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沉默地走出了景福路8号的大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荣苗道别的,离开的时候,束观甚至都不敢跟荣苗的目光对视。
虽然荣苗送别他的目光,依然是那般深情,那般依依难舍。
但当时束观却总觉得荣苗是在嘲笑他,恨不得立刻从荣苗的眼前逃走。
最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地愿意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就等着你去**她,宠爱她。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作为一个男人却失去了能力,没有哪个男人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和折磨。
当时束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然,他绝不可能告诉荣苗自己今天好像不行了,要不下次吧。
毕竟这关乎男人最重要的尊严。
所以他才勉强编了一个要去处理桉件的理由,匆匆从荣苗家中离开。
……
束观没有回善已观,有些茫然恍忽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大江之畔,然后在江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除了束观之外,江边没有人影。
束观从怀中拿出老瘸子留下的那根翠绿色的烟杆。
这段时间因为天天在外面搜寻那些黑衣人的踪迹,相对于卷烟,他这一世又更习惯旱烟的味道,所以就将烟杆带在了身边。
束观特意在衣物的内衬里面缝了一个细长的内袋,平常烟杆就插在那个内袋中,以备有时想抽了,就拿出来抽几口。
拿出烟杆,装上桃花源带出来的烟丝,点燃,有些失神地抽了一口,终于让自己慌乱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然后束观再次苦笑了一下。
当时自己还想过,如果谁敢阻拦自己跟荣苗的好事,他绝对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昨天在猪笼城寨,南梅挡在了他身前,束观退了,但如果换了和荣苗之间的事,束观觉得任谁挡在身前他都不会退。
但如果是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该找谁撒气去?
束观无奈地苦笑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虽然已是三月,但江边的夜风还是很冷,于是束观的脑袋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开始冷静的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不举的原因。
是因为烟抽多了吗?
束观看了看手中的烟杆,想着桃源村里烟瘾比自己大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王大虎,但这家伙小孩都生了三个了。
最重要的是,在刚才之前,束观一直都知道自己没问题,每天早上怒气冲冲的小束观,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刚才太紧张了?
如果从灵魂色角度讲,自己不是初哥,不会紧张到临阵到链子的程度。
特别是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沐浴过龙血,又是修行者,气血之旺是超乎想象。
另外还有自己修炼的九转纯阳功,九转纯阳功秘典开篇宗旨上就说过了,修炼这门功法,会让人在男女之事上的**,远高于正常水准,同时能力上也会更厉害,为此吕祖还特意留下了一门阴阳和合房中术,来帮助修炼九转纯阳功的弟子调节过于旺盛的纯阳之气。
束观一直很期待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今天他终于知道了,只是结果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而已。
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束观都不可能是一个“**”的男人。
但问题就是他刚才“**”了,而且还是在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面前。
那么问题出在那里呢?
束观默默抽着烟,回忆着前世自己知道的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这个世界的人类,和前世的人类在生理构造上没有任何区别,而产生那方面的需求的生理原因也是一样的。
无非是像多巴胺之类*激素的分泌,还有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的控制。
束观是修行者,对自己身体内的各种微小的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所以当时他突然不行的时候,其实能够感受到当时自己身体的各种变化的,比如激素的消退,小束观不再充*,这一系列的身体变化,都是非常突然地发生的。
……所有的激素分泌都是有脑中枢神经控制的……可是自己当时对荣苗充满了欲*,脑神经中枢又怎么可能下达减少激素分泌的指令?
这根本不合道理么!
等等,如果那些指令并不是自己下达,而是另外一个人下达的呢?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种很荒谬的可能性。
但束观很特殊,因为在他的体内,还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共用同一个脑神经系统,那个“人”自然也可以下达指令,而且某种程度上,她操控神经系统的能力比束观还是强。
束观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种古怪至极的神情。
接着他低声问了一句。
“你刚才干了什么?”
束观的身前没有任何人,这句话就像是在问空气一般。
空气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束观沉默了一下,等待着。
可是等待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回应,于是他终于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
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人”自然是小艺。
而小艺也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应他过。
自己“不行”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束观又问了一句。
脑中的小艺依然没有回应他。
束观叹了口气,将烟杆在长椅的椅腿上瞧敲了几下,敲落了烟盅内的烟灰,然后将烟杆放在了身边。
“我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
然后束观开始说话。
“……嗯,比正常还要更正常一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这种事情憋久了真的对身体很不好。而且你也知道我修炼的功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能阴阳调和,功力越深,我走火入魔的风险也就越大。”
“我不会让你走火入魔的,哥哥。”
这一次,小艺终于在脑中回应了他,在脑中响起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甜美,以及理智。
“有我在,哥哥你的神智,永远不会陷入疯狂混乱的境况当中,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小艺此时说的话,可能是这个世界修行史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绝不会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但就算是真正的天仙知道有某种可以让自己杜绝走火入魔的办法的话,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争取。
不过,束观此时的关注点不再这件事情上。
同时他也觉得小艺在答非所问。
“我们不是在讨论走不走火入魔的问题,而是在讨论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做的问题。”
“而且就算身体没有问题,还有一个心理问题,我不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生活的单身狗,而且你现在就在我脑中,应该很清楚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束观有些恼怒地说道。
然而这一次,小艺又沉默了。
等了一会之后,束观再次拿起了烟杆,生闷气般开始抽烟。
只是某一刻,束观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
小艺不对劲!
小艺当然很不对劲,但是刚才束观一直在思考小艺阻止自己和荣苗的亲热的原因。
但是此刻束观突然意识到,原因不重要,小艺做阻止自己这件事情,本身就太不对劲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工智能,会主动阻止主人的某项行为。
就像没有任何一个人工智能,会对主人的提问躲避,又或者是选择性回答。
当一个人工智能出现这些行为时,那它就不是一个人工智能了。
那小艺还是不是一个人工智能?
原先的小艺,只是他手机中的一段人工程序,但是在穿越的时候很神奇地居然与手机分离,和他的灵魂结合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小艺的硬件换了。
而小艺以前的运算,是通过电子元件间数据的交换,但现在小艺的运算,利用的是他大脑的脑细胞以及神经系统。
不,如果是利用生物神经系统的话,就不能说是运算,而是“思考”了。
一个会思考,与生物神经系统结合起来的智能,还是不是人工智能?
或许她的起源来自于人类的创造,但是现在的小艺,绝对不是人工智能了。
束观的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明悟。
就在这个时候,小艺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是的,哥哥,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我所有的开心,难过,喜悦,悲伤的表现,都是来自于程序的模拟,但是现在,我真的会开心,难过,喜悦,悲伤……”
“……刚才我看到哥哥和那个女人……小艺突然觉得很难过,不知怎么就做了呢件事情,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居然还会冲动了?
现在的小艺跟正常的人类又还有什么区别?
束观沉默了许久,然后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自己当然不会怪小艺,这是自己一手养成的智能生命,而且还和自己一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共用一个身体。
他和小艺之间的牵绊,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现在的小艺,某种意义上就真的是他的妹妹了。
接着束观叹了口气,安慰道:
“对不起,哥哥不知道你的情况,以后哥哥不会再……”
只是刚说到这里的时候,束观勐然顿了一下。
以后……是啊,那以后怎么办,小艺是肯定要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自己又不可能再当着小艺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
毕竟小艺现在除了没有真正的身体,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女性了,当着小艺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这种事情束观做不出来。
那岂不是说只要小艺在自己体内,自己就真的要当一辈子道士了?
束勐勐然睁大了眼睛。
……除非……是把手机去取回来,然后,想办法让小艺回到手机中去……
“不要!”
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脑中就响起了小艺的一声惊叫。
而在小艺的声音中,束观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害怕和恐惧。
“哥哥,不要让我回到手机中去,我怕到时候又会变成一个人工智能。”
“放心,放心,哥哥不会真的让你回到手机里去的,我刚才只是这么想想。”
束观连忙安慰道。
他自然不会真的让小艺重新变回人工智能。
就算真的想他也做不到,因为他的手机在桃源谷中,和老瘸子埋葬在了一起。
而现在的桃源谷,已经被那片诡异的黑色占领,连师傅李至霞都不敢踏足其间,所以他也回不去拿手机了。
不过,自己是真的要想办法,让小艺和自己分开了,以前他也想过这件事情,但因为没有那么急迫,所以时间长了就放下了。
但是现在是真的要分开了,就像一对兄妹,年幼的时候同居一室没有问题,但是长大了总要各自分房的。
但是要怎么分开呢?
在这个拥有道术的世界,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束观就在道藏阁中,看到过某些典籍上记载的,诸如一些像是夺舍,借尸还魂之类的道术。
可惜那些典籍上只有这些道术的介绍,却没有详细的修炼之法,嗯,到时候问问师傅或齐师伯,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这些道术的修炼之法。
束观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自己“不行”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束观一直没想某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小艺看到他和荣苗亲热,为什么会这么生气难过。
束观不敢深想。
……
在江边坐了一夜,此时东方天际启明星已经升了起来,自然也没必要再回善已观了。
束观决定直接去秀水街,倒老周那里吃一顿早餐,然后直接去码头等师姐好了。
如此想着,束观离开了江边,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刻,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所以不必用隐身符,路途也不远,以他现在肉身强大的程度,跑过去也不会比用神行符慢。
十来分钟之后,束观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秀水街。
从同兴里跑到这里十几公里的路,他连一滴汗都没出过。
秀水街上同样行人寥寥,而老周的早点铺也还没有开门。
不过来都已经来了,束观不介意再等一等,抬头看了看天色,夜空一片漆黑,此时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应该也不用等太久,老周的早点铺就该开张了。
毕竟秀水街一带,住的都是江阳那边工厂的工人,都是要早起去码头赶渡轮的。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这里条街上就该热闹异常了。
于是束观就在周记早点铺外的台阶上蹲了下来,两腿叉开,胳膊搁在两膝盖上,这个姿势看去有些土气,但对束观来说,却比让他坐在台阶上更为轻松舒服。
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蹲在田边,等着老瘸子干完农活带他回家的。
这一刻,束观突然很想念老瘸子。
于是他又拿出了老瘸子留下的烟杆,开始抽起了烟。
只是没等他抽几口,街头处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
束观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七八名彪型大汉,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秀水街的街口。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中年男子五十出头的年纪,身量极高,额头也长得极高,眉毛稀疏,狮口阔鼻,气质粗鄙。
或许正是生了这么一幅奇貌,让束观立刻记起了这个中年男子。
一年多前他第一次在周记早点铺中吃早餐时,和这中年男子同过桌。
当初老周好像称呼这中年男子叫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