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在交易会上,从山羊胡老头做过的位子上抹来的几粒灰尘,束观很容易就占卜出了那山羊胡老头的住址。
其间,没有任何天机被遮掩的迹象。
然后束观坐在山羊胡老头的家门外,看着那山羊胡老头走进自己的家中。
但是他没有起身跟上去。
这到底是不是一次钓鱼行动呢?
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抛掉某些侥幸心理的话,答案其实是非常明显的。
束观在北冥号上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肯定是一次钓鱼行动,而且针对的目标就是自己。
那山羊胡老头连续两次拿出一掌经残篇的行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束观几乎可以肯定,昨天山羊胡老头拿出来的那卷一掌经残篇,绝对不是他原来拥有的。
山羊胡老头原先所有的,后来被束观买下的那四页一掌经残篇,按那山羊胡老头在上次交易会上所言,是得自他一位死去的故交。
对于这一点,束观是相信的。
但是第二次那山羊胡老头拿出来的一掌经残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说他在短短一个月中,又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另外一份一掌经残篇?
这种可能性也有,但可能性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一掌经残篇如果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东西,那么早就不再神秘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这次交易会上拿出来的一掌经残篇,是别人给他的。
但是那个“别人”为什么要给山羊胡老头一掌经残篇,让他来交易会上售卖呢?
……不,不是为了售卖!
当时于仕琪已经开出了一个很好的价格,但是山羊胡老头最后的反应,表明了他根本不想卖。
那么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只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手中有一掌经残篇。
而一掌经残篇对什么样的人最有吸引力?
自然是原本就会一掌经的人。
就算是于仕琪,七号先生这样的人,能看出一掌经残篇的不凡,但他们依然无法真正明白一掌经的价值,否则他们的开价可能会高几倍。
只有修习过一掌经的人,才会懂一掌经。
山羊胡老头,或者说是他身后指使他的那个人,想要真正引出的人,是上次买了他四页一掌经残篇的人。
看来自己在上次交易会上的出手,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最重要的是,在上次交易会上,还有一个人,也明白一掌经残篇的价值。
是曾经出价后来很快就放弃了的那个蒙面人吗?
束观无法确定。
因为一个明白一掌经残篇价值的人,是不应该这么轻易放弃的。
当然,他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得不暂时放弃……但是却又不甘心,所以这一次,他才会用其他的一掌经残篇,想要把上次买走那四页一掌经残篇的人,也就是自己引出来。
至于引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要拿到那四页一掌经残篇。
不,或许还要包括对方原来拥有的一掌经残篇。
还是那句话,只有修习过一掌经的人,才最懂一掌经残篇的价值。
自己上次拿出一件天材地宝也要换回一掌经,在其他人的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是落在懂一掌经残篇的人的眼中,等于就是明白告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当时在场的那个同样明白一掌经价值的人,这一次准备用他所拥有的一掌经把自己引出来。
以上,就是束观这件事情做出的推断。
当然,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推断到底正不正确。
束观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清楚自己这方面的能力算优秀,但绝对还不到杰出的程度。
其实自己很多方面都是这样的,比平庸要好上许多,但跟那些真正的天才人物相比,却又要差上不少。
所以在刚才那一个小时之内,束观除了给自己去换了身衣服以外,还去找了一个在推理这种能力上真正杰出的人物。
这个人自然就是欧阳海。
欧阳海上次告诉过束观他的家在哪里。
而当束观用穿墙术走进欧阳海那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的家中时,一身酒气本来正在酣睡的欧阳海,第一时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家伙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就是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这样半夜不打招呼,突然闯入别人的家里来,是很不道德的事情知不知道?”
满肚子起床气的欧阳海如此抱怨着束观。
“其实已经是早晨了。找你有点事。”
束观陪着笑脸,虚心地将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推断向欧阳海请教了一番。
当然,他没有具体提一掌经的名字。
而欧阳海一脸不耐烦地听完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这种事情还要用脑子想?摆明了有人想请君入瓮呗。”
说完之后,欧阳海就倒头继续睡觉了。
得到了欧阳海背书的束观,来到了那山胡老头家的旁边。
而山羊胡老头直到此时才回到家中这件事情,也似乎可以证明束观的推断。
这老头如此慢悠悠地走回家里来,实在是像极了等人来找他麻烦一样。
作为桃源村曾经第二优秀的猎手,束观没少干这种拖着一捆玉米棒子,在山中晃悠引诱野猪上钩的事情。
这是一个陷阱无疑了。
但是束观此时却就站在陷阱口,留恋徘徊。
不敢踏入,却也不舍离去。
因为陷阱中的那个饵,实在是太吸引他了。
一掌经残篇啊,而且据于仕琪的鉴定,那是一篇完整的道术修炼之法,除了缺失了总纲之外。
问题是束观根本不需要总纲,所以只要他能拿到那卷一掌经残篇,他马上就能多学会一门一掌经道术。
而已经拥有两门一掌经道术的束观,很明白一掌经中的道术有多么神妙。
那个将这个饵抛出来设置这个陷进的人,很清楚这个饵对于修习过一掌经的人,有着多么巨大的诱惑。
束观现在在思考的,就是自己要不要踏进那个明知是陷阱的陷阱中。
因为他真的很想得到那卷一掌经残篇。
他不知道这个陷阱有多厉害,或者说那张网鱼的网有多牢固。
没有什么可供做出判断的信息,因为他连是什么人设了这个陷阱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设下这个陷阱的人非常的自信,否则又怎么会将一整卷一掌经残篇拿出来当诱饵。
说明他坚信只要他想引诱的人现身,就绝对逃不出他布置的陷阱时,方才敢如此大胆的行事。
那么那个人的自信的极限又是在哪里呢?
束观抽着烟,皱眉思考着这个做关键的问题。
就像他们猎人挖陷阱,对付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挖个两三米深的陷阱已经足够了,但如果来的是四五百斤的大家伙,那么说不定就能从陷进中逃走。
那么对方挖得这个陷进,到底有多深呢。
束观坐在公交车站的长凳上,东方天际越来越明亮了,周围房屋的屋门陆陆续续地打开,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城市开始变得喧闹,但是这种喧闹中又透出一种平静。
周围很平静很正常,特别是山羊老头走进去的那栋小楼,更是无比安静。
除了能感应到那个山羊胡老头的灵力波动之外,里面察觉不到有其他修行者躲着。
束观察觉不到有任何陷阱的痕迹。
但是察觉不到,不代表没有。
束观伸出了手掌,仔细地看了一会。
用一掌经推算,也没有任何危险。
但是束观现在也已经知道,一掌经也不是事事灵验的,特别是设陷阱的那个人也修有一掌经的话,说不定会有干扰束观用一掌经推算的手段。
束观又点上了一根烟。
现在的他,很难抉择。
而在他点上第二根烟没多久,街头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一辆黄色双层大巴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停在了公交车站之外。
等车的乘客蜂涌着朝车上挤去。
束观在地上摁灭了抽了一半的香烟,跟在最后一个上了公交车。
在没有确定那个陷阱到底有多深,那张网到底有地牢固之前,束观会选择等待观望。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猎手,有着足够的耐心。
……
在山羊胡老头走进去的那座小楼的旁边,有另一栋相差无几的小楼。
小楼的三楼的某个房间中,有一名气质高贵,容貌俊美而又阳光,肌肤如玉质般光洁细腻的年轻男子。
贵公子般的青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但似乎并不能阻挡青年的视线。
青年看着那个山羊胡老头从楼下走进了边上的那栋小楼中,然后他的视线缓缓在大街上扫过,他看着街山的每一个行人,看着坐在对面公交车站内那些等待早班车的乘客,看的很认真。
他看见一个手中领着包子油条的中年胖子匆匆跑进了公交车站的遮阳棚下,看见一个穿着青袄黑裙的女学生拿着课本默默念诵着,看见一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容貌普通的年轻人正点上了一根香烟。
贵公子多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皱了皱眉头。
不是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殊,而是因为他最讨厌抽烟的人,特别是这种在公共场合抽烟的人,更是无比厌憎。
贵公子很是生气,但他还是强忍下了那种想要使个道术,让那个抽烟的年轻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冲动。
他是一个很容易生气的人,但同时又有着极强的控制情绪的能力,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生气了。
贵公子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了此时刚刚走上这条街道的其他行人。
大约看了五分钟之后,他收回了目光。
“鱼儿好像没有上钩。”
身边响起了一道略显失望的声音。
这个房间内,除了这位气质超尘脱俗的贵公子之外,另外还有三个人。
一名是站在贵公子身边,刚才失望叹了口气的老者。
老者身材魁梧,狮鼻阔口,长发披肩,脸上那双眼瞳中泛着淡淡的紫色异芒。
老者身躯挺地笔直地站在那里,他的肩膀极为宽阔,给人一种宛如山岳般难以撼动的压迫感。
至于另外的两个人,一名是一位身穿紫色制服的英俊中年男子两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另一个同样是一名老者,须发花白,身材瘦削,脸上神情如冰雪般冷漠。
这两人的气势虽然比不上那个魁梧老者,但是同样都极为慑人。
“不急。”
听到那魁梧老者的话,贵公子神情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自己的这个局,其实布置地比较简单,只要稍微谨慎一些的人,都会有所怀疑。
但是自己放的饵,却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如果对方真的如自己判断的那样,早就已经修习过一掌经的话。
那么那个人就无法抗拒那卷一掌经残篇的诱惑。
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四页一掌经的模样依然不断在自己的脑中徘徊。
只有修习过一掌经的人,才会明白它有多么让人难以割舍。
这甚至已经有点影响他的道心了。
特别是那四页一掌经残篇,本来他早已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却被人捷足先登,而且还等于是自己拱手相让的。
那天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谨慎,直接和那人竞价的话,对方是绝不可能争得过自己。
自小到大,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又有那样没有得到过?
这件事情这些日子一直是贵公子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他设了这个局,不仅是为了拿回那一掌经残篇,也是为了拔除心中的那根刺。
特别是在自己即将踏进陆地神仙之境的这一刻,更是不能将这根刺留在心中。
为此,他甚至将自己珍视无比的一掌经秘册都拿出来当诱饵了。
贵公子并不担心那个人会不会上钩。
看他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而且说不定那人昨夜都没有去参加那场交易会,那样的话,贵公子会让山羊胡老头继续去交易会上钓鱼。
只要那人看到了饵,贵公子就不怕那人不上钩。
贵公子转过了身,微笑着对那魁梧老者道:
“这次的事情麻烦四叔您了,在那人出现之前,还要拜托四叔一直守着这鱼饵了。”
魁梧老者点了点头道:
“玉儿你放心,这件事情事关你的破境,也事关我们家族的千年大计,二叔不会怠慢的。”
“多谢四叔。”
然后贵公子回身望向其他两人,脸上笑容不变,但是语气之间,却是多了一些威严。
“你等二人,不得怠慢。”
英俊中年男子和还有那冷厉老者,齐齐躬身,恭声而道:
“谨遵玉公子命!”
贵公子再次笑了一下,然后朝门外走去。
一位陆地神仙,两位元婴,就算钓来一条蛟龙,也休想拖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