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呢?”
“如果是被人绑架,那倒是求之不得,不管那绑架我哥哥的人要多少赎金,只要人能安全回来,我们荣家都不会吝惜,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绑匪来联系过我们。”
“那会不会是人贩子?”
“那时候我们家都还住在这个庄园中,家里有跟多保镳,每天都会巡逻,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后来巡捕也来查过,说是不可能被人贩子带走,他们没有发现任有外人偷入的痕迹。”
束观也觉得确实不大可能是人贩子,先不说普通的人贩子,能不能进入守卫森严的荣家老宅,从动机上来说,人贩子拐卖小孩自然是为了赚钱,拐卖普通人家的小孩和拐卖富人之家的小孩从收益上来说是相差不大的,那么又何必要费偌大的力气偷进荣家老宅来带走一个小孩。
而且都已经把荣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孩带走了,那把荣苗的哥哥用来换赎金,可比随便卖掉要赚钱多了。
不是绑匪,不是人贩子,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不到,那么当年荣苗的哥哥,是怎么失踪的呢?
束观此时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修行者带走了。
他前世有一本很著名的古典,里面就有一个情节,一位大将军的小孩在自家后花园中玩耍,却被一名经过的仙人带走了,十几年后,小孩学艺归来,在战场上拯救家人于危难之时。
那么荣苗的哥哥有没有这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呢?
束观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如果是被修行者暗中带走的话,那些普通巡捕自然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
只是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荣苗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家这座老宅,经常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
此刻荣苗的眼神中,有着许多茫然困惑之色。
“……比如有一次这老宅中的梅花,会在夏天突然全部绽放,又有一次,明明是下雪结冰的日子,庄子里池塘的水,却像煮沸的开水般沸腾起来,然后过一会却又恢复了正常,还有一次,这老宅中的老鼠蟑螂之类的莫名其妙地就全部都死光了……”
随着荣苗的讲述,束观的眼中也慢慢射出来古怪之色。
“这些事情经常会发生吗?”
束观沉声问了这么一句。
“那倒没有,像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我们荣家主进这座庄子之后,这两百年来偶尔发生的,是家中的老人口中传下来的。”
“……不过,我也遇到过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是我十七岁的时候,那年我们回老宅来过年,因为我以前住的屋子屋顶有些漏水,也来不及修好,所以就换了一间屋子住。”
“一开始的时候,我住在那屋子中也没发生什么事情,直到元宵节的那天晚上。”
“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老宅了,所以大家吃完晚饭之后,都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到房间的柜子里传出来一些异响声,听去就像是老鼠钻进柜子里了,所以拿了一把扫帚准备把那老鼠赶跑。”
“我从小就跟着哥哥在这庄园里掏鸟摸鱼,从来不怕这些蟑螂老鼠什么的东西,只是那天晚上我真的被吓到了……那个柜子的柜门,是从外面被锁上的,我拿着扫帚走过去的时候,听见里面那东西在挠着柜门,似乎想要从里面出来。”
“……我刚打开柜门的门锁,里面那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推着柜门,那力气绝不像是一只老鼠……当时我有些害怕,连忙顶住了柜门,但是柜门还是被里面的东西推开了一丝细缝。”
“那真是很细很细的一条缝,就算是头发,也不一定能穿过那条细缝,但是柜子里面的东西,却从那条缝中挤了出来……那是……那是一道人的影子。”
即使时隔多年,束观依然能从荣苗的语气中,听出她当时的紧张和慌乱。
“……它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不停地摇晃着,然后一对和人一样的手臂从里面探了出来,好像要像我抓来……当时我吓坏了,扔掉扫帚就跑出了房间,跑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影子从柜子里面走出来了,那真的是一个人的影子,有头有手有脚,全身黑黑的,像纸片一样薄……它没有五官,但是我感觉那时候它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一道人的影子?
束观莫名地想到了凤凰山庄山顶青石壁中的那道影子。
当然,从柜子中挤出来的,肯定不会是青石壁中的那种“影子”,一个柜子是困不住那种“影子”的。
但是对普通人来说,特别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修行界的荣苗来说,一个影子从柜子里跑出来,确实是极为吓人的事情。
“那后来呢?那影子去了哪里?”
束观接着如此问了一句。
“我跑出房间后,马上就喊了家中的保镖,不过他们进去之后,却说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影子……然后我再进去时,确实没有什么人影了,不过那肯定不是我的幻觉,因为柜子的门是打开的,我拿去的扫帚也被扔在了柜子里面。”
“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那个影子?”
“没有,后来我再也没进那个房间中过了……正因为我们荣家这座老宅,老是会出这样一些怪异至极的事情,所以很早以前,就有族人提出来从这庄子里搬出去。”
“不过也有很多族人不同意,因为自从两百年前我们荣家搬进这庄园之后,家运就一直很好,所以很多族人都舍不得从这里版出去,而且发生的那些怪事,虽然很古怪,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人真正受到伤害,所以为了要不要搬这件事情,大家争论了许多年,但终究没有真的搬走,直到我哥哥这件事情发生。”
“……在我哥哥失踪之后,我爷爷终于下定了决心,让我们荣家从这老宅中搬了出去,此后只有每年过年时才会回来这些日子,而我爷爷因为我哥哥的事情,一直觉得很愧疚,后来生了场大病,没过几年也走了,本来他的身体很好的……”
荣苗讲完了,束观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大厅门外。
大厅的外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上飘着几张枯黄的荷叶,荷叶上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暴雪留下的积雪。
据刚才荣苗刚才所说,在很多年前这个池塘也是在一个冬日的深夜里,突然变得水如沸煮。
这就算是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还有那个影子……束观想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黄昏时分一踏进这荣家老宅,就已经发现这座庄园的风水之势是那般的奇特。
这座荣家老宅确实很古怪。
本来刚才束观认为荣苗的哥哥是不是有可能是被什么修行者带走了,但是现在却又觉得回许有其他的可能了。
“你的哥哥,有没有什么他曾经用过的东西留下来?”
束观从门外收回了目光,如此问了荣苗一句。
荣苗先是呆了一下,接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般,眼中亮起了惊喜的光芒。
“不要忘了,我算卦可是很准的。”
束观微笑着说道。
“哥哥当年的物品,不管是装过的衣服,还是玩过的玩具,我们都没有扔掉,就放在这庄园的一个专门的房间中,有时候我爸我妈都会去那个房间中呆一会,他们一直忘不了哥哥。”
“走,我带你去那个房间。”
荣苗像个小女孩般兴奋地站了起来,拉着束观的手朝门外跑去。
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了在庄园的一栋小楼之前。
“哥哥留下的东西,都放在这里二楼的房间内。”
荣苗带着束观上了二楼,推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
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小孩的事物,有小孩的衣物,玩具,还有一些照片,但是还是很干净整洁,看得出来经常会有人来打扫。
束观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叠相片。
这些相片大部分都是一个小男孩的,从婴孩期到稍大一些都有,当然也有年轻时的荣端甫和张若兰抱着他的合照。
而其中有一张是这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起照的。
小男孩七八岁,小女孩两三岁,两人站在一片草地上,笑得阳光灿烂。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照片了,就算保存地再好也已经有些发黄,而且二十多年前的相机技术会更原始一些,不过还是大概能看清那男孩的模样,那是一个很清秀俊俏的小男孩,眉眼间已经和荣端甫隐约有些相似了。
“这就是我哥哥,边上的那个是我,这张照片是哥哥失踪前几天我们一起拍的,当然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荣苗在边上轻声说道,她的语气间有着浓浓的怀念之意。
“你小时候很可爱。”
束观看了看荣苗笑道。
荣苗俏脸微红,轻轻地捶了束观一下。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束观接着认真地问道。
“荣耀,我哥哥的名字叫荣耀。”
束观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桌子旁边的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这是你哥哥小时候的玩具吗?”
“是的,这是哥哥五岁时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我记得哥哥一直很喜欢这个拨浪鼓。”
在拿起这个拨浪鼓的时候,束观突然恍惚了一下。
他小时候也有这样一个拨浪鼓玩具,是老瘸子给他做的,也是他五岁时的生日礼物。
只是他那个拨浪鼓是用木头和牛皮做的,而现在手中的这个,用的却是白银,而且鼓身之上还镶嵌着一颗颗宝石,看去华美精致无比。
光是这样一个拨浪鼓的价值,恐怕就能让一个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了吧。
只能说,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
束观将这个价值不菲的拨浪鼓放在了掌心之上,凝目望去。
下一刻,他轻轻地“咦”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诧异。
“怎么了?你算出什么事情了?”
荣苗难免很是紧张地问道。
束观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荣苗一眼,沉吟了一下道:
“你哥哥还活着!”
荣苗顿时娇躯一颤,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喜至极的“啊”声。
“我哥哥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用力地抓住了束观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
束观有些遗憾地对她摇了摇头道:
“我没有算出来。”
是的,刚才一掌经中展露的天机很是古怪,那天机很明显地表明了荣苗的哥哥荣耀依然活着,但是如今荣苗的哥哥身在何处,天机中又完全看不见。
这是一种束观从来没遇到过的天机之像。
你要说荣苗哥哥荣耀被人遮掩了天机吧,一掌经却清晰推算出了他的生死,看不出有任何被人用卦术遮掩的痕迹。
但关于荣苗哥哥此刻身在何处的天机,却是完全不可见。
就算是被人遮掩,哪有这样遮一半露一半的道理?
所以束观刚才的神色才会如此古怪。
束观没有再拿起另一件荣苗哥哥遗留之物再算一次的打算。
一事一卦,就算一掌经也无法违背这卦道的基本规则。
再算就不准了,天机也不会反复呈现。
荣苗脸上露出了失望至极的神色,也有些悲伤。
“难道哥哥真的是从小就被人拐走了?那些人贩子会不会把他买到大山里面去……哥哥现在是不是过的很苦?”
她似乎要再次哭了起来。
束观捧起了她的脸庞,用一种异常郑重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哥哥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好事,我向你保证,不管你哥哥身在何处,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荣苗凝视着他,神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来我们都以为哥哥已经死了,刚才知道他还活着,我已经很开心了,难免会想要马上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心情有些起伏……”
“我明白的,现在你再带我去看看你见到过人影的那个房间,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先去看看再说吧……”
束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神色。
……
荣苗带着束观来到了另外一栋小楼之前,这栋小楼中有好几个房间内都依然隐透出灯光。
今夜荣家家族的族人都睡在这个庄园中,这栋小楼里自然也住了人。
“不过那个房间,因为出过那样的事情,后来就一直都没人会来住了。”
荣苗带着束观轻步走上了三楼,指了三楼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道:
“就是那一间了。”
束观当先走了过去,却见这最里面一间房间的房门上,和刚才放荣耀衣物玩具的房间比起来,门上却是落了不少灰尘,而且门上还挂着一个老式的大铁锁,铁锁上锈迹斑斑,看得出来可能很多年都没有打开过了。
“啊,锁住了,不过这么晚了,仆人们都辛苦一天了,就不要再去麻烦他们了,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荣苗皱了皱眉道。
束观哑然失笑,心中对荣苗的爱意却是更浓了一些。
最初能够认识荣苗,就是因为自己帮桃源村的女子们去找工作,却是处处碰壁,最终是荣苗用极丰厚的薪酬招进了荣家的工厂中。
这是一个对他人天然共情能力的女子。
“你又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束观抬手在荣苗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另一只手则是在那个大铁锁上轻轻拂过。
啪嗒一声,铁锁应声而落。
落锁术。
然后束观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已经很久没人来清理过了,里面落满了灰尘,或许是那些仆人们也不敢走进这个房间吧。
房门之后,入目处就是一个连到天花板的大立柜,柜门紧紧地关着,上面同样挂了一把锁。
“就是那个柜子,当时那个人影就是从这柜子中挤出来的。”
束观走到了柜子前,这是一个柚木柜子,做的非常精致,柜门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显示了当初造这个柜子的匠人的精湛手艺。
束观抬手在柜门铁锁上再次拂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荣苗打开了房间的电灯,于是柜子里面就多了一个影子。
束观歪了歪脑袋,柜子里的影子也歪了歪脑袋。
这自然是他自己的影子。
束观抬手在柜子的各面柜板上都敲了敲,再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衣柜。
束观再次摇了摇头,关上柜门,转身对荣苗说道:
“我们先离开吧。”
两人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束观随手按在了墙壁的胶木电灯开关上,准备关掉电灯。
就在这个时候,束观突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一般,他霍然转过了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柜子上的影子。
一共是三个人的影子。
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荣苗的,还有一个是……
束观立刻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堪称闪电一般,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就出现在柜子之前。
束观抬手朝柜门上那个不属于他和荣苗的影子抓去。
手指触碰到了厚实的柜门,传来木质的触感。
那个影子却是缓缓没入了柜门之中,消失不见。
在那影子消失之前,束观感觉到那影子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又深深看了荣苗一眼。
影子没有眼睛,没有五官,但是它看人的那种感觉却是那般的清晰。
束观立刻打开了柜子,柜子之内空无一物。
他再次敲打了一下刚才影子消失的柜门,门板上传来厚实的木质的回响,这确确实实地就是一扇普通的木门。
站在门口处的荣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木柜之前,束观皱起了眉头。
刚才听荣苗讲述关于这个影子的事情的时候,他无法判断出这个“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他亲眼看到这个“影子”了,可惜依然无法判断这是什么东西。
束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影子”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绝不是什么修行者,但是它是怎么在自己面前“融入”一个柜子中的,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超凡力量。
没有灵力波动,却又拥有超凡力量,这个影子只能说古怪地无以复加。
而且荣苗说过,自她十七岁那一年见过这影子之后,这影子再也没有在庄园中出现过,至少再没有其他人见到过这个影子了。
那么今天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了呢。
束观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对荣苗沉声说道:
“我回走马馆拿点东西,另外你现在就去跟荣叔说一下,今夜庄园内所有人都呆在房间中不要出来,最好也不要开灯!”
今夜,他要一探这座庄园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而束观隐隐间有种感觉,这荣氏庄园那些怪事的秘密,就藏在这庄园那古怪无比的风水之势中。
……
束观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走马馆,取出了那些风水堪舆所用之物,至于牛角巨弓等武器昨夜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然后束观回到了荣氏老宅之中,此时整座庄园变得无比安静,没有半点灯光亮起。
看来荣端甫已经下令全家人都回到房间中,并且关上了电灯。
只有昨夜的积雪在星月照耀之下,反射着淡淡的白光。
束观抬起头,看着满天的星辰,昨夜暴雪笼罩天地,所以今天倒是万里无云,夜空异常地皎洁。
这是最适合观星相的夜晚。
今日探寻这荣氏庄园的风水之秘,从望星始。
因为这荣氏庄园的风水之势实在是太古怪了,他从今天黄昏时分进入荣氏庄园起,就一直在观望这座庄园的风水脉络。
任何一处地方的风水,皆有脉络可寻,而且这脉络走势基本是不会变化的,就像人身体内的经脉,决定了这处地方的风水到底是属于何种风水之势。
但是这座庄园的风水脉络,束观却一直无法辨明,明明上一刻他觉得已经看清楚这里的风水脉络了,但是过了一会当他再看之时,却发现这里的风水脉络走势已经完全变了。
这个庄园的风水脉络,竟是在不断变化的。
既然站在这庄园之内,无法分定这庄园的风水,那么就让天上的星辰来定。
所以束观开始观星。
(本章完)