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束观再次出现在了徐平西的身前。
真实身份为大华民国楚湘两洲总督军的中年男子,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背上多背了一张弓的年轻人,沉声说了两个字。
“多谢!”
“怎么,就没有想过我反悔不来了?”
束观扬眉问了一句。
刚才他现身的时候,徐平西见到他并没有太多的狂喜激动,说明徐平西一直笃信他会回来。
“我说过,我看人很准的。”
……那是你没见过我长一脸麻子的时候,否则我就不信你能看出什么来。
束观有些腹诽,从背上摘下了弓。
老瘸子给他做的那张牛角大弓。
刚才的十分钟,他去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把老周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再给老周贴了一张忘神符,要知道他带着老周离开是直接穿墙走的。
至于今天如果徐平西能活着离开,以后找老周报恩,不管老周记不记得他的身份都没有影响,如果徐平西今天死了,那老周最好永远忘掉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而束观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回善已观,取了老瘸子给他做的那张牛角大弓,还有牛耳尖刀。
修行者不得插手凡人之事,但是如果修行者不动用自己的超凡力量呢?
仙归仙,凡归凡。
这条天规并不是说仙人不能和凡人产生交集,更别说大道式微下的修行者,更不可能完全脱离凡人世界独自生存。
就像太一观的陈道长和他们善已观的关系。
又比如当初如今在同兴里开着香油店的那个鼠妖,那鼠妖可是完全凭着自己的本事,经营起那一家香油店的,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要和很多凡人产生交集,也改变了凡人之事,可是只要他没有动用超凡力量,天规就管不到他。
这就是束观想到的,能够帮助徐平西的办法。
他准备不用自己的道术还有其他任何一丝超凡力量,光靠自己被龙血沐浴前的能力,帮徐平西离开这里。
在被龙血沐浴之前,束观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猎手了,他的弓箭射得很准,也能拿着一把牛耳尖刀,独自杀死数百斤重的野猪。
另外他刚才已经发现,那些刺杀徐平西的黑衣人,实力也并不怎么样,在秀水街后面这些地形复杂的小巷中,自己和徐平西两人,并不是没有机会突围。
当然,也有可能做不到,但总要尝试一下,否则今天整个荆城真的会死很多人。
束观没有选择找徐平西的手下,让他们来救徐平西,因为那已经用到了超凡力量。
也没有到四师兄邱旸的器房中找几把枪来,因为四师兄器房中的那些枪,都是炼器之物。
而如果是普通枪械的话,他更习惯用自己的弓箭。
所以束观只拿了自己在桃源村的弓箭和牛耳尖刀。
离开善已观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去码头的三师姐芮剑翘,束观笑着表示自己今天要先办点事,等迟点再去找他们。
然后束观回到了徐平西的身前,这一次,他将会只用凡人的力量离开这里。
束观摘下了弓,调整了一下背后箭囊的位置,便于能更快地取箭,然后又紧了紧插在皮带上的牛耳尖刀,接着平静地朝徐平西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
百米之外的巷道中,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语声,束观听的很清楚。
现在那些黑衣杀手,已经进入这些小巷中寻找徐平西的踪迹了。
但他还是朝人语传来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在被龙血沐浴之前,他是不可能听到那些声音的,而那个方向本来就是他选择突围的方向,所以束观只能过去。
直到双方接近到了二十米左右,只隔了两条小巷,连徐平西都能听到那些脚步声的时候,束观方才停了下来。
他向身后的徐平西按了按手掌,示意他站在这里不要动,接着悄无声息的走了几步,转到另一条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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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从隔壁那条小巷中传来。
束观紧紧地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站在一顿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物之旁,然后举起牛角巨弓,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脚底下传来的恶臭,而是因为呼吸会影响射箭的稳定性。
束观从背后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弓弦上,再缓缓拉开了弓弦。
他只拉了五分满,这是在沐浴龙血之前,束观能开这张弓的极限。
不过就算如此,依然能射出数百斤野猪的皮肉,杀伤力比手枪绝对要大上许多。
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前方的巷口,然后一个身影出现了。
束观松开了弓弦,“绷”地一声轻响,铁箭闪电般射了出去。
此时小巷外的天际,朝阳已经升了起来,但是阳光还没能照进这些阴暗的小巷内,人在小巷内的视线,依然有如黑夜般,难以看清远处的景物。
但是铁箭飞过了黑暗,准确的命中了前方那道人影的胸口。
射这一箭的时候,束观是闭着眼睛的。
因为他的目力太强,黑夜与白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这自然是一种超凡力量,所以必须屏蔽掉。
而他能闭着眼睛射中前方的那道人影,也没有动用到任何超凡力量,而是完全凭借一个优秀猎人的实力。
在高崖耸立的桃源谷的那些山林深处,阳光经常是照射不进来的,而在阴暗的密林中,一名优秀的猎手必须要练出光听声音就判断出猎物的位置,跑动的速度,体型的大小,然后再准确用弓箭命中的能力。
以前的束观,可以在几十米开外,闭着眼睛一箭射中在草丛中奔逃的野兔。
黑暗中绽放起一朵血花,以及一声惨叫。
然后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接着是其他黑衣人惊慌的喊叫,还有开枪的声音。
不过在黑暗中,剩下的黑衣人无法辨别这突然的攻击来自哪里,所以只是胡乱地开枪而已。
而束观已经闪电一个翻滚回到了原来的巷子中。
他没有出声,朝徐平西招了招手,朝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快速而无声地离去。
刚才那里有四个黑衣人,束观没有把握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对方,而就算在黑暗中,那些黑衣人的枪法命中率被大幅减弱,混战中他还是有可能被击中的。
一旦受到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害,比如说被击中脑部或者心脏,束观就不得不退出战斗了。
因为继续战斗就意味着是在动用超凡力量。
所以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束观不会和这些黑衣人硬拼。
一个优秀的猎人,分得清何时该冒险,何时该谨慎的时机。
而且现在的局面也不错,附近的黑衣人应该都被枪声吸引过来了。
那么另外一个方向的搜寻网,自然就会变得稀疏一些。
……
而束观的判断没有错,从小巷的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之后,他们足足走出了五百米,走过了五六条左拐右绕的小巷,方才遇到下一批敌人。
此时,他们距离江边的直线距离有八百米左右,当然这是直线距离,如果要用走的话,最近的路线也起码还有两三千米。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束观唯一一次动用了超凡力量的话,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站在高处,将这片蛛网般巷弄的大致布局和路线都记住了。
而这一次他们遭逢的,是三名黑衣人。
束观当即决定,不再改变路线了。
因为除人人数原因之外,当时他躲在暗处观察时,发现那三个黑衣人的队形走位也很有意思。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并肩而行,从束观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而后面的那个人,则落后了五六米的距离。
然后束观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藏身在一座长长的棚屋的门后,取出一支铁箭搭在了弓弦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步跨出,同时勐然张弓弓弦嗡嗡作响,铁箭如电再次射出,瞬息间飞过十来米的距离,钻进了左侧那黑衣人的脖子,从那黑衣人的脖子中钻出,带起一蓬血红,接着又钻进了右侧那人的脖颈。
两声闷喝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束观没有再看那两个人死透了没有,直接转身冲进了棚屋中,这是一处废弃的棚屋,里面扔满了各种垃圾,还有许多粪便。
束观将牛脚巨弓背回了背上,开始像一只猎豹般奔跑,当然他还是没有使用超越凡人的力量,以前跑惯了崎区的山路,所以此时地上的那些杂物对于束观的速度提升没有任何影响,他的速度同样非常迅捷,三四秒的时间,就从棚屋的这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棚屋外面,响起剩下那名黑衣人的呼喊声,召唤着周围附近的同伴。
透过棚屋木板墙上那些破裂的缝隙,束观能够清楚看见那名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手枪,正慌乱地四处张望着。
这些黑衣杀手,其实都不算是真正强大的战士。
束观双腿勐然发力,整个人高高跃了起来,同时抽出了腰间的牛耳尖刀,撞碎了薄薄的木板墙,在满天木屑中,扑到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前。
在黑衣人刚刚抬起手臂之时,束观已经将他扑倒,一只手牢牢按着黑衣人持枪的手,另一只手中的牛耳尖刀从黑衣人的脖子间划了过去。
温热的鲜血从黑衣人脖颈间喷出,溅了束观满脸。
这一次硬拼,束观利用对方的走位,还有周围的环境,出手之前就有了九成的把握。
束观平静从黑衣人的尸体上站了起来,低声向后方唤了一句。
“好了。”
徐平西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路过一个黑衣人的尸体时,他快速弯腰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拿过了一把手枪,本来他似乎还想摘下那黑衣人的头套看看,只是附近周围已经传来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
“在这边。”
“大家快来。”
徐平西只能捡起枪后,快步跑向束观,两个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束观和徐平西遭遇了两批黑衣人。
一批是两个,另外一批则是五个。
两个黑衣人的那一批,被他们轻松解决了。
而五个人的那一批,则和他们发生了一场激战。
虽然是他们偷袭在先,但是这场战斗中,束观还是“负了伤”,他的左臂被一颗子弹击中了。
果然,如果只用凡人的能力的话,对方只要多一个人,危险性都是成倍增加的。
幸好徐平西现在手中已经有枪,毕竟是军伍出身,一旦手中有了枪,他立马也拥有了战斗力,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徐平西的枪法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和五名黑衣人的战斗中,他独自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现在们距离突围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巷口,只要冲出这个巷口,就到了江边的大道,那些黑衣人很难再追堵他们。
束观和徐平西两人,躲在一处民房中,站在窗口处,微微推开一处窗缝,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观察着巷口的情况。
而这栋民屋的主人,一对中年夫妇,搂着三个小孩,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透过窗缝望去,只是那个巷口处,守着四名黑衣人,神情警惕地看着巷子里面。
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无法再偷袭了。
束观的左手手臂,用一条从黑衣人身上撕下来的黑布,和自己的身体紧紧绑在一起。
刚才的战斗中,他这条胳膊被一颗子弹击中过。
对于普通人来说,胳膊被子弹击中,自然暂时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而按照束观原先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那么接下来他就不能用这条胳膊战斗了。
为了以防万一,束观还特意用布条将自己的左臂跟身体绑在了一起,当时他这奇特的捆绑伤口的方法,让徐平西颇为诧异,不过也没有问什么。
“拼了?”
徐平西晃了晃手中的两把手枪,征求意见般问了一声束观。
“拼吧!”
束观点了点头。
已经逃到这里了,离突围只差最后一步,而且除了硬冲出去,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板马日的,等老子冲出去,第一时间就要先查查,是谁安排了人在这里想要老子的命!”
“要是给老子找出来老子扒了他的皮,再给他点天灯!”
这时候徐平西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身上升腾起一股凶戾之气。
束观澹澹地扫了他一眼道:
“这还不简单,查查你身边的人就行了。”
“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里,刺杀开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这样一场精心布置的暗杀,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说明对方早就知道了你的行程,才能提前安排人,查查你身边知道你要来这里的都有谁,自然就很容易找到背后主谋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理出来的事情,束观觉得徐平西应该也早已想到了。
不料听了他的话之后,徐平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喃喃说道:
“问题是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吃早点。”
束观微微一怔,只听徐平西继续说道:
“昨夜老子在江阳军营中操练那帮兔崽子夜训,到凌晨时才离开,本来都已经过了大桥,快要到郢城了,突然起意想来吃碗老周的热干面,才让车队掉头来江口的。”
“别说老子身边的人,就连老子自己几个小时前都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这些刺客怎么会早料到般守在这里了?”
“这事真他*地邪性!”
徐平西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疑惑。
束观的眉头紧蹙了起来。
本来他以为是徐平西的行踪被暴露才招来这场刺杀,但现在才知道,原来徐平西来秀水街,是临时起意。
那这些杀手刺客,凭什么知道徐平西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