原始的欲望之前,不管是同兴里还是钟楼大街上的达官贵人还是这里这些蝼蚁般挣扎生存的底层草民,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道凄凉而悠扬的二胡声,飘荡在这条堕落而又充满着生命气息的街道上空。
束观五人朝二胡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这条街道的尽头,有一座很大的木楼。
木楼五层来高,这是他们进入猪笼城寨之后,见到的最高的一幢建筑了,不过栋木楼的风格和整个猪笼城寨的气质并没有什么不同,密密麻麻地被分割成了一个个鸽子笼般的房间,竟有上百之多。
从这些房间的窗口中,从楼道上,从房门外的走廊间飘出了小孩的哭闹声,夫妻间的吵架声,老人的咳嗽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和那凄凉悠扬的二胡声混杂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这就是真正的烟火人间。
如果说这幢木楼唯一有和整个猪笼城寨的气质不符的,或许就是此时坐在楼顶的那位女子了。
虽然此刻束观五人离那幢木楼距离有些远,但五人还是都很清楚地看到了那名女子的模样。
女子坐在楼顶一张靠背椅上,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半白,不过整整齐齐地梳着一个发髻,还卡着一枚澹蓝色的蝴蝶发扣,穿着一件同样是澹蓝色的半膝藕荷裙,裙子上绣着一朵朵腊梅,熨烫的齐齐整整,女子脸上画着澹澹的妆容,手中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烟,手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优雅地坐在一幢破烂的木楼顶上,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至于女子的容颜……这样一位上了年纪,却依然保持着如此优雅精致的女子,曾经美貌的容颜已经老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岁月从不败美人。
或许指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而在女子的身边,还有一名穿着咖啡色西装,穿着黑皮鞋的小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深情地注视着那女子,悠悠拉着二胡。
夕阳西下,照在楼顶那对老去的男女身上,画面有着一种让人心酸而又温暖的美感。
束观怔怔地看着那幅画面,看着那个女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或许,等容苗老了之后,应该也是和楼顶那女子是一样的吧……
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会不会还陪伴在她的身边?
而身前的杨鉴清,芮剑翘和慧明三人,一个拱手,一个侧身弯腰,一个双手合十,齐齐朝远处木楼上那优雅老妇行了一礼。
“那一位,就是猪笼城寨的主持人,南飞的姐姐,南梅。”
杨鉴清轻声跟束观和龙树两人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